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连云挟持夏舞雪,众人皆以为沈连云疯了。
向流舟急了,喝道:“沈公子,你疯了吗?快放了雪儿!”
影君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不过不经意之间还是露出了一丝紧张。
沈连云道:“她不是夏舞雪。”
向流舟急道:“她不是夏舞雪又是谁,你快放了她。”
沈连云道:“我不知道她是谁,但他一定不是夏舞雪。方才张穆三暴露出真实身份时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夏庄主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可是她却比谁都镇定,若非不是夏庄主的女儿又怎会如此镇定?这是其一。还有,刚才影君欲取我父亲和那位青衣道长的性命是她出手相救,试问为何影君没有对她下手?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和影君是一路人,并且他在影君的心中的位置还不低。”
向流舟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不愿相信。他道:“这或许只是巧合呢?”
沈连云又接着分析道:“宝藏钥匙的所在就连向公子也不一定知道,为何影君能找到呢?以影君的实力想强行攻下向家山庄有何难?他一直都未动手就是因为他知道就算杀光向家山庄的人向家也不可能交出钥匙,所以他一定要先找出钥匙的所在才敢下手,而替她找出钥匙的人正是这位假的夏舞雪!”
向流舟这次心中已有了九分怀疑,他实在不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竟不是自己的妻子。质问道:“你说得不错,钥匙的所在除了家父之外便再无人知晓了,那雪儿又是如何知道?”
沈连云看夏舞雪一眼,道:“这你就得问她了。”
“雪儿,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凭空猜测对不对?他说的都不是真的,啊?”向流舟望着夏舞雪,他多么希望夏舞雪说个“是”,哪怕只是点一下头也行,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向流舟又继续道:“娘子,只要你说你是夏舞雪,我便无论如何也会相信你的。你倒是说啊。”
“相公,你莫要在说了。沈公子所言不错,我的确不是夏舞雪。”她的声音哽咽,豆大的泪珠不断的滴落在沈连云的剑上。
向流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使他想要的答案仅是一个谎言他也全不在乎。他爱她,没什么理由可以比这个更加充分了。
本已中毒的向流舟更加无力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此时沈连云心中也有众多疑惑和担忧,她不是夏舞雪,那真的夏舞雪又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他的心头。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问这么多,他知道,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他们都会死。
当即问道:“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幻翎,自我懂事开始他们便这么叫我了。”她的声音绝望而且哀伤。
“沈连云。”影君一声断喝便已将沈傲捏在手中。道:“我知道你很快,但你应该清楚我比你更快。”
沈连云手软了,因为他幻翎在影君心中并没那么重要。
影君又道:“你放了幻翎或许我会让你们死的痛快一点。”
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影君并不在意幻翎的死活。
这时,忽见沈傲出一丝苦笑,道:“云儿,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不要放弃,这是为父对你最后的教诲。”沈傲的声音微弱但是清晰。
听到此话,沈连云亦知大事不好,弃了幻翎便直奔沈傲而去,可是为时已晚。
影君自然也听出沈傲这是抱了同归于尽的想法,当即想下手为强。但是此时已经晚了,沈傲那只铁拳已经向他小腹击去。在并非是最危险的,最致命的一击是来自不知何时跃起的顾千峰和向远。
影君吃了沈傲的一拳,已觉气血翻滚,但是并无大碍。他出手反击,沈傲并未躲闪,因为沈傲明白这一击他无论如何是躲不掉的。
这时沈连云才到,地上的沈傲已经奄奄一息,不能言语。而沈连云见不话来。
影君还未来得及变招,向远和顾千峰已经杀到。此时影君后背已经露出了破绽,向远的一拳、顾千峰的一剑都刺正中影君,影君当即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影君并不给二人再出一招的机会,他清啸一声,霎时顾千峰和向远已被震飞出去。
影君所受的伤虽不致命,但已经是元气大伤。
影君缓缓的回过头道:“你算计我?”说着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向远吐了口血道:“若非如此,这许多人怕今日都得死在你的手里。”
影君冷哼一声,捂着心口消失在夜幕之中。
此时沈连云已是泣不成声,正在为沈傲灌输真力。然而此时的沈傲全身筋脉具断,五脏六腑皆伤,只怕是无力回天。
沈傲咳了几口血,吃力的道:“云……云儿,没用的。你……你莫要难过,为父死得其所,平生再无憾事,唯一放心……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娘,你……你……”话未说完,却以身亡。
沈连云抱着沈傲的遗体,悲痛欲绝。
“我沈连云对天发誓,不报此仇,是不为人。今日开始,‘流影’之人皆是我的仇人!”
