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琮那么生气，却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很明显是在学校的压力下屈服了。
放下电话，廖白叹口气，转进楼梯间下楼。
“您是老师，肯定比这些学生要懂事。我母亲现在再医院里，本来烫伤不严重，但医生说我母亲受了气，肝脏有些问题需要住院休养，这件事，我不可能这么算了。”
“我手里既然有她的学生证，那就证明她理亏，才会把学生证压在我这里。还有身份证。”
“当时说好了，她们几个学生没钱，把学生证压在我这里。可回了学校，连联系也不联系一下，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我专门请假来学校，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廖白在门口听了会，确定只有那个年轻女人来，叹气，推门进去。
只当是买了个教训吧。
那女人见到廖白，气焰更加嚣张：“正主终于来了啊，既然来了，我就把条件说清楚。一万五千块裙子的清理费加上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
还有，你要在学校公告栏上道歉。”
导员赵老师脾气一直很好，刚才廖白没来之前，她都温和地和这年轻女子讲道理，表明如果是学生犯错，肯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可等廖白出现后，女子表现出的嚣张让脾气让护短的赵老师蹭地站起来，语气坚决：“这位余欣欣女士，我的学生什么样子我比你清楚，你通过校领导给院长施压，还以自己天云员工的身份暗示能影响我学生进入天云实习的资格......
就你这些行为，足以让我判断出是谁对谁错！”
赵老师突然暴起，墨画阿榕还有廖白都呆了。
小琮看向赵老师的眼神满是崇拜，老师平常温温雅雅的，关键时刻好帅。
但更帅的还在后边。
余欣欣气愤走出办公室，廖白推测她是找领导去了，就陪导员一起坐下来说这件事。
班里四个女生乖巧、勤奋刻苦、个个都很上进，赵老师对这几个孩子说不出的满意，今天的事情她本来想着是不是孩子们不小心撞到别人什么的，现在看来，就是那个余欣欣欺负自己的学生善良。
“这种专拣软柿子捏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不用怕她！”赵老师给廖白几人打气，“有我呢，这件事我会如实给学校反映。至于天云实习生的机会，这件事晚上开班会，我好好给大家讲清楚。”
这边话刚说完，余欣欣就趾高气昂地跟在一个中年男人后边走进办公室。
墨画几人赶紧起身：“万老师好！”
中年男人是教力学的专业课老师，余欣欣指的领导是万老师吗？
“赵老师，你在啊？”万老师先和赵老师打招呼，然后严肃地看着几个学生，语气严厉起来，“这位女同志投诉的就是你们几个？你们伤了人拒不道歉，还把老人气病住院了？”
饶是刚才见识到余欣欣颠倒黑白的本事，万老师这番话说出来，廖白还是无奈叹气。
要说刚才还生气，现在她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万老师，事情不是这样的。”赵老师开口解释，“这位余女士可能是关心则乱，没有了解清楚事情经过就来了。”
听到此处，廖白低垂的睫毛下眼睛闪闪发亮。
万老师不仅是专业课老师，还是负责大二年级的副系主任。闻言，他皱起眉打断赵老师说话：“你是她们的导员，这件事还是避避嫌。”
“这位同志，你放心这件事学校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万老师亲自倒了热水给余欣欣，坐下后，叹气，“你们几个撞了人就道歉，赔偿金额方面，学校会帮你们商量。
作为A大的学生，最重要的是勇于承担责任。
家属要求也没有特别过分，谁家长辈遇到这种事，做小辈的不会心急呢？你们说是不是？”
小琮急着想解释。
万老师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轻轻拍着桌子作出决定：“这件事就这样吧，你们几个赔偿五百块，剩下的部分学校来协商。
最重要的是，你们几个人，写一份书面道歉，交给这位女同志。”
廖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赵老师也急了：“万老师，这事情不是她们......”
“赵老师，学生糊涂你也糊涂吗？”万老师神色不悦地对赵老师低语，“学校和天云的合作刚刚开始，学生和天云员工就闹了别扭，不管谁对谁错，都不是好事！”
真要是学生有理，那岂不是在赤裸裸地打脸天云，说他们的员工有问题？
廖白听清后，心寒了又寒，是啊，这件事不管谁对谁错，闹开了牵扯的都是学校和天云科技双方。
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廖白，对不起。”
听到尊敬的赵老师低声道歉，廖白心里熄灭的火苗又窜出来。她是什么？
她是学生！
历史上学生群体面对帝国主义面对侵略都不曾服软，要真的为了这件事学校处分她，她也认了！
“万老师！道歉可以！”廖白确定了自己的内心后，语气坚定，笑着看向万老师和余欣欣方向，一字一顿，“但这件事学校必须有个书面说明！
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写清楚！”
万老师点点头，这个要求很合理，他看出来这个姓余的女同志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写一份书面说明，很有必要。
“也对，学校是要把这件事存档的！”万老师笑呵呵地对余欣欣开口，“同志，麻烦你也写一份，到时候和赔款的收据一起收入档案里。”
余欣欣轻哼了声，朝廖白扬了扬下巴。心想，学生就是学生，以为在说明中写清楚是那个小偷故意使坏，就没责任了吗？
太单纯，太幼稚。
小琮也担心地提醒廖白：“寥寥，这件事在派出所都没说清楚，现在写出来，会不会......”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廖白给好姐妹们一个放心的眼神，拿了纸笔，十分淡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但该有的尊严，哪怕一点点也得争回来！”
墨画三人重重点头，就是！
余欣欣更加不屑了。
两人同时动笔写说明，办公室里又进来了几个人也没察觉到。
墨画和小琮阿榕见来人进来就要起身，被他们摆手制止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直等着两人把说明写完。
廖白抬头，把说明折起来拿在手里，向万老师提出第二个要求：“万老师，这件事我们和这位余小姐都是当事人，所以写的说明恐怕有出入，还请您帮忙看一看，确定没问题了，才能入档案！”
万老师点头，心里那点无奈愈发浓了。多好的学生啊，偏偏遇上的是天云的员工，唉......
