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为什么杀我?我,我好怕,好冷……”
姜琉冷漠抽出一半大孩子胸中冷剑,闻言,目中无一丝波澜。
孩子捂着胸前止不住的鲜血,沉沉倒地,眼眸,依旧天真,迷茫的看着姜琉面无表情的面庞,却在最后,化作咒恨!
姜琉无言转身,小心躲过一个女童垂于地面,无力的小手;轻轻越过从倚着墙角,那早无呼吸的孩子喉间淌下鲜血所汇聚的小溪;手中冷剑缓缓拨开方前还在藤架上嬉戏顽童的小脚丫。
固执讲究得犹如一个书生,在雨天里踮着脚尖,怕打湿了鞋底。
出了院门。
门外,初日高升,暖阳爬上了半边街道,带来淡淡暖意。
门内,数十天真孩子轻轻闭着眼睛,东倒西歪的睡着了,乌黑茂密的睫毛在风中一动一动,似乎在下一刻便会睁眼醒来。
姜琉下意识的回手握住门栓,关了院门,却并未转身,目光沉下,变得落寂。
也就在此时,天地刹然一静,无风无浪。姜琉猛然抬头,目中精光爆射,握着冷剑的手不住颤抖,不是因为紧张恐惧,而是……
姜琉目光扫过震荡起尘土的石板街道,遥遥远视,只见一虎目熊形的刀疤男子骑着壮硕蛇鳞战马,跨入金鼎镇门,而其身后,千军万马,旌旗蔽空,目光望去,竟不能及!
镇门一旁,方前府邸中那衣着不凡的男子不知何时悄然站于镇门,一见马背上的刀疤男子,连忙上前迎接,朗声道:“今我金鼎镇被一江湖蛮子祸乱,还得请袁兄暂离职守,方可镇压,令愚弟自惭,还请袁兄威震四方,向江湖之人展露我龙庭伟力!”
说罢,男子深深稽首,其身后一臃肿男子见状,也缓缓垂下身子。
袁将军止住马蹄,松开缰绳,面无表情的打出手势,令出行止,其身后千军万马刹那停步,竟毫无慌乱。
袁将军扯动着嘴角的刀疤,豪爽的说道:“殷弟何需如此,我虽为守宫将军,保卫龙主,但贤弟与龙主相交莫逆,龙主想来也会令吾来助!不过……在手刃蛮子之前,还得让贤弟见笑一番。”
袁将军歉意看过殷姓男子,转而威严的冷视跪于马蹄之前的一众将士,斥问那位身着朱红战袍的将领:“右十八路领兵使,你此时不与那蛮人相斗,卫我龙庭威名,反而在此延误战机,该当何罪!”
跪于地面之上的将领闻言,紧皱怒眉,大声回道:“将军,卑职的确曾与那人厮杀,可恕卑职直言,那人并非蛮人,而是继千年前百里子歌的剑法大家,此番祸乱金鼎,恐大有缘故,还请……”
“混账!”
袁将军闻言大怒,打断朱袍将领的直言,大声怒喝:“即便是剑法大家又如何?!大有缘故又如何?!屠我将士,乱我民心,纵有千般道理也得俯首刀下!你居然包藏蛮人,蛊惑将士,其罪当诛!”
袁将军向身后将领摆手,大声命道:“来人……”
突而,从远方传来一声长啸:“何来旁人,我来便可!”
袁将军闻言,猛然抬头,便见一白衣男子,背负长剑,竟腾空而来,衣带翩翩,就如画中来人,无一丝世俗污浊。
袁将军回神定心,便看那白衣男子洒脱拔剑,便是一道清冷剑光,却划向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殷弟’。
袁将军勃然大怒,拍马而起,带出附于马囊上的乌亮长枪,护住‘殷弟’跟前,手中长枪前刺,与那汹涌前来的剑光针锋相对!
‘嘭!’
袁将军手中长枪枪身高高凸起,一个反弹,便教袁将军爆退数步,在石板上留下清晰可见的脚印。
而那清冷剑光却第一次无功而逝,散于空中,未见血花。
“咦?”
姜琉冷漠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惊疑,就立在镇门之上,低头俯视双手不住颤抖的袁将军,袁将军压下上涌的气血,毫不无惧的与姜琉对视。
“你就是乱我金鼎的蛮子,所谓的剑法大家?”
