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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死里逃生

这真是一个饕风虐雪的夜晚,森林中只有凛冽寒风在呜鸣,那声仿佛悲凄的萧音不绝于耳,那雪犹如轻舞的花絮飘洒荡漾,放眼整个世界渺无生气可言。

一片雪地里,镡炳耀已然晕倒在地,而躺在他身旁的则是生死未卜的刘一,他们共同付出惨烈代价勉强战胜了暴戾危险的大怪兽,却因环境的恶劣最终彻底趴下。

飘落的雪花一片片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他们头发和脸上,因过去时间太久以至于上面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刺骨寒风和冰凉之雪都无法唤醒虚弱的他们,只是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任凭寒风和落雪的洗礼。

现在,死亡距离他们如此之近,近的不能再近,但镡炳耀脑海里的记忆之火却还在燃烧,每一段过往的回忆犹如电影片段一般在依次重现,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已经步入生命最后一刻,因为他已完全沉浸和融入到了那些充满美好的回忆当中不可自拔,他并不知道这对他而言是生命在为自己敲响一个无声的警钟。如果这些美好回忆继续重现下去,他的生命之窗也将随之彻底关闭,届时,真正的死亡就会降临。但置身于梦境中与现实彻底隔裂开来,他对现实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曾有丝毫察觉。

此刻,他脑海中重现出和刘一在一起的生活片段。

从相识开始,那些回忆在他眼前,在他身边一幕幕划过、依次上演,很快,刚刚他们才共同经历的那个风雪之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也同样出现,只是现在回忆画面还没进行到杀死小怪兽和大怪兽的时候,而且接下来一幕让他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头。

在回忆里,刘一坐在火堆前原本同自己聊的很好,一切都进行的再正常不过了,但他突然开始靠近自己,然后伸出舌头发疯般的狂舔自己的脸,奇怪的是刘一舔完自己的脸之后竟然面对自己嚎叫起来,更奇的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声音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动物的,且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很熟悉。

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一阵慌乱,不知所措,继而紧张起来。

现实里,镡炳耀躺在雪地上,身体一动不动,因为刚刚梦境中发生的恐怖一幕让他内心开始紧张惶恐,继而也让他眼皮底下的眼珠开始快速转动起来,一只动物的舌头再次伸向他的脸颊就是一通狂舔,舔完之后还继续冲着他的脸部嚎叫,同时还将前蹄抬起来踢打着他的身体。

这只动物就是“大白”,而它旁边紧跟着的“小白”也时不时的冲着镡炳耀狂吠几声,然后它又快步跑近刘一在他脸上狂舔一阵,用同样的方式踢打他的身体,企图将他们从晕厥的危险状态中唤醒过来。

在当“大白”和“小白”努力帮助拯救处于危险境地的镡炳耀和刘一时,在它们周围还围拢着十几只动物,毛色同样是雪白色,这是“大白”和“小白”的族群,它们在用毛茸茸的身体为镡炳耀和刘一挡住寒风的吹袭。

这还要从“大白”和“小白”回家之后说起,自从它们发现镡炳耀和刘一并未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等它们,于是意识到二人可能遇到危险,遂召集自己的族群冒着危险在森林中进行寻找,在大家一番努力下,最终通过镡炳耀和刘一的身体残留在空气中的微弱气息,发现了倒在雪地里已经不省人事的他们。

在它们这些让人看起来笨拙不堪的帮助下,此时完全处于晕厥状态中的镡炳耀终于显现出开始苏醒的迹象,虽然目前变化还比较微小,但起码让人知道这些看起来笨拙的帮助在他身上起到了作用。

回忆画面消失的那一刻,镡炳耀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置身于现实,他不知道现在的感受是否依然是梦境的延续。

从梦境中踏入现实是很痛苦的迷惘,他甚至分不清正舔自己脸庞的舌头来自于人类还是动物,如果真是人类的话他感觉还好,但此时耳畔朦胧中传来的一声声动物的吠叫让他渐渐意识到这是动物的行为,这些声音仿佛正在一次次、一点点的拉近他与现实的距离。

镡炳耀想要动动自己的身体好远离这些令他产生烦躁情绪的干扰源,但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逃离,它们都会如影随形。每当自己感觉已经逃离了很久,也逃离了很远,吠叫依然存在,而自己的脸庞依然会被舔,直到从某一刻开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被完全禁锢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再也不受自己控制,身体慢慢麻木了,继而消失了,仿佛一个没有肉体的生命。

