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床铺，十克安抚药剂立即喷洒！”
男子穿着惯常的西装，立在中央大声指挥。
医务室内人影晃动，凌乱的脚步声四起。
“啊——”
护士一惊。
病人猛地挥手，把她手中的托盘掀翻，哗啦啦落了一地。
男人一指二号床铺，挣扎的病人猛地停住，护士松了口气。
“二号床！”
一名护士推着推车，迅速从他身边闪过。
推车桌面上，瓶瓶罐罐碰撞，发出叮叮声响。
“二号床再多去几个人！按住他的手臂！”
“海克斯，奥利维亚，卢西奥，点到名字的小伙子，快拿出你们的干劲来！”
男人握紧拳头，他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砸落在地面上。
三个小伙子迅速扑到二号床边，按住患者的身体。
男人取出手绢，擦了擦满头汗水。
“其余闲置人员，立刻跟修尔先生去实验室搬运魔药！”
众人点点头。
修尔先生拉开门，领着他们快步走出。
“法特先生！五号床好像……”
年轻的护理人员后退几步，看着床上的人，目露恐惧。
“什么？五号床还没好？！”
法特皱眉。
话还未落音，五号床的病人突然暴起。
他瞬间扑倒了护理人员，如同野兽般嘶吼起来。
“该死！”
法特在心底吟诵咒语，准备再次施法。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连续不断地使用魔法，他已筋疲力尽。
啪——
充气药袋狠狠砸在地面上，砰然爆开。
白雾从袋中涌出，眨眼间裹在了五号床病人头上。
病人一愣，眼中的狂暴渐渐褪去。
白雾被尽数吸入，他身子一软，倒在了护理人员身上。
“这位女士，您没事吧？”
艾歌扶起受惊的护士，将她安置在一边的座位上。
护士余惧未消，瑟瑟发抖。
少女温声安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已经没事了，您可以试着深呼吸……
“没错，就是这样，小心地吸入空气。”
少女温和地笑笑。
“做得非常好……”
护士勉强扯出笑意，呼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瑞可扛起昏迷的病人，把他放回了床铺。
“什么情况？”
他扭过头，询问兔子少年。
怀特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爱丽丝……”
“爱丽丝突然……然后，所有病人都跟着她一起那样了。”
瑞可看了一眼一号床，那里空无一人。
“爱丽丝现在在哪里？”
“被安置在了地下室。”
法特走到少年身边，擦了擦汗珠。
“那孩子的感染，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艾歌上前，恭敬行礼后认真道。
“法特先生，我想申请去地下室看护爱丽丝。”
瑞可和她对视一眼，亦向法特先生开口。
“我也申请。”
胖乎乎的老师苦笑：“艾歌，我知道你的魔药天赋。瑞可，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让人十分放心。但作为教师，我需要保护好你们二人的生命安全。”
“让他们下来吧。”
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
——黑袍子，高礼貌，黑色微卷的头发。
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是一贯的严肃冰冷。
他身后，一名名护理人员抱着魔药、医用器材，重新涌进医务室。
“修尔先生。”
法特喘了口气，与他对视。
两人目光一触。
修尔板着脸：“他们的安全由我负责，这段时间我会待在地下室的。”
法特无奈作罢：“好吧，修尔先生。”
他掩着脸，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
“我这样的老实人向来争不过你们。”
“法特先生，这边的伤口又开裂了！”
“好的好的。”
胖老师擦着汗，小指头不住颤抖。
真是……
没完没了啊唉。
走廊上，四人走得飞快。
艾歌侧头问道：“修尔先生，可以告诉我基本的情况吗？”
“咬痕细密，每道都深入皮下，牙齿部位自带有毒粘液，渗透进了血液。”
艾歌脑中闪过数种猜测：“噬齿兽、爬虫类魔兽、塔玛拉兽？或者……”
“不对。”
瑞可否定。
“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魔兽。”
他的夜视能力极好，仅仅一瞬间，便看清了那只魔兽的全貌。
狮子般庞大的身躯，头部却像极了蜥蜴，四肢中前腿较细，长着锋锐的长爪。
简直如同……
多种魔兽的混合变异？
怀特慌慌张张插入：“他的牙齿，是附着在舌头上的。”
“正因为不明，所以才麻烦。”
修尔捏了捏眉心。
交谈之间，四人拐入了一个死角。
修尔伸出手，按在厚实的墙壁上。
“你待在外面。”
他瞥了怀特一眼。
怀特一脸委屈，但也只好默默后退。
轰隆隆——
男人手掌按压的位置，突然凹陷下去。
整个墙壁开始挪移，抖落下零星的灰尘。
几秒后，墙壁停止晃动。
一条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直直通向地底，看上去幽深阴暗。
站在门口，能隐约瞥见墙壁上的萤石和火把。
“爱丽丝……”
三人分别拿起门口的一盏油灯，走入地下通道。
怀特看着他们的背影，垂下兔子耳朵。
