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长办公室里,暖气公司的人和卢校长在谈论学校的供暖问题。路在修,但是不影响暖气的供应。天寒地冻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教师和学生需要暖气。诺大的学校,三十个教室,音乐室、舞蹈室、微机室、图书室,以及大大小小的教师、校长、书记办公室二十来个,大约也有至少四千五百多平方米。就按一平米八块来计算,就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卢校长考虑再三,再三请求,把暖气费降到最底点,每一平方七块五。在十一月二十五日,西伯里亚的寒流到来之前,暖气终于千折百回,流进了教室。
第四节下课铃声响了,卢之远校长点起一支烟,迈着平缓的脚步倾斜着右肩膀,走出办公室。他站在三楼阳台上,看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欢呼雀跃着从教室里奔出。每个班的班长举着班旗,在固定的位置上,领导着自己班级的同学站好放学回家的四路纵队。他用深邃的眼睛,温柔地俯视着波市第七小学一千多名小学生,他们在操场上乱而有序地嚷着跑着,一个个由老师带领着安安全全地走出校门口,穿过拥挤的十字路口。这是他心中最为亮丽和安全的风景线。这道风景线,犹如防安全的大坝,能使他如汹涌波浪般为安全操碎了的心,得以平静和塌实。他无时不在感受着肩上担子的分量,体会着他工作的全部意义。
今天天气比较冷,西北风呼呼刮着,虽然是中午,但是天很阴沉。他看到对面一百米外的教学楼上,穿着大红羽绒服的六五班的班主任艾新新站在教室门口,使劲的不停向他招手,似乎还在大声吆喝。他正莫名其妙地寻思着为什么,忽然发现六五班教室门口的一团白雾。他急速的往六五班教室冲去。一边扔了烟头,一边给后勤处杨凯主任打电话。那边电话答答的响,没有人接。他猛然想起,今天早上杨主任曾经向他说过,他母亲要做个小手术,今天一个上午不能到校。他又连忙拨通政教处主任任大为的号码。吩咐他赶紧到六五班教室来。他看到从六五班教室里滚涌出的团团白舞,门口还挤着一堆看热闹的小学生。他站在门口用手拨拨烟雾,教室里蒸汽弥漫,基本上是什么也看不见。他看也不看一步跨上讲台,到最南边的窗口,拉开窗子。他的年轻的小老师也迅速跑到别的窗前大开窗户。他们看到最后面的暖气阀门开了,指头粗细的滚滚白水从细细的阀门喷涌而出。压力很大,喷到一米远的白色墙壁上,一大部分像瀑布一样顺墙流下,很少一部分又反射回教室四米多远,到处水花四溅。教室中流水肆意,有的书和本子掉在地上,已经浸湿。
政教处主任基本后脚跟来,后面还跟着司机小李和体育老师姚鹏翔、教导处干事王英俊。他们拿了管钳和其他家具。脚下的水很快漫过皮鞋,越来越深,能感受到脚下热乎乎的温度。小李到保管室取来铜制的小阀门,卢之远校长沿着喷水处,试图安装。但是水的力量太大了,三十个教室的暖气管里的水,压力统统集中在这一个小小的出水口。水太热了,手还没有感受到水的热度就被压力猛烈推出。一大股热水,反射在卢校长的黑色防寒衣和脸上,他的头发紧紧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他始终一言未发,严肃的黑色脸庞异常平静。混乱中有人说赶紧关了总筏门。姚鹏翔迅速下楼,找到总筏门处,但是上面盖着水泥板搬不动,打过来电话,又跑下去一个人。六五班教室里的每一个男老师都试图把那个小小的筏门安进喷水处,但是都失败了。卢校长紧绷着黑脸,他的黑色防寒衣,变的更黑了,甚至可以看到白气的冒出。那个铜筏门不断的被热水冲掉,艾新新在水里摸来摸去。水仍然很大,即使关了总阀门,暖气片里的水仍在流,仍在冒着浓浓的白烟。六五班的教室里,教室外、楼梯上到处是水。十二点多,学生和老师们还都在吃中饭,校园里只有艾新新一人从教室里扫出的水在无声的流动。她感觉如果那个学生在她的面前,她会一巴掌打在他的身上。暖气公司的人穿着浅腰胶鞋,在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中,从一楼上到三楼。她用手摸了一下出口说:“需要把这组暖气的头卸掉,因为和那个小阀门接口的地方已经滑死,里面还有断了的一小截阀门。你有十个筏门也安不进去。”
水慢慢变小,流尽了。教室里的蒸汽也渐渐淡了。来了几个老师,艾新新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和她们用笤帚把教室里的水往外扫。教室里的水已经不深了。后墙壁上被水冲湿的那一块,十分刺眼。暖气公司的人一边卸掉没有用的东西,一边感慨地说:“一点快半了,都去吃饭吧。下午孩子们都能正常上课了。”
孩子们陆续来到教室,艾新新吩咐先来的学生继续打扫教室的残留水,把湿了的书、本放在窗台上晾。孩子们干活的干活,唧唧喳喳的唧唧喳喳,哭的哭,乱哄哄一片。但是已经可以坐下写作业了。艾新新知道下午后两节是她的作文课,她应该先吃了饭和换掉湿了的鞋、衣服。数学老师还没有来,她交代给班长,匆忙下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