谁都看得出沈连云的悲痛,但是这悲痛谁都体会不了。
影君逃了,但是幻翎却还在原地未动。她没有要逃的意思,她不是不能逃,现在她要走谁都拦不住。
“你还不走?”向流舟低着头,他不敢只是幻翎的眼睛。
幻翎目光呆滞,道“我哪里也不去了,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的夫君,我要去哪里?”
向流舟苦笑道:“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
幻翎道:“若是能死在你的手里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向流舟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幻翎笑了,可是笑得绝望。道:“你动手吧!”
这时向远也走了过来,对向流舟道:“我还有事问她?”转而又对幻翎道:“我问什么你最好答什么,不然你绝不会死得太痛快!”
幻翎出奇的冷静,似乎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向远问道:“你和影君是什么关系?”
幻翎并不打算隐瞒,道:“他是我义父。”说道“义父”这个词时,她的眼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不等向远再问,她又接着道:“夏舞雪并没有死,她只是被影君囚禁起来了。”
向远并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唤来了几个庄丁将幻翎带了下去。
现在的向家庄已经乱成了一团,向远还有很多事要做。
青衣道长并不知道沈傲已经气绝,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欲去查看沈傲的伤势。没想刚要替沈傲把脉,却被沈连云一把推开。
“不要碰我爹!”他这一声大吼撕心裂肺。
这个距离任谁都看得出来沈傲已是无力回天了。
李寂桐也爬到了沈连云的身边,哽咽着叫了一声“云哥……”可是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李寂桐不知如何安慰沈连云,或许现在怎样的安慰都是毫无用处的。
她静静的依偎在沈连云身边,或许这是现在她唯一能给沈连云的一丝温暖。
沈连云突然搂过李寂桐,他动了动嘴,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李寂桐很想说点什么,可也终究什么都没说。她不仅没有说话,她连看沈连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敢想象沈连云现在的样子,沈连云现在的样肯定会让他心痛到死的。
“哇!”久久不语的沈连云突然吐了口黑血,晕了过去。
青衣道长忙查探沈连云的伤势,舒了口气道:“还好,沈公子只是伤心过度,一时气血攻心,晕了过去,休息一下便没事了。”
见状,身为地主的向远也冲了过来。
“沈贤侄……”向远的声音低沉,却带那种长辈特有的慈爱。又对那道长道:“快快,快将他抬进去!”
整个残局直到东方泛白之时才结束。
此时闲杂人自然是已走得七七八八,所得向家庄留下的人也没有几个了。
留下的人都聚与大厅之内,沈傲也被装进了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之中,呈于大厅之上。
望着沈傲的灵柩,在场众人无一人言语,不知是为沈傲感到悲痛还是对昨晚的大战依旧心有余悸。
向远叹了口气,道:“今日不仅是沈家的不幸,更是整个武林的不幸。武林中从此少了一位大仁大义的英雄。”
那青衣道人摇首道:“谁说不是,就是家师多年未涉足江湖也都听闻沈庄主的大名,沈庄主所为种种当是我等晚生后辈的楷模。”
这时向远才意识到他连这位青衣道人的身份都还不知道。
向虽是长辈,却没有架子。抱歉道:“哎呀!昨日事急,至此还未请教小道长的如何称呼!”
