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老师的喊声，晓旺这才从何小宇身上站起来。
“你们是怎么回事？什么仇什么怨啊！天天死掐！”陈老师上前把何小宇从地上拉起来。
“你没事吧？伤到哪了？”陈老师关心的话语给了何小宇表演的机会，他的眼泪带着脸上的血一起流淌下来。
“老师，他欺负我，打我！我浑身哪都疼！”何小宇真是恶人先告状。
“杨晓旺，你怎么打人呢！有话不能好好说！你们两个等下去我办公室说！”陈老师瞪了晓旺一眼，示意晓旺退到一边。
“又是你们几个啊！”陈老师对着何小宇带来的十几个人说，“又见面了！怎么都是帮何小宇打人的，对吧！这次谁都别走了！”陈老师一挥手，他带来的三十几名同学马上把这几个人包围了起来。
“老师，我们是何小宇叫来教训人的，我们可都是无辜的！”带头的长头发黑胡子的人仗着胆子走到陈老师跟前，手里的木棒还拎在手中。
“怎么，连我也想打啊！”陈老师看了看他手里的木棒。长头发赶快把木棒扔在了地上，其他人也抓紧时间把木棒都扔了。
“那我们可不敢！”长头发后退了一步。
“没事，我让你们打！但是打我以后，咱们警察局见！来吧！”陈老师往前凑了凑，长头发继续后退了两步。
“不打了，那走吧，去校长室说说。把你们的姓名、家庭住址都留下，然后我找警察挨个去你们家找你们！天天没事到学校打架斗殴，怎么也得让警察局关你们几天！”陈老师的语气斩钉截铁。
“不用了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这次就够了！都走吧！”陈老师告诉同学们要带他们去校长室。
“老师，我求你了！我们家里都不知道这事啊，要是知道了，我爸还不打断我的腿啊！”长头发的弯腰鞠躬，点头哈腰的求饶。
“还来打架不来？以后何小宇的忙不帮了？”陈老师口气依然强硬。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何小宇的事我们再也不管了！”长头发看来是真怕进警察局了。
“那好，现在就把名字、家长名字和地址都写下来！下次再让我碰到你们，就警察局见面了！”
“别写了，我们知道错了。”
“那不行，谁敢相信你们说的是否有假！”陈老师让人找来纸笔。
“不能瞎编，何小宇负责监督，瞎写的找不到人的，何小宇你负全部责任！”陈老师盯着何小宇，眼睛里释放出严厉的目光。
“好好，我们写！”没有办法，十几个人都写好，何小宇挨个看了一遍，确认以后，让何小宇也在上面签了字。
“你没事吧！”白依依悄悄靠近晓旺旁边，拉了拉晓旺的衣角，轻声问道。
“没事，放心吧。”晓旺没有回头，听声音已经知道是白依依在自己身后。依依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关切的目光从背后看着晓旺。
“老师，求你了，千万别告诉我家里！”长头发继续求饶着。
“这个我先留着，以后再敢给何小宇助威打架，就没有这次的便宜了。”陈老师示意把他们都放了。
“放下木棒，还想继续打架啊！”几个人还想捡起木棒再走，被陈老师喝止住了。
十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一眼何小宇，没有说话，二次丢下木棒，灰溜溜的跑远了。
后来发生的事，晓旺都记忆不深，自己写检查，给何小宇全校通报记过，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初中毕业，何小宇再也没有找晓旺的麻烦，也许是课业负担加重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是一人怕了另一人。
晓旺更希望何小宇是后者。
晓旺的体会是从心理上拿住一个人，远远比身体上占据优势重要的多，因为心里的畏惧感一旦养成，就会消除困难。
不管怎样，被小人时刻算计着总是让自己如芒在喉，现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了。
有着阴暗心里的人，大抵都不会活的轻松和精彩吧，多多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阳光自会照亮未来的路。
白依依给晓旺买了几个馒头，叮嘱晓旺先去医务室看看，检查一下身体。晓旺答应了，毕竟也有木棒加身的时候。
中考初选马上就要来临，这是每个初中生都害怕的结果，因为初选考试以后，通过选拔的人才能继续去参加中考。而没有通过初选考试的人，就只能回家放弃学业，或是继续留下来复习，等待明年的初选。
晓旺听陈老师说过，平时考的不错的，甚至在模拟考试中进入前十名的同学，也有栽在了初选考试的。
