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哲如冷锋过境般跨进来,夹带着刺骨严酷直接践踏在我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实际上潜意识里我还是不想相信他出卖了我、背叛了我。
他停站在窗前,盘着手臂定定的注视着我,启唇道:“我没有出卖你,出卖你的人是罗嘉。”
我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喘不出去咽不回,随即失笑:“哲哥……请你别搞得咱们大家兄妹都没得做。”
“你知道我不会说话更不会说谎。”他没有咄咄逼人,有的是无比的坦然,他说:“总裁是伤害过你,但绝不会害你的命,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好啊,那你告诉罗嘉怎么害我的命了?”
高哲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十指相扣搁于膝盖,眼睛没有偏离过我一秒:“在香港的最后一天,你进入罗氏大楼前交代罗嘉做了什么事情?”
那晚黢黑无月的夜空,萧瑟的秋风,唇瓣上印着罗嘉微冰的温度,以及离去前交给他的手机和笔电——“手机震动三次按Enter键,然后开车到半岛酒店Coffeeshop等我,知道了吗?”
“咱们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一切历历在目,仿似昨日。
高哲轻叹:“你让他在你抵达二十八层同时切换安全程序,播放你事先录好的监控带,是不是?”
“……是。”我恶寒的抖了抖,思绪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浑浊,我开始燥乱。
高哲掀动嘴皮:“他、没、做。”
他没做——他没做——他没做——他没做——他没做——他没做——他没做——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脚一软跌坐在床榻上,脑袋里一片轰轰作响像千百颗核弹一起引爆,眼前红光冉冉,一只怪手不断的从我身体里往外挖往外掏……撕肉裂骨、鲜血淋漓。
“幸亏总裁及时赶到,解决了危机。”
我豁然明白何以当我出现时,罗嘉惊喜的表情透着莫名的古怪,什么难以置信的惊?什么失而复得的喜?怕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我能活着回来吧!
哈哈哈哈哈……我一边无声的狂笑,眼泪一边噗噗滚奔出眼眶,我倒撑着床,昂头盯着天花板,上面浮现出罗嘉的脸,或焦虑或心疼或诚恳或哀伤走马灯似的变幻……
“我没有头脑发热,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能答应你分手,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不晓得哪天会出事,我要和你在一起!”
“无论如何请一定相信我,我爱你的心是真诚无垢的,你是谁?我是谁?没有任何影响,懂吗?”
“七七,你其实不用因为觉得过意不去而这么做,我不值得的。”
“阿姨别听七七胡说,我非常非常的爱她,能娶到她我觉得三生有幸,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七七,我爱你。”
“七七,我没关系的,你不要担心。”
天呀,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又是虚假的?我分不清了,我真的分辨不了了!
蓦地一支大掌拂到肩头,我低头看到高哲拧着眉,他笨拙的用拇指拭去我满腮的清泪,蹲下壮实的身体与我平视,揉着我的发,淡道:“七七,如果你一人上路,我不拦你,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可身边带个危险人物我不能答应。”
“他……也许没有…害我的心……”我虚弱的嗫嚅。
“但他更在意他的家族。”毕竟要盗的是罗家的传家宝,任何人在面临这种忠义两难全的时候都会犹豫、踌躇,然后做出抉择,无论哪方损益都两败俱伤、伤害刻骨。
“罗嘉是出名的孝子,他离家出走除了不想从商外,最大的因素是直到他母亲病故,他父亲以工作忙为借口没来看过一眼,这才导致他们父子真正决裂。”高哲不带感情的平铺直叙:“否则罗力仅凭儿子一通电话便轻而易举找出你们在美国落脚点的能力,怎么查不出罗嘉在中学里当老师?”
我恍恍惚惚的望着高哲,脑子忽然不够用了,塞不进那么多的讯息,头胀得几欲爆炸!
“你的意思是罗嘉曾经从LA打过电话给他爸爸?”
“二夫人截获的消息,为此她还敲诈了总裁一大笔钱。”高哲目光闪了闪,有些不悦。
后背仿佛又被捅了一刀,我一直以为是高哲出卖了我在LA的行踪,未曾想却是自己一心一意要嫁的人,想一起重新开始新生活的人。
高哲拍了拍我:“别太难过,吃一堑长一智吧。”
哈,说得真轻松,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他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说谎而且还不会安慰人。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转动门把时又道:“事到如今你考虑一下重回红门,找机会和总裁好好平心静气的聊聊,往后该怎么样相处。”
我撇头瞪他:“你放心让我回他身边?”
“地球太小了,不是吗?”
所以呢?在晏子雷身边会受伤,跟罗嘉在一起还是会受伤,权衡之下且不如呆在高家人看到的地方,发生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是不是?
高哲阖上门走了,我瞬间崩塌,失去灵魂的躯体粉碎一床,眼泪无声无息的涌,完全不受大脑指挥有自己意识一般……
就这样放了彼此的手
究竟是尽头还是个出口
只是我还记得他每一次抚摸
只是我还熟悉他每一个轮廓
不知道从此要难过多久
我相信一定和孤独一样久
原来天长地久是形容一种痛
这样的有始有终换来怎样的海阔天空
他没有错只是没有爱我很久
他没有错是我飞蛾扑火
我求一个经过不妄想一个结果
他没有错
他没有错只是没有为我停留
他没有错是爱的不是时候
他没有错只是没有陪我到最后
当悲伤到不能再悲伤的时候,人是空白的荒芜的没有一点感觉的,所谓行尸走肉就是形容这般情形,我发觉我正朝这个方向迈进,逐渐逐渐没了任何知觉,堕入无边无际的空茫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度开阖,晏子雷走了进来,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我,老实不客气的直接睡到了我身边,床垫深陷我滑向他,他理所当然的抱起我,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我闭着酸痛热胀的眼睛,泪腺早已干涸,涩痒难当,我僵着声音:“别惹我。”
他侧转身,长指划过脸颊,绵长灼热气息吹拂:“我不介意分一半自己的床给你。”
本末倒置。
他箍住我阻止我起身,慵懒的笑言:“爱计较……”
“晏子雷,我真的累了,我没一丝心情应酬你,拜托你消失。”我认输了。
他拉起我的手,一个指尖一个指尖顶着把玩,悠悠的说:“看吧,这就是信仰爱情的下场,那些天天把‘爱’字挂在嘴巴的人其实最坏。”
我喟叹,哲学家新鲜出炉。
“我早看清了这一点,人可性而不可爱也。”他循循善诱道,“世界上没有不能发生的事情,唯独爱情绝对不成立,没有谁爱谁到死,只有身体衰老到要不动才有止境。”
厚,靠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听完你说的话,好像吃了一颗假冒‘伟哥’,马上兴奋却一下没了感觉。”
“呵呵,小七,你真幽默。”
我伸手拍开他凑过来的唇:“别逼我。”
“我是觉得你说得太妙了,想奖励奖励你。”
“还想四肢健全的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建议你省点力气。”
他抱婴儿一样抱紧我,宽阔的胸膛熨帖着我,下巴抵在我头顶上,如果不是那把始终握在我手里的拆信刀,画面勉强算温馨,他难得温柔体贴的说:“OK啦,今天特别优待和你盖棉被纯睡觉,乖。”
这是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