“唉，我什么时候能够变得强大呢……”
通道不窄小，但较为昏暗。
橘红的火光映衬着石壁，光晕微微摇曳。
“呜呜呜——”
有人呜咽。
像是鬼魂的哭泣。
“修尔先生！”
护士看见男子，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您看，这样的情况……”
顺着她所指，众人朝地下室中央看去。
床铺上，少女面朝下趴着，一根根布条死死绑住了她全身上下。
医用被子被蹬成一团，胡乱搭在床沿，摇摇欲坠。
“呜、呜呜——”
少女头发凌乱，依旧挣扎着，完全像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她的双目猩红，血丝漫布。
那双歇斯底里的眼中，爆射出野兽般的疯狂。
基于此，她口中被塞入了大量棉球，防止她再次咬人。
“修尔先生。”
艾歌突然开口。
男人朝她看过来，对上那双认真的眸子。
少女深深鞠躬。
“我知道我可能有些大言不惭，但……”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
“请务必让我试试。”
修尔沉默。
眼前的少女，跟着自己学习了五年。
她是自己最优秀的学生，他们有时候相处模式就像家人，因此他非常了解她的个性。
她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但绝不自负。
对任何人，她都抱着极强的责任感，不可能会不负责地口出狂言。
“我之前，去费斯特港口实习时，曾经救助过一名类似的伤者。”
艾歌顿了顿，说出了这件事。
“他是位渔民，被狂暴的海魔兽咬伤，发病症状与眼下的患者相似。”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修尔还未开口，助手苦笑。
“我们已经尝试了所有方法，都不奏效啊。”
“……”
“这女孩是那个天才吧。”
助手挪出一个位置。
“让她试试也无妨，出了事，我们不是能看着吗？”
“……好吧。”
修尔揉了揉眉心，看了看艾歌。
“你去吧。”
“谢谢您和这位女士的信任！”
艾歌松了口气，撸起袖子。
她一边走向爱丽丝，一边冲一旁的少年道。
“帮我把行李里的魔药和仪器，全部取出来。”
“好。”
瑞可迅速打开行李，开始翻找。
艾歌走到爱丽丝面前。
她蹲下身，用左手按住爱丽丝的头部，右手掀起病人的眼皮。
瞳孔散大……
那么，感光……
“Anubeloredela'na。”
咒语轻吟，一枚小小的光球出现在少女指尖。
“呜呜、呜呜——”
爱丽丝双目血红，疯狂挣扎，口中不断洒出唾液。
她的脖子上，爆出一根根黑紫色的血管。
艾歌掰着她的脑袋，将手指靠近患者的眼睛。
瞳孔缩小。
神经系统还是有救的。
光球熄灭。
艾歌松开手，呼出一口气。
“东西已经好了。”
瑞可把推车推了过来，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仪器和魔药瓶。
“伤口是背部对吧？”
艾歌紧盯患者。
“没错。”
助手在后面点头。
“中部第八脊椎。”
艾歌从桌面上拿起手套，戴了起来。
“把她背上的布带解开。”
撕拉——
瑞可用力一扯，布带根根断落。
背部的束缚解开，爱丽丝挣扎得更为剧烈。
艾歌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拎着镊子。
瑞可用手按住爱丽丝，不让其胡乱扭动。
咔擦——
剪刀剪开衣物
咔擦——
绷带也被剪开，露出底下的肌肤。
伤口裂开，周围的皮肉掀起。
皮肤呈现出黑紫色，软塌成一团烂肉，散发出阵阵恶心的气味。
整个背部，一根根黑紫的血管蔓延，皲裂遍布，像是一圈圈诡异的蛛丝。
艾歌将剪刀放回桌面，俯下身，伸出镊子。
嗤——
镊子戳破腐肉，流出一滩浓稠的浊液。
“吸管。”
瑞可递过吸管，顺便拿了一支试管。
艾歌用吸管将浊液吸起，瑞可把试管凑了过去。
黑黄交杂的液体滴入试管中，木塞立即塞紧。
“这个感染面积已经很大了。”
艾歌看着伤口。
“有没有尝试过放血呢？”
修尔点头：“用过，但没有效果。”
艾歌呼出一口气。
“继续用下去，刺体表静脉，大胆一点，之后用乌兹木汁液混合葡萄糖制作调和液，充当人造血就好了。”
修尔思考了一下：“可行。”
艾歌走到推车前，拿起一支注射器，拔掉针头的盖子。
那只针管的针头长得可怕，可以直接戳穿一个人的身体。
“瑞可，你要好好按住她。”
看着那寒光闪烁的针头，瑞可手下用力。
“好的。”
针头插入魔药瓶中。
艾歌回推针管。
瓶中的魔药渐渐见了底，被吸纳干净。
“她的感染很深，已经通过血管，蔓延到了脑神经。”
艾歌的手抚上患者背部，另一只手举着注射器。
“因此，我准备直接把药物注射进脊髓，透过脊髓，将魔药运输进感染的大脑。”
“这种方法……”
助手看了眼修尔。
“很冒险。”
修尔脸色严肃。
“魔药中的其他成分，会对脆弱的脑神经造成二次损伤。”
“这是当前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艾歌叹气。
她自然知道其他医疗方法，但魔界比不人界，这里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缺乏基础技术资源。
“这份魔药所采用的原料，刺激性都低于常规值。”
少女眼神坚定。
“请……让我试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