一时的休憩,立即引来他们如疯狗般地的狂哄乱叫……Cici小姐,喝呀喝呀。你这不喝了,怕是你只瞧得起张总,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吧。边说,边向他们张总的方位邀功似地张望。而张总,自开始就坐在远一点的地方举着酒杯看眼前发生的一切,静静地、不露牙齿地向两边拉扯嘴角。仿佛一只秃鹫,耐心守候在一旁,冷眼旁观厮杀现场,只待猎物死亡,即刻冲上前去撕碎吞噬。我不觉好笑,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斗,什么趣味,真没品。我既生得伟大,也要死得光荣,好不啦。一时女侠风范附身,我又看了一眼姐妹们之后,接着拼。她们全都在,没人参与起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神色却微变,露出一丝担忧。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自己做人还不算太失败。其实我也不明白,究竟触犯了哪条规矩。我自认周旋得当。但我确定,所有人也都看出来,我得罪了张总。喝就喝吧,他们竟然都不挪空让我吃点东西或者稍事歇息。当我的身体开始有些摇晃、视线不能再固定时,我知道,不好的兆头已经降临。
似乎,旁边的人有所动作。随不甚清晰地看到有人举起酒杯,走向张总身旁坐下。他俩喝酒谈笑,仿佛其余人等皆不存在。定了定睛,哦,是陆总。一回头,赵总也端着酒杯坐到陆总原先的位置,也就是我身边,说,久闻各位大名,早就想跟几位认识,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都喝尽兴。来来,我敬你们。
就算赵总没有陆总位高权重,但也不容小觑。他能纡尊降贵亲自过来,他们自是十分热烈地回应,待他与待我的态度,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呵,如果这是一台戏,那么人人皆戏子。他们赶紧撇开了我,连连向赵总举杯,脸上堆满殷情,笑开了花。如此一来倒是甚好,他又为我解了围。可我被夹中间,又这么大只,存在感过强,也不能随意离开,免不了仍然被拱上几杯。我机械地保持微笑,头却愈发昏沉、不能轻易转动,否则面前的物体会模糊旋转、身体找不着支撑的重心。我按压前额,试图恢复神志,再抬头时,发现一旁的几个人,也不知怎的,都渐渐集中至陆总、张总那边,连赵总、钟总都过去了,而陆总则向我越靠越近。我不大清楚,究竟是自己在避让时没有控制住身体而碰到他,还是他在不经意间不小心稍微绊了一下。总之,结果是,他手里的酒泼洒到我身上。冷凉的液体刚碰上发热的皮肤,一个激灵之下,让我不由得尖叫出声,瞬时清醒了许多。我又学到了新本领,可以让自己快速摆脱迷糊状态。
“对不起。”他忙道歉,并抽纸巾递给我,让我擦拭衣裙。
“对不起陆总,是我太不小心撞到您,真的很抱歉,还请您原谅我的冒失。”虽然我真想大叫,今天活见鬼了,遇到的都叫什么事啊。可是,也只能赶紧吸水,连声揽责。
“不好意思,毁了你的衣服。这是你的小费,还有服装费。”他从钱夹抽出一叠钱递给我,根本没数有多少,但凭厚度猜测,三四千元,应该八九不离开十了。我惊讶于他会携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像他们这样的客人,基本都是刷卡消费,没人会如暴发户般地摆阔。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就不显摆,只不过,他们有他们自己显摆的方式。
“谢谢陆总体贴,您别客气。”虽然我穿的是一件肉色连衣裙,可那威士忌是深琥珀色。长长的一块印渍,甚是醒目。不过,事情没办完,现在受之有愧。所以,我委婉拒绝。
“嫌少?”他盯着我,目光忽明忽灭交替,手仍然保持传递的姿势。
“陆总,您别误会,我的衣服不值几个钱,您不用破费。”我连忙解释道。
“买件新的换上,去吧。”他的话语毫不掺杂情感色彩,却处处透着不容再抗拒的坚持。
“Cici小姐,这么快就要走啦?咱们张总还在这儿呢。”突然,张总那边其中一个人阴阳怪气地嚷嚷道。其实陆总都放话了,我还等什么,赶紧拿钱撤呗。正对他抱以感激一视,却不想那伙人仍然没完没了。真是将阴阴一窝、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没主见,什么都跟别人学,趁早别混了。但这一阵瞎BB,还是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又转移至我身上。我转而望向陆总。只见他开口道:
“是陆某人不小心,败坏了诸位兴致,我给诸位陪罪,今夜不醉不归。”说完,一杯见底,丝毫不拖泥带水。
