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ci,你这副打扮,可真像个高中生。”Mary对着刚进化妆间的我打趣道。我不禁低头扫一眼,就一件再简单不过的蓝色POLO长裙、外加黑色休闲短外套而已。我不上班时的穿着,向来以正常、简洁、舒适、宽松为主。被说成像未成年人,也许只有妈妈那辈的人听了,才会脸上乐开花。于我,已经大学毕业晃荡好几年的人,不仅没有半点开心,而且还甚感无奈。
“我可不玩Cosplay哦。”我耸耸肩,故作轻松道。
“Cici,你可真有趣。”Mary哈哈大笑地说。她认为我在开玩笑,那我就当我是吧。生活与工作,都需要调味品,不能太过严肃。有人一较真,有人便发笑。
“是Mary你教的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开始广泛地使用油腔滑调,硬生生往别人脸上贴金。我真的堕落了。
“Cici,打从最初,我就没看错你。好好干,你很快就可以做到超A。”她拍拍我的胳膊。我换上了高跟鞋,她够我肩的话,会有些吃力。
“多谢Mary赏识,我会努力的。换衣服去了哦。”我说完,她点点头,我便立刻走掉。她并没有敷衍我。一是没必要。我本来就很卖命,为店里带来的收益,大家有目共睹。前两天刚涨过我的底薪,加了一千。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升级至A。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晓玲。又不是什么好值得到处去炫耀的事。
二是她一向直来直去,有事儿说事儿。我并不是因为讨厌她,而不愿与她过多交谈。我只是,在跟自己闹别扭。我们都没法儿跟她比,毕竟她有本事当经理,我们充其量,不过是看所有人眼色行事的劳碌命。形象靓丽?是的。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外表光鲜?没有。黑暗之界,完全见不了太阳。赚钱多又快?或许吧。也不看,都付出了什么。
我明白,我不应该胡思乱想。没心没肺没皮没面,才能活得更洒脱快乐。可我的大脑不是电脑,给予什么指令就会执行什么任务。它仿佛独立存在于顶端,既不听我使唤,也不受本人控制。我懊悔地闭上眼睛晃一晃,捶击两下。好了,不想了,一门心思工作吧。
“Cici,快来。”我刚化完妆,头发都没夹卷,便有人在外面叫。
“好咧。”我披散直发站起来,如赌气一般,拿着香水一通乱喷。想想,等一下谁会遭殃,便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兴奋感。我自然见过,连打喷嚏、还要强忍说出“你好香”这种应景场面话的男人。不懂,可以学;露怯?是个男人都得撑住喽。
一进包间,就两人。最后也只挑了我和另外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我并不感到意外,自己会被留下。因为,客人之中,又有陆总。不知是,他还记着那个约定,又或者,他喜欢眼熟之人陪伴。总之,最后让我坐在了他身边。不过,当我挨近他时,我看见他的眉头一皱。十分好笑,但不敢笑。这次,他和另一位客人,仿佛不为谈生意而来,而像多年的老朋友,叙叙闲话家常。要不然为什么,两人奇奇怪怪地,叫了酒却不喝,只喝点瓶装矿泉水。既然如此,完全可以找上一家私人会所,去饮饮茶聊聊天,休闲又惬意。当然,这钱都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何况还轻松。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尽说些有的没的。
以至于耗上半小时后,我和那个女孩子就如坐针毡。其实,我们本不应该要求那么多,今天接的这单活儿,简直鸡蛋里挑刺——不是故意找事,而是完全没得挑。问题仅仅出在我们自己身上,因为,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他们一直不停地聊,将我们晾于一旁。他们时不时笑笑,偶尔想起来,便放出一句,你们随意啊,想吃什么自己拿,然后继续未尽的话题。他们要谈天说地,我们就不能唱歌或插话打扰;他们不放话,我们小费没拿到手,自然不能走;他们毕竟是客人,我们也有专业素质,一定不会当面抖着二郎腿、抠手指聊八卦;我们上班连包都不能带,想翻翻手机打发时间,就更别提了。那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呢?所以,当水果也吃了,干果也吃了,水也喝完了,我们只剩下干坐对视眨眼。以前只道,有事可做累人,现在发现,无事可做心慌。忍,必须忍;熬,熬到底。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星是否听得见,它一定实现……
“Cici,我们出……”他突然扭头对我说。
“我不出台!”我在慌不择路地回神之中,脱口而出。他哑然失笑。他的朋友,肖总,笑声响彻云霄。
“我们送送肖总,出去外面。”他嘴角抽动几下,边压低声音说道边起身。他有意,让肖总走在前面,自己落下一步。我哑口无言,默默跟随在他身侧,陪他一起,送肖总上车、离开。
“陆总,您的车呢?我也送送您。”我殷勤备至道。我不会忽略,刚刚肖总关上车门作别时,向我们投来的意味深长的那一瞥。
“你在赶我走——”他恢复面无表情,保持目送的姿势道。当然,不是陈述,而是疑问。
“不敢不敢,陆总说笑了。”我赶紧打圆场,后悔自己多嘴。
“Cici,包夜,可以吗?”他突然看着我,深邃的双眼骤然收紧之后,射向我。我猝不及防。
“啊——这……要不您进去问问……”真是的,他想行乐,问我干嘛?
“我是说你。”他仍旧盯着我。
“真的很抱歉陆总,我不出台,也不包夜。像您这样有涵养、有素质的男士,相信一定可以理解与包容Cici的,不会强人所难。”说完,我悄悄干咽一下。也太直接了吧。不过,这是夜店门口,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倘若我不答应的话……呸呸,什么叫倘若,压根就没如果。绝对、一定不可能。
“别误会,只是想,请你吃宵夜。”他作出如此一番解释。
“多谢陆总美意,您真是太客气了。很晚了,您开车的时候注意安全。”虽然我很想笑,但仍然认真作答。大哥,我从不吃宵夜,您不知道了吧。这个借口,与其他男人惯使的勾搭理由,差不多,只是于我,没有用。我确定我没听错,所以,我才不上当呢。果真人不可貌相。虽然接触次数不多,但总是一脸清贵淡然,举止还算中规中矩。确实没料到,他仍有这一面。天下那什么都一般黑。我一声叹息,在心里。
“我很认真,你再考虑一下。”他连眼都不曾眨过,定力未免太好。
“多谢陆总盛情相邀,改天有机会,Cici请您喝茶。”他的眼里藏着隐秘的魔鬼,我都不知道飞速扫过多少次周围的豪车和天上的月亮,最后才将目光锁定在他的鼻梁处回答。我也没开玩笑啊,根本不用考虑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