这种无力的感觉持续侵蚀着他的整个世界,他想表达自己的感受,想挣脱禁锢,想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无济于事,直到那一声声令他狂躁不安的吠叫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直到一条偌大的舌头再度舔向自己的脸庞。

这次不同的是,镡炳耀感觉到了舌头贴近自己脸庞时那种湿湿的、涩涩的感觉,是的,他感觉到了,他甚至还在晕沉之间似乎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这种味道在梦境中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之后他还发现这种味道伴随每一次舔的动作,于是他才恍然,原来这种味道是从某一只动物的嘴巴里传出。

想明白后的镡炳耀内心中开始涌动起强烈的抗拒意识,怎么可以让一只动物在自己脸上这么肆无忌惮的舔来舔去?他想到必须要尽快摆脱掉这条令人讨厌的肮脏大舌头和这一股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另外此时那一声声在耳畔变得越来越清晰,变得越来越洪亮的吠叫声也更令他的耳朵越来越无法忍受下去。

在“大白”的帮助下,躺在雪地上纹丝不动的镡炳耀开始渐渐恢复了意识,这是一个很好的进步,但他必须清醒起来,必须抗争,必须……

在镡炳耀内心似乎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刚刚竟然被他遗忘了,这件事关乎刘一。

在严重受伤之后镡炳耀曾想要救他,随后在他最后晕倒之前的画面也开始重现脑海。在他怀里,在他眼前的正是处于奄奄一息状态的刘一,当时他看起来生命垂危,受伤的腹部鲜血淋漓,情况不容乐观,而且相当危险。这副刘一受伤的画面让镡炳耀也开始慢慢重建出当时自己肉体上的痛感。

只是他现在没有办法分辨这些痛感究竟是出现在当时还是现在,它们只是慢慢的,慢慢的弥漫在整个内心中,以至于越来越强烈,随即则是令他撕心裂肺的一阵阵痛苦仿佛洪潮一般向他涌来,强烈到令他再也无法承受,他只有努力咬牙坚持,努力适应这些痛苦,而这也让现实里躺在雪地上的他,在身体上似乎有了可喜的变化,因为此时,他的眼睛慢慢的,艰难的睁开了一条缝……

一番努力之后,镡炳耀慢慢睁开眼睛,但他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看清楚外界的情况,他只是听到耳畔那一声声振聋发聩的狂吠声,还有那条在继续舔着自己脸颊的又宽大又柔软厚实的舌头,另外就是那一股股令他着实抓狂的难闻味道,但他现下对此还无能为力,只能暂时忍耐,因为他感觉自己突然间还不能做出任何动作,他必须慢慢尝试,直到自己已经麻木的意识完全恢复对自己肢体的控制。

随着意识慢慢恢复,镡炳耀对自己肢体的控制能力也发生改变,这时他的内心在无尽痛苦中终于流露出一阵难得的惊喜和感动,因为随着视力的完全恢复,他在夜色里发现,那个正舔自己,那个对着自己肆无忌惮的吠叫的动物竟然是“大白”。

得知“大白”此时就在自己身边,镡炳耀起初还不敢相信,于是他想要用手触摸它,但他又发现就连伸手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对自己而言都是艰难的,他似乎要用尽全力和咬紧牙关才能做到,这让他刚刚充满痛苦的表情此时看上去又多了些许焦急的意味。

经过一阵努力,镡炳耀的胳膊终于缓慢而又颤抖着抬了起来,但还无法接触到“大白”,身旁的“大白”见他抬起手,也许仅仅只是好奇,但又仿佛刻意为之一般,就见它伸出一只前蹄在他手上碰触了几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躺在雪地上的镡炳耀身体恢复了部分直觉,他挣扎着从冰冷地上坐了起来。

坐起身后,他看到此时刘一就在自己旁侧,身上早已盖了一层白雪,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声息,他急忙吃力的挪动身体到他身边,用那只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手将他身上的雪用力扯去,然后匍匐在其身侧将其脸上和头发上的白雪也轻轻拂去,同时还用颤抖的声音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但始终得不到回应,只有阵阵呼啸寒风在耳畔响起的呜鸣声。

