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独咖啡馆，大厅是一圈镂空的书架围起来的区域，摆了五张大小不一的咖啡桌，靠窗处设有“惟思”和“独读”两大雅间。周航自诩警界才子，看得出此间老板的品位：读书是孤独的修行。
破案又何尝不是？
人心最是难测，善恶总是难辨。不知这一瞬间又有多少恶被放大，而善良被逼入绝地，为恶的念头就会滋生，不然就只能选择卑微、懦弱甚至死去。
周航选了“惟思”，并告诉服务员，一会有人来找他，就直接引进来。他踏进包厢，书架上摆满各种书籍，从中随便拿了一本杂志，竟然是一本医学杂志。
点了一杯曼特宁，饶有兴趣的看起了枯燥的医学研究论文。当看到第三页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周航不得不弃了杂志，任它摊在桌上。
“来了？坐吧。”他仰着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谢谢。”梅云琴瞥了一眼桌上的杂志，有些诧异。
“喝点什么？”
“一杯柠檬水。”
云琴坐着，也没继续开口，只是盯着咖啡桌，她明显的消瘦了，脸上的雀斑并没有用粉底遮住，因为素颜，而暴露了一个女人本该隐藏的真实容貌，这让男人难生爱怜。
可周航面对的是裹挟在案件之中的关联人，不是生活常态下的爱美之心，所以对于卸下了假面伪装的人，于他而言，乐见其成。
“左牧的情况，我也听杨医生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周航说出在脑子盘旋了很久的措辞来缓和气氛，建立一种平易近人的信任感。
警民天生存在距离感，这不是鱼水之情所能掩盖的事实。
似乎云琴并不领情，“你还想知道些什么？上次你们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该带走的东西一份不落，我也不知道还能提供些什么？”
“没别的意思，你别激动，上次的资料，我们都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也没发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一些零散的记录，报道素材的收集、采访等，都是很程式化的内容，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些报道而遭人报复。”周航试着去分析案件来转移办案过程的相对粗暴。
对方的感同身受，让云琴的情绪好了一些。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谁？他不像别人，能偷懒绝不拼命，也就是那点死工资，如果新闻跑的多，报道写的多一些，也就绩效工资高一点，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那他平时读什么书？有医学这类吗？”周航问道。
“医学？没听他提过，一般他也不怎么跟我说他读什么书，写什么文章，因为我也没什么兴趣。”
云琴不由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他啊，每天都忙到很晚，说是加班写稿，你说，不就是一个记者吗？能有那么多活，也没看他赚多少钱，我娘家每个月不是也还贴钱。”
“不好意思，问一个隐私的问题，他每个月工资多少钱？”
“大概6000多，刚开始工资还全都交给我，没过多久，就是我问他要，他才会给我，不过我也随他，尽量自己解决，因为知道他可能是真的没什么钱，唉！女儿还小，他妈妈也要上班，只能我自己带，现在还好一些，我们把女儿送到早教中心，我还能找份工作……”云琴不知不觉的唠起了家常，这是她自己没想到的，在一个警察面前，能说这么直白的艰辛。
周航感到一丝不同，原来外表的光鲜都是泡沫，谁能真正的去了解一个人？谁又能无所顾忌的剖开生活的贫穷？
“那他有没有兼职？”
“有的，具体做什么，应该也是写作之类的，很杂的。”
云琴说完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周航喝了一口咖啡，看了一眼杂志第四页的文章的标题：关于NDM的变异历史的研究。
“哦，对了，左牧有好几个笔名。”坐直身体的云琴了悟似的说道，转移了周航的视线。
“在他的个人智能笔记本电脑里我们发现存储着大量的影评，但是他所有的文章都存放在以原创为名的文件夹中，里面又分为影评与报道两大类，笔名并没有标注。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多个笔名？”
周航不是胸无点墨之人，对于多个笔名的做派，古已有之，在他看来，不管动机如何的高尚，说到底是对于口诛笔伐的恐惧，所以才隐藏真实的自己。
“这个他倒是提过，作为记者，不能在外面揽活，因为怕在单位影响不好，所以接的私活，他都用笔名。”
这个信息启发了周航，不一定是新闻报道引起的仇恨，也有可能是他以笔名发表的文章得罪了谁，通过笔名来查他发表的文章，这就是一条新的线索，可是为什么左牧在自己的文章中不标注笔名了？还有这些文章是不是包含了他所有的笔名？如果不是，那获取的资料是不是有遗漏？案件的可能性增加了变数，不过最终的起点还是在笔名，可是这又最难，因为于作者而言，笔名就像为自己出生的孩子取名一样随机与主观。
“那你知道他有哪些笔名吗？”如同闻到了肉香，在破案的压力下，周航也是一条久饿的野犬，语气间不由的夹有兴奋。
“具体有多少，我不确定，最开始的黑山影梦，后面是左有乾坤，最近还取名契子琴音。”云琴不太确定的说了这三个笔名。
“谢谢，如果你想到什么，随时联系。还有，左牧如果有好转，那就是破案的最大转机，毕竟他是受害人，也是离犯罪嫌疑人最近的人。”
云琴点点头，“我们都希望他好起来，尽力而为吧，哀莫大于心死，总之，一言难尽。我先走了，有什么情况，再联络吧。”
没有警官与少妇的惟思雅间，与那本医学杂志一起，再次趋于宁静，一起等待着下一个窥探的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