没有言语,姜琉回答他的只有手中冷剑。
“你!”
袁将军面色铁青,却毫不迟疑的握紧手中长枪,沉下马步,一丈有余的长枪在其手中使得虎虎生威,泼墨不近,死死的护住‘殷弟’跟前。
“咔嚓”
一块残破的胄甲清脆的掉落地面,边缘光滑,毫无粗糙。
“九招,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姜琉翩然从袁将军肩旁掠过,立于依旧请罪跪地的将领之前,也不回头,只是略带赞赏的轻轻说道。
日渐高悬,懒散的金黄洒在镇门前,惊起似也沉浸于方前两人交手之景的煦风,风乍然吹过,从袁将军手中卷起漫天糜粉,中有颗颗木粉,也有……泛着冷光的浑金铁粉!
袁将军目露惊恐,一把扯过身后‘殷弟’将其推入镇外严阵以待的将士之中,翻身上马,大声激将道:“姜琉,即便你剑法通明,又怎么敌我这三千铁骑,五万锐兵,你若是武道大家,便不要心怯畏逃,看看,是你江湖武道厉害,还是我龙庭精兵精悍!”
“逃?”
姜琉面露讥讽,就看着衣着不凡的男子慌张的躲入披甲镶环的铁骑之间,目光平静,淡然开口——
“我姜某今日前来,便是为了了断所有,葬送过去,扼杀将来,又往何处逃。倒是江湖与龙庭之争,千军万马亦如何,看我姜某……”
姜琉转身,就对着这镇外遮天盖日,煞气压城的数万将士,朗声笑道:“取黑阁第十三任阁主,夜流沙项上头颅!”
说罢,一人一剑便冲向千军万马!
“杀!”
袁将军一声咆哮,身后将士纷纷怒吼,抽出利刃长戟,松开勒马缰绳,奉命一战!
姜琉流光般滑过镇门,冷剑开道,便如虎入羊群般融入浩浩人群。
左钩又划,点点火光随着朵朵血花绽放在姜琉身后,突而一个杀气腾腾的铁骑冲锋而来,却在下一刻随着落马就摔在姜琉面前,继而青光一现,便是黑暗。
“战,战,战!”
咚咚战鼓如雨点般敲击着一众将士心头,生生冲淡了目睹姜琉出神入化的剑法的恐惧,继而融入汪汪扑向姜琉的人群,浴血奋战!
“夜流沙……”
姜琉冷冷看着惊恐后退,避姜琉如同蛇蝎的华衣男子,目露森冷杀意,猛沉豪气,手中挥出数丈剑气,如山水画中留白般突兀的在密集战场中绘下大片空白,继而腾空而起,毫不掩饰心中汹涌杀气的持剑飘向夜流沙。
白影沉下,脚尖轻轻点过空中一支飞弩,便重新凌空而起。
夜流沙见姜琉毫不耽搁的夺命而来,张眼四望,寻找先前不惜与姜琉正面相敌也要护他周全的‘袁兄’,却见一熟悉男子在浩浩将士末端,正与一位黑衣青年惬意谈笑,将这血腥战场视为亭下饮茶的舞姬曲乐,十分闲情!
而男子,虎背熊形,正是那义薄云天的‘袁兄’!
“袁世伟,郑落!”
夜流沙一见两人毫无平日里的为争权的不死不休、剑拔弩张,此时反而十分默契的谈笑风生,心中大悟。
夜流沙面色阴沉的咬紧牙关,继而就想远遁,却不料一柄口含虎刃的丈二长矛从一众将士中射出,夜流沙闻着异声,狼狈躲过,放眼收寻,却不见其人影,杀手早就混进无边将士之中,只在阴暗处阻其逃遁。
“该死!”夜流沙暗骂。
姜琉吐出紧含的豪气,沉下身影,轻轻点地,静静的看着只有数米之远的‘黑阁阁主’,整个热血沸腾的战场刹然一静,继而掀天怒吼蓬勃而出!
“姜琉,你现在还有余力,假若为杀我落于腹地,即便你是剑法大家,也要被生生磨死,陨落此处!退去吧,我黑阁已经完了!”夜流沙见到姜琉,焦急的劝说,声泪齐下。
“你未死,何来完。”
姜琉轻轻说道,不大的声音,却压过了千军万马,如同夏日惊雷般响起在夜流沙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