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
邹璇对于影风阴阳家来说,不啻于天资卓绝的后人,更是将影风阴阳家推向巅峰,引得本道注意的希望!
道统大地阴阳家传道无数,不知多少大域、甚至海外诸岛皆有分道传承,影风国只不过其中名声不显的一隅,在阴阳家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古丘儒家对于整个儒家的地位。
而石室中的阴阳家众人见邹璇生死不知,顾不上粗犷男子的威胁、顾不上蝇营狗苟,顿时,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气息从阴阳家中传出,数人横眉以对邹乾,目中满是愤怒,愤其不争,愤其苟活!
他等天资较之邹乾也不逊色,但一尺权,一丈势,往日里邹乾地位崇高,哪怕他们心有傲骨,也得遵循道统律令,但是如今,他等要喧宾夺主!
“祭蘸香火!”
那几人高喝,阴阳家众人听闻,座座黑壁白梯的诡异似妖的仙阁漂浮在阴阳家众人之中,只只黑白游鱼窜出虚无,汇于一处,继而,似乎唤醒了代表阴阳家传承的仙阁中莫名的规则。
暗窗探梅,一双手轻轻摘下窗外巧梅,继而,梅落,人去,只留下一缕如煌如焱的火苗。
众人只看得光怪陆离的场景,继而那窗外的火苗跨越了虚实,出现在石室之中!
火苗摇曳低垂,分明是一苗摇摇欲坠,一口气便可吹灭的烛光,但昏黄的火光给阴寒已温暖、踉跄已力气、绝望已希望……
而看着这缕缥缈的火苗,一向桀骜的粗犷男子皱眉,眼中露出淡淡忌惮,只因,这是代表了一座道统的香火!
迦菩脸色微霁,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先贤慈悲,大限坐化之时,可将虚空上照亮前路的道心摘下,化作灯芯,点燃在庙宇之中,以成香火!可庇护、渡难、化劫、增运、更可……清妖蛊!”
孟钺、赵尘的目光投来,三人目光交汇冲撞,皆传出一丝果决!
祭蘸香火,乃一座道统真正的底蕴。
先贤何其少?一个时代的龙蛇起陆都不一定造就一位先贤,阴阳家传在远古,不知经历多少风雨沧桑才积累出寥寥数十苗香火,而底蕴不轻出,每一次祭蘸先贤香火,便会磨灭几分香火中的道心,可谓是弥足珍贵,被种种律令、大人物所把持审核。
想来,影风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获得允许动用先贤香火,如此良机,怎有不抓住的道理!
“出手!”
三人皆是心性果断之人,见到阴阳家掀开这等底牌,怎么会坐以待毙,此时纷纷借着这缕邈邈香火,奋力一击!
一颗金刚菩提被迦菩含于舌下,顿时,汩汩佛性从菩提中传出,更有佛音螺号响彻迦菩脑海!
赵尘死寂的双眸越发内敛,而在内敛之中,露出一张写满秀丽蕙兰字迹的经帕,署名——众生道梦叶大师!
孟钺摩挲手中一块青泥,青泥上印着一个隐隐约约的鞋印一隅,那是……孟府先祖曾走过的青泥!
菩提孕佛性,经帕寻净土,青泥刻足迹!
手段齐出!
看着面前熟悉的香火,粗犷男子目露迷离,他依稀记得,在无穷的岁月前,无数连天接地、浩如天柱的香火几乎将整个天弃世界点燃,重重火光中,有面刻花纹的兄弟、手托兽衣的阿桑、还有……一颗长于圣地,绿叶如华盖的通天古树。
“你们……都该死!”
粗犷男子吐息如鲸吞,将图腾吞入口中,继而扯下脖间白骨项链。本该森白的牙齿早已污迹斑斑,甚至蚀出了空洞,而在一个个空洞之中,众人恍惚看见了一位位不屈怒吼、洒血故土的丈高勇士。
这些牙齿的主人,都是曾经与男子袍泽一带,共卫部族的兄弟。
可是他们都死了,残忍的留给粗犷男子刻骨的仇恨!
粗犷男子虎躯一震,浑身兽衣纷纷撕裂,露出了其下白骨与血肉交织的躯体,甚至看得到胸膛下,那颗分明萎缩,却偏偏诡异迸射着血脉,饱含生机的心脏!
男子看一苗邈邈香火晃晃飘来,其后,孟钺三人行走在香火火光之下,体内,股股浩瀚如渊,波动汹涌的气机缓缓升起,有杀机,更有非凡异宝的奇异!
“哈哈,哈哈哈……”
粗犷男子大笑,猛然将白骨项链扎入胸膛,用心中热血褪去颗颗牙齿上的污迹,更是给冰冷已温度,似乎唤醒了苍古之时,那一条条英烈勇士!
“阿克阿摩,阿古风戈,阿古月戈,發寽發麓……”
粗犷男子跳着狂野而魔性的舞蹈,似乎是在勾勒图腾一般,用牙齿沾着热血,就在自己体内行画,其画,原始而莽荒、简单而血腥,与甬道石壁上的图案同出一脉!
用血而祭,用舞而祀,本就是部族时期,用之祭祀神明英烈的本来手段!
白骨项链在粗犷男子的祭祀中,重具森白,形固生沟壑,然后……缓缓飘起。
“阴阳家的施主,出手!”
如同鼎镬的烫热从迦菩足上传出,那里印拓着佛门战部‘赤脚’的佛门金刚,而面对飘起的白骨项链,这副金刚却给了迦菩死亡的警示!
决不能让男子完成祭祀!