“哪里哪里,陆总实在太客气了,来来来,喝酒喝酒。”那伙人见状,忙纷纷嚷嚷,注意力都集中到陆总身上。一时,没人再对我纠缠不休。有姐妹向我使个眼色,我便匆忙转身,闪人。虽然得此侥幸脱身,有那么一阵窃喜,但仿佛是我坏了好事一般,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今晚陆总赵总他们能否顺利拿下这桩生意。但此时,我已顾不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突围成功,无论如何都再不会,杀回原地、自投罗网了。何况,陆总也没有怪我,不是吗?紧绷的神经一放松,醉意立即卷土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冲右突。腿脚一晃,却没摔趴下。我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接住。又不知,是哪个捕猎者。我连忙挣扎,想甩开,试图摆脱控制。
“Cici,怎么样?还好吗?”那人却问道。
“赵总,您——怎么,粗——来了?”连我自己都听出来,却控制不住大舌头。我先懵了片刻,才扭头定睛看了一会儿,确认是赵总。意识当然还在,只是身体不能自已。
“我送你回去吧。”他仍然抱着我的腰,说。
“谢——谢您,我没事,您——进去忙吧。”我推拒。他不在,怎么行,包间就只有陆总一个男人在那儿顶着,万一扛不住岂不糟糕。喝昏迷、胃出血送医院的,可不少。再说,送我……想干嘛呀,一点机会都不能有。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我努力固定,不再摇晃,强装还好。
“你自己真的可以吗?”他稍微松开我一点,再次确认道。
“真的还好。您快回去吧,陆总还在等您。”我坚持笑着回答,眼睛一眨不眨,怕一阖上就不会再睁开。
“好,那你自己小心点。”他也笑道。还好,他不随意晃动,我还能清楚地看见。
“放心吧。”我说着,轻轻挣开束缚。他走出几步远,又回过头来,
“Cici,我叫赵亦辰。”然后才转身离开。
……
我又懵了。不知是醉的更厉害了,还是怎么的。回到化妆间喝水休息时,这个名字一直在晕乎乎的脑袋里打转。我尽可能地努力维持睁眼地状态,里面就我一人。催吐之后,我一直不停地喝水,不断地上厕所,跑了5个来回,脸终于不再那么麻了。
“Cici,今天很早就收工了吗?”晓玲一进门,便看见了我。
“嗯。”我答道。
“发生什么事了。”她连忙坐我身边问道。她就是这么聪慧的一个女孩子,让人不疼爱都不行。我也不刻意隐瞒,照实吐露一二。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之闻,只不过,我自己亲身经历一遍后,感触颇多。如果我都不能向她倾诉,那这个世上,我也就没有人可以倾诉了。
“嗯,下次小心一点,实在不行,就走掉或者叫人。我罩着你。”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眉梢泛着一丝喜悦。
“有情况哦。快说说。”我顿时来了精神。
“就你聪明。”她嗔道。
“说嘛说嘛,现在没人。”我扫上一眼化妆间,央求她。
“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很好。”她嘴角扬着甜蜜的笑容。
“在哪儿认识的呀?”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这个。
“当然是这里啊。”她干脆回道。
“这里——你确定——”我迟疑。
“他对我很好,是本地人,比我大一点,长得挺帅,家里条件也可以。”她细数他的每个优点。
“晓玲——”我欲言又止。相识的场所,就注定,那人所有的优点已被关在门外。
“Cici,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他,真的跟其他男人不一样。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我也想试试。我们迟早要离开这个圈子。他对我真的特别好,还说,下周带我去避暑山庄度假。”她满脸憧憬,神采飞扬。
“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现在,远远没到要去避暑山庄的时节。我很忧心,不知道有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我是没什么资格,向她泼出冷水,自己的感情都一败涂地、一塌糊涂。我只能适当提醒她。她已成年,有自己的判断。她在这个圈子,呆的时间也比我久得多,所听所见所闻都比我多得多。但无论如何,她才21岁,多么美丽的青春年华,如果仍在念书,还没大学毕业。她理所应当对浪漫动人的甜蜜爱情充满了最纯真的期待与幻想。
“知道,放心吧,我会的。”她笑着答应。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