这让晓旺和其他同学一样紧张，晚上睡觉都有时会因为做噩梦惊醒，噩梦并不是要去打什么怪兽，而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初选考试落选。
多年后，晓旺回想起这段往事，都对当时的教育体制诸多抱怨。初选就是人为故意设置的障碍，为了就是当时初中学校的升学率，也因此剥夺了很多人上学的梦想。
没有办法，身处这个年代的晓旺没有选择，只能接受命运对自己的安排。
陈老师开始讲解，如果通过初选，可以报考的高中和中专学校的内容。还有部分中专学校来学校做宣传，但是中专学校的录取分数非常高，比一般高中还要高一些。
王月月家里希望她早日毕业，家人的观点是：一个女孩子，上那么多学做什么，早晚都要嫁人到别人家。晓旺听说这个观点时，心里很不舒服。女孩子就不能有自己的梦想吗？就不能为了自己的未来，自己给自己做回主吗？
白依依约晓旺傍晚聊聊，晓旺明白，估计也是报考的问题。
“晓哥，你准备考哪个学校？报考中专吗？”依依开门见山的问。
“我不准备考中专。我要考大学。”
“那还要再上三年，中专三年毕业就可以找工作了。”
“我要考出去，这样就跳出农门了。”
“哦！”
“我家里一直是这么希望的。我们村还没有一个大学生。”
“你想当第一个？”
“嗯，这不仅仅是我爸妈的荣耀，也是我离开农民的最好途径。”
“那万一高考没有考上怎么办？”
“那就复习后再考！机会肯定有的。”
“你那么有信心？一定要考出去吗？”
“信心百倍，那没有。但是我会拼劲全力的。”
“一定要考出去吗？”
“肯定要，不然回家务农吗？我妈是农民，土里刨食一辈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考出去。”
“还要花不少钱呢！”
“我爸说了，钱的事不要我管，我一定要努力就好。”
“那……”依依欲言又止。
“什么？”
“你报考哪个高中？”
“首选当然是一中，只是不知道，我这个成绩和其他学校的同学比起来，高还是低。”
“第二志愿呢？”
“一共就三个学校，我的顺序是县城一中、县城二中、新村中学。”晓旺干脆把答案一次说清楚，灰蒙蒙的傍晚十分，看不太清楚依依脸上的表情。
“哦……”依依忽然沉默了。
“光问我了，你怎么打算的？”
“我妈让我考中专，和王月月一样。”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没有什么想法。从小到大，我都听我妈的。”
“这样啊！那你就考中专。中专也不错。出来的早，工作早。”
“你！”依依忽然不高兴起来，晓旺从她语调的变化发现了。
“我怎么了？中专，难道你不喜欢？”
“你！……”依依转过身去，不看晓旺的方向。
“怎么了吗？你倒是说啊！真急人！”晓旺还是没明白。
“你真是个木头！不和你说了。”依依突然撒腿跑走了，留下愣愣的晓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原地发呆。
晓旺对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完全确定的目标，只是有个大概的轮廓，他不明白自己简单的想法怎么会让依依不高兴了。
接下来的一天，依依对晓旺都没有看一眼，晓旺终于理解了小说中写的女人是善变的动物的描述。晓旺感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就放下这事，认真复习资料。
晓旺知道自己作为学生，生活条件确实艰苦，但是毕竟全家的口粮一大半都给了自己。学习压力大，不过没有多少教辅材料，即使有卖的，晓旺也完全买不起。自己理解透彻课本就成为最重要的目标。
后来晓旺发现，老师那本页面已经发黄的教辅书比课本内容多，并且有更高的深度，就想借来读读。老师以教师参考书上，有课本习题参考答案拒绝了晓旺的要求。
后来，依依递给晓旺一张纸条。上面就写的简单一句话：你在哪上高中，我也在哪上高中。依依违背了妈妈的意愿？就为了继续和晓旺一起读书。晓旺忽然明白了依依那天生气的原因，肯定是抱怨自己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只顾自己为自己着想了。
依依，真的喜欢我了吗？
我也喜欢依依吗？
晓旺从来没有好好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等不及思考人生的重大决策和想清楚这个可能影响一生的问题，晓旺便迎来了最难熬的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