此时镡炳耀的鼻子一阵酸楚,悲凄的泪水像潮水般夺眶而出。他忍着身体不断袭来的剧烈不适感,将地上的刘一紧紧抱起,抱在怀里,艰难起身后,随之踏上回家之路。

他们的背影随风雪缓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经过一段漫长而又艰难的奔袭,在“大白”和它的族群带领下,镡炳耀抱着生死未卜的刘一终于回到家里。

入门之后,他抱着刘一进入卧室,然后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又快速准备出了治疗伤口的各种用品,但这时他才发现,没有刘一的帮忙他突然不知该如何下手,不知该从何做起,他显得手忙脚乱因此情绪开始变得急躁起来,他同时也意识到不排除失去刘一的可能。

如果这种可能最后不幸成为现实自然会让镡炳耀无法承受以至彻底崩溃。于是他一次次祈盼处于昏迷状态的刘一能够醒来给予他指导,给予他鼓励,让他能够平稳下焦虑情绪然后有条不紊的去完成这些,但任凭他趴在床边对其进行呼唤,对其身体进行摇晃,刘一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止不住的眼泪哗然而下,他只能悲痛欲绝的对着躺在床上的刘一绝望的喊着“告诉我该怎么做……没有你我做不来这些……”

床边,“大白”似乎能够了解镡炳耀此时无助的心情,它不断冲着绝望中的镡炳耀吠叫,但此时的镡炳耀如何还有心情搭理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动物?随着一声声吠叫传来,一阵急躁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此时镡炳耀只觉得整个世界充满令他抓狂的混乱和喧嚣,脑海仿佛一颗即将爆裂的气球,终于无法抑制内心激动,只见他随手操起屋内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向“大白”砸去,这些东西随即砸在它身上,它口中立刻发出一声凄厉而又痛苦的尖叫,方才不断的吠叫声终于暂时停止。

被砸到后,受伤的“大白”从地上慢慢爬起,然后一瘸一拐的缓缓来到痛苦不堪的镡炳耀身边,用委屈的眼神抬头望着他,似乎是在乞求他的原谅。

看着“大白”一声不响的站在自己面前,镡炳耀终于忍不住弯身用手轻轻抚摸它的头部,方才因烦躁内心生起的怒火也渐渐熄灭殆尽,他脸上挂着泪痕向它道歉,用手不断安抚受到惊吓的“大白”。

镡炳耀安抚“大白”的同时这些日子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各种回忆也慢慢浮现脑海,他表情陷入木讷,身边的“大白”用舌头去舔他的手他也没有反应,于是“大白”只好用嘴咬住他的衣角用力拽他,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因为对“大白”这个动作似曾相识陷入沉思中的镡炳耀不禁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它这个动作曾在他们一起进入“神秘宫殿”之后有过,当时“大白”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带他们找到了“最后的守护者”留下的日志,又联想到方才在冰天雪地里,“大白”竟然能够出现在处于危难边缘的自己身边,从死神手中救回自己,单从这件事上就不难看出“大白”真是堪称神的存在,而现在它又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反常情况,难道是在说明它又发现了什么秘密吗?难道这个未知秘密会和摆脱目前困境有关吗?

容不得多想,从迷惘中回过神来之后镡炳耀再次激动起来,他急忙擦去挂在脸上的泪水,双手捧着“大白”毛茸茸的脸询问它,语气当中夹杂着难掩的兴奋之意,但突然他又意识到它只是一只动物而已,自己的问话根本不会得到任何回应,而唯一能够验证的方法当然只有一种,那就是跟随它走一趟。

一瘸一拐的“大白”带领浑身伤痛的镡炳耀在这座失落的城池当中沿着通道前行,这条通道就是那日他们一起进入“神秘宫殿”所走过的路,道路两旁依旧是那些被遗弃之后表面长满各种植物的破旧高楼,在灯光照耀下充满失落和沧桑感。

和上一次只有意识进入这里一样,现在他们同样经过一片植物繁茂的花园地带。穿过那里之后,一扇大门随即出现。

镡炳耀第一感觉就是他认识这扇大门,因为上一次就是通过这里进来的,但是至于高悬大门之上的那块牌匾他们在上次经过时却从未注意到,只见牌匾上书“死骨更肉”四个金字。

怎么会有人挂这么奇怪的牌匾?仅从字面就让镡炳耀顿时心生毛骨悚然之意,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在“大白”带领下他已再次踏入了那座令人敬畏的神秘宫殿。

经过上次那场“非凡体验”之后,现在再次回到这里,殿内景象依旧,辉煌不减,只是镡炳耀着实搞不懂,“大白”为何要带自己重游这里,在如今这般危急的情况下他早已失去了领略沿途任何豪情美景的兴趣,但从“大白”坚定的背影中,他又似乎无法控制自己转身回头。

也许因为它的聪明,也许因为这里曾是它的家,太多的原因让他不能就此停下脚步,虽然担心只是浪费时间,但他又感觉也许这样的豪赌是值得的呢?