而在场之人,皆是外界所谓的天才人杰,心有慧根,此时自然察觉到白骨项链之中的危机,阴阳家众人上告先贤圣魂之后,便见邈邈香火咻咻明灭,便如陨石坠地般冲向男子,火苗中,带着镇压一切妖蛊淫邪的绝情与霸道!
圣贤慈悲,却是对异族最大的残忍!
赵尘死寂的目中,倒影着娟秀字迹,赵尘看向白骨项链,便见赵尘眼中娟秀的字迹缓缓渲染开来,本圆润温软的转折撇捺,却变得铿锵刺目,似乎在娟秀之下,藏着一颗本是嫉恶如仇、肃清天下的果辣!
这是一位净土大师毕生的心得,带着她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
白骨项链飘起的速度一滞,似被阻碍了祭祀,孟钺迦菩见状,眼底一喜,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甚至生出了挣脱极限,以下犯上,将百阁境巅峰扯下神坛的疯狂野心!
可是,一切都破灭了。
随着粗犷男子低语出一句晦涩难明的祭文,那白骨项链洗尽铅华,将那娟秀字迹所带来的束缚如同水波般挣脱,猛的升空,继而如同野兽的怒吼从颗颗白骨中传出,震得众人耳膜撕裂,心神动荡!
牙齿上的白色落下,散出晨雾,带着凛冽的阴寒,继而白骨项链带着残留千古的仇恨,将那邈邈香火包围。
香火忽明忽暗,将晨雾蒸腾出如瀑的水雾,最后,项链坠下,晨雾压境,香火本顽强散发着光与热,却终究……熄灭了。
如梦如幻如泡影,众人希望方生,便被破灭,此时居然连绝望的嘶吼都无力发出。
阴阳家众人口出精血、皮皱、发枯、齿落,似乎因香火的熄灭而透支了寿命,此时纷纷无力的瘫软在地,再也无力抵抗,成为砧上鱼肉。
项链落在地上,不起尘埃,曾经的颗颗牙齿早已不在,只剩下连接白骨的兽筋,沉默的见证着众人的死亡。
死寂。
石室再次陷入死寂之中,本气宇轩昂,更是吐露着峥嵘气息的孟钺迦菩两人此时却如跳梁小丑一般,尴尬的驻足在粗犷男子不远处。
冷汗,划过两人额头,菩提陷入沉寂、青泥上的足迹缓缓淡去,孟钺两人见粗犷男子想自己看来,顿时,如处冰天雪地、千丈深冰之中,通体发冷,心脏骤停!
至于赵尘,早就双目失明,甚至流出血泪,那娟秀字迹再也不再眼底!
一招,便碾压众人,破碎众人生的希望。
这便是百阁境巅峰的实力!
粗犷男子顾盼环视,似将众人化作圈中猪羊,信手走到一人面前,看着此人眼中死灰的神采,似乎看到了世间最为美丽的颜色,于是一把拍下!
“结束了……”
众人绝望,却在这时,一句出乎意料的声音打破了石室的死寂。
“咳咳,咳咳咳……”
只听得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众人下意思的望去,便见一个衣着褴褛,光着脚丫子的狼狈少年从深坑中爬出,少年怀中,抱着一位哪怕惹上尘埃,不复华衣,却依旧如同姑射神人,风采绝绝的少女。
“姜,姜琉?”
众人愕然,如同见鬼般呆滞在原地,哪怕是粗犷男子也是惊疑不定的收回手掌,看向姜琉。
姜琉虚弱的瘫软在地,却不慎磕碜到背上伤痕,痛得呲牙,而邹璇见状,‘噗嗤’一笑,如同寒冬花开,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绝望。
在先前的气焰之下,莫说姜琉,便是那些自诩天才人杰的修者都化作焦灼灰烟,连痕迹都不留半点,姜琉,一介凡俗,怎会苟活?!
姜琉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家面前的粗犷男子,脸色平静,或许是因为咒血之故,一般道法对其而言的确不足为惧,失去了维持道法神韵的道韵,只残留最基本的力道。
而道法失去了道韵,又有几分威能?
这也是姜琉赖以活命,数次在追杀中活命的资本。
但……
众人看着姜琉死里逃生,哪怕心中困惑不解,也不欲再多追究了,因为姜琉再是不凡,也会殒命在那粗犷男子手中。
一个死人的秘密,何需多念。
粗犷男子的目光投注在姜琉身上,姜琉只觉皮肤撕裂,骨髓沸腾,连血脉都随着男子的目光而滚动,刺骨的痛,让姜琉浑身冷汗,打湿了衣裳。
姜琉突而一笑,转过头来,看着邹璇细长柳眉下的蓝色双瞳,邹璇平静对视,带着不染云烟的圣洁。
“等我,给你舞一次剑。”姜琉轻轻开口,就如是对一个好吃女童许下买冰糖葫芦的诺言。
邹璇粲然一笑,苍白的脸颊渲出红晕,点头道:“好。”
好。
平淡而坚定,姜琉邹璇视线交集,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两人心底蔓来。
虚空之上,一白衣男子左手托着剑匣,右手垂着长剑,长剑不复血色,在稀疏的血点下,露出了剑本来的颜色……清冷月白!
姜大师脚步一定,荡起脚下血海的涟漪,血海汪汪无边,染红了虚空,姜大师眼中的迷茫几乎肉眼不可见,似乎即将破开最后一层迷雾。
姜大师缓缓低头,目光看过了血海,看过了虚空,看过了天弃,看到了……祭茔下的石室。
然后,飘飘白襟荡起血海,带着一把剑,带着一位剑道宗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