“诶，这不对啊？”万老师只看了两句，就拧紧了眉头。
后来进来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出声问：“老万，怎么了？”
廖白这才惊觉，原来刚才进办公室的不是来办公的老师，而是系主任。还有院长？
系主任，院长，还有杨衍......
就因为她们几个学生的事情，竟然惊动了这么大的阵容吗？
廖白才踏实的心又提了起来，自己刚才只是存了通过那个小细节来驳斥余欣欣话语的可靠性，可现在院长系主任还有杨衍都在，这就真成了A大和天云之间的问题。
自己恐怕要弄巧成拙了。
廖白的手不自觉握紧，嘴唇发白。
万老师已经把两人的书面说明递给了系主任，院长也靠前看那情况，看着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情变得古怪。
“赵老师，你对这事情了解得多，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看完说明，系主任把说明书给了赵老师。
刚才听到消息，他还担心哪个不安分的学生真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影响学校形象。现在看来，哼！
赵老师不等看完，就笑了起来，目光直指还扬着下巴的余欣欣：“余女士，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诬赖我的学生吗？
说的具体点，你为什么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诬赖我的学生廖白在公交车上气你母亲？”
余欣欣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往前一步：“赵老师，你偏袒学生我能理解，但你说瞎话到这个份上，没有摸摸自己的良心吗？”
“良心？”赵老师冷笑，把两份说明递给余欣欣，“你自己看看吧。”
反正书面说明系主任和院长都看了，这么两个有力的证人，不怕余欣欣头脑发热做出什么毁坏证据的事情。
余欣欣快速扫过，妆容精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完后把两张说明拍在桌子上，恶狠狠瞪向廖白：“你算计我？我还真是低估现在的女大学生了啊！当着警察的面就骗我？
我这份说明中人虽然弄错了，但这些事情确实都发生了，警察可以作证！”
事情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廖白的心情却并不好。
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在场的无论赵老师万老师还是系主任院长，都不是傻子。系主任出声制止这场闹剧：“都先停下来，这件事我算是明白了。
在公交车上，因为余女士的母亲纵容小偷，导致小偷把炸酱面扔到她身上，这是事实。余女士，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请不要把脏水泼在我见义勇为的学生身上！
这件事，我学生唯一的错，就是对这个社会的复杂认识不够！”
廖白潮湿的心情因为系主任的话骤然晴朗，她眼眶酸酸的，很想哭。
感动得想哭。
剧情大反转，余欣欣兀自辩解着什么，却都有气无力了。
她本来的倚仗就是校领导会息事宁人的态度，现在校领导态度强硬，显然不怕事，她只能算了。
“这件事因为我单纯轻信了别人，算我倒霉！”余欣欣说话都有点混乱了，“你们学校人多势众，我不追究了，好吧！”
余欣欣收好自己那份说明，拎包往出走。
院长笑眯眯安慰赵老师和学生：“大家不用担心，校领导没有腐败到社会上流传的那样。
你们做的很好，但以后见义勇为，还是要考虑自身安全。那个小偷没有带刀，只是跑乱了，要是带刀子了，而车上没人帮你们，你们怎么做？”
“老万，这件事，你安排给全院学生做个安全知识讲座。不要讲套话，要起到实际作用。”
廖白满心都是感动，为有这样的老师，有这样的院长。
她的视线落在余欣欣离去的背影上，心想，这种奇葩终究只是少数。
一个场景突然把她从感动中叫了回来。
她看见，杨衍伸手拦住余欣欣。
杨衍是天云的高管，难道他要为他的员工讨个公道吗？
廖白紧张地忘了呼吸，专注地看杨衍的举动。
下一秒，杨衍清冷的声音在院长等人的说话声中格外清晰，他说：“身份证和学生证。”
廖白大大松了口气，再深吸口气才平复下来。
在这种很感动，很理想主义的情况下，他还清醒地记着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证......
廖白有些惭愧，她自己都忘了。
院长系主任和万老师商量完安全讲座的细节就陆续离开了，离开前给了廖白几人一个赞许的笑容。
“杨老师，你还有事吗？”院长经过杨衍身边时停步问道。
杨衍摇头微笑：“我还有点事。”
院长点点头，在杨衍肩上拍了拍，走了。
廖白的眼神始终落在杨衍手上，他手里学生证和身份证的颜色格外鲜明。
万老师也走了之后，杨衍朝廖白走过来。
廖白心里那句真诚的“谢谢”已经准备好。
杨衍在赵老师面前停下，递过手里的东西：“赵老师，天云的员工让你见笑了。”
廖白轻轻呼出口气，杨老师找赵老师，这才更正常啊。
自己今天是胡思乱想的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