“系统监测到有伤病生物体进入治疗区。”

突然耳畔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女声,这让镡炳耀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自动广播,随即处于大殿中央狭长区域的“红色地毯”仿佛被人冲了电一般瞬时发出强烈红光。

“系统激活成功!请在三秒后将伤病生物体带至蓝光屏幕前!”

耳畔再次响起女声,女声过后,三秒警示音开始,完毕后在大厅中间位置,垂直于“红色地毯”区域出现一块透明蓝屏,镡炳耀满腹狐疑的走过去,只见透明蓝屏上面自动显现出一行提示信息:

“请根据以下信息进行操作:因系统处于无人工干预状态,根据系统自动生成协议,现将每个伤病生物体归纳为仅一次治愈机会,确认后请继续!”

看着蓝屏上出现的诡异信息,让镡炳耀陷入慌乱,他完全不了解眼前系统的运作情况,但又低头看看站在身旁的“大白”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心里终于充满希望。

从“神秘宫殿”内向那扇进来时的大门望去,镡炳耀抱着生命垂危的刘一疾步而来,走近蓝屏他将刘一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在蓝屏上摁下“继续”键。

“我们已收到您的确认信息,请将伤病生物体放至红色地毯区域任意位置,无关生物体请离去。”

看到显示的信息后镡炳耀把刘一从地上抱起再放至“红色地毯”区域,然后闪至旁侧观察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迟疑不到几秒,只见“红色地毯”两端均有两条扫描线开始向躺在“红色地毯”中央的刘一移去,在到达其身体时两条笔直的扫描线变成像电光一样的曲线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扫描动作。

从旁侧镡炳耀向蓝色屏幕望去,只见上面开始出现各种数据,包括伤病体的各种详细情况,还有一副经过扫描之后得出发生伤病的部位信息图,但这些信息在屏幕上滚动速度极快,由于距离比较远镡炳耀也只能了解一二。

在对这些闻所未闻的超前科技惊诧之余,镡炳耀带着千丝万缕的担忧情绪,半蹲下身姿用手抚摸着身边的“大白”一起继续等待着。

蓝色屏幕上滚动的信息流停止,再看刘一身下那块“红色地毯”开始慢慢突起,少时他就像躺在了一张手术台上一样,同时距离他最近的四根发光石柱也出现异常情况,隐隐的镡炳耀似乎看到里面有像人一样的影子出现,继而仿佛拥有了生命力一般开始在石柱内移动。

还没等镡炳耀完全消化眼前令他震惊的一幕时,那些人影竟然已经开始从石柱中迈步而出,随着身体完全脱离石柱,镡炳耀也看清楚了这些虚幻人影的脸部,这些人并非别人,竟然就是现在正躺在“手术台”上的刘一。

从石柱内走出之后,他们就像机器人一样来到重伤的刘一身前,开始在其身上展开各自的修复工作,配合默契,每一个人的动作都相当快,就像镡炳耀和他们并未处于同一条时间线一般,动作精细、精准且熟练。

镡炳耀被这一幕震惊之余眼光瞟向蓝色屏幕,只见上面还在迅速滚动显示着一行行提示信息:

“……”

“修复与增强损伤机体组织细胞完成!”

“激活抗感染免疫机体成功!”

“……”

“缝合行为终止!启动测试唤醒伤病体大脑组织活动成功!”

“提取伤病体DNA信息完成……”

当镡炳耀看到“唤醒”两个字时方才萦绕于内心中担忧的阴霾终于可以一扫而空,兴奋之意也油然而生。

重伤中的刘一在经过一番“手术”之后,镡炳耀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他忍着身体剧痛来到刘一身旁,静静的看着他,但方才还萦绕心头的兴奋感却又突然消失了,因为任凭他怎么呼唤,此时的刘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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