青衣道人忙回道:“小道乃是武当门下弟子,宋静安。多日以前掌门师父收到向庄主的请柬,本想亲自前来,奈何门中事务繁多,诸位师兄又都下山办事去了,所以便叫小道前来了。”
当听到宋静安的名字之时不仅向远感到惊讶,在座的各位都无法平静。
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武当松阳道长的弟子,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极有名的人,只是他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所以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据江湖传闻,他虽是松阳道长最小的一个弟子,修为在武当年轻一辈中却无人能及,他十六岁那年一人独战漠北七雄,且毫发无损便是最好的证明。要知道当年的漠北七雄早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
向远道:“哎呀,早就对小道长有所耳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宋静安谦虚道:“向庄主过奖了。”
这时一个庄丁跑了进来,禀道:“禀庄主,沈公子醒了。”
向远长身而起,一摆手道:“各位稍坐片刻!”说着就冲向沈连云的房间。
这时沈连云却也不在房间了,在李寂桐的搀扶下正向大厅而来,两人在路上撞了个正着。
“沈贤侄,你该在床上躺着的。”不等沈连云开口向远便对沈连云关怀了一句。
沈连云回礼道:“小侄已无大碍,只是家父……”
话为说完,便是两行眼泪掉了下来。
向远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回道:“沈兄的遗体已安置妥当,就在大厅之中。”
“谢伯父!”
沈连云这句话及其简短,因为此时都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他想去陪着沈傲。
众人见沈连云进来,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哪怕是一个子都没有。
大厅中央那口楠木棺材在清晨那第一丝的照射下仅也没有一丝光泽,反而愈发的黑。
沈连云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道:“爹,孩儿这就陪您回家!”
向远过来扶他,满含歉意,道:“侄儿,节哀,若不是伯父邀沈兄来,也不至如此。这个仇是你连城山庄的仇,也是我向家山庄的仇。沈兄也已西去,整个连城山庄得的担子就落在贤侄的身上,贤侄千万要振作啊!”
沈连云并不是不同情理的人,他愤怒、仇恨、痛心。可是他知道,这样的结果并非因为向家,他也绝没有责怪向家的意思。
“我明白!”沈连云还是低着头。
向远拍了拍沈连云的肩膀,不再说话。
宋静安也站起来道:“沈前辈是为天下苍生而死,为中原武林而死。沈公子的仇便是整个武林正道的仇,还请沈公子保重身体,好共商复仇大计啊!”
“多谢!”沈连云的回答还是很简单。
李寂桐还是静静的扶着沈连云,一句话也没有。她面如死灰,就如同沈连云一般的面如死灰。
他还是不敢看沈连云的眼睛,他不敢想象沈连云现在的样子。不过她知道沈连云现在一定很不好,从他的声音中便能听出他一定很不好。
良久。
沈连云终于直起了身子。
沈连云深吸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听得见他吸气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沈连云已拱手,道:“多谢给为为家父收殓,我这就要送家父回乡了,来日有机会连云必当一一谢过。”
向远叹了口气,道:“也好,庄上已经备好饭菜,用些饭菜在上路吧!”
沈连云道:“不了,劳烦伯父替我备上一辆大车,几匹快马就行了。”
李寂桐有些心痛,道:“云哥,还是吃点吧,你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
沈连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我很好。”
李寂桐垂首,不语。
向远道:“车马早早备好,随时可以用,只是身体要紧啊!”
“多谢,伯父的心意我明白,只是家母在家早已等不及了。”
是的,沈傲弥留之际曾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夫人,他的夫人又怎么放心得下他呢?
向远也不好强留,便道:“既是如此那就随贤侄吧。”又对向流舟道:“舟儿,你就同沈公子一起送沈老庄主一程吧。”
向流舟起身答应,眉头却是不易察觉的一皱。他并不是不愿去,他明白他向远是将他支开,他与幻翎的感情向远太清楚不过了,只有他走了向远才好处置幻翎。
沈连云并不拒绝,对向流舟客气的道:“如此便有劳向兄了。”
向流舟也不过多客气,简单的道:“客气!”
一行仅三人而已。沈连云、李寂桐、向流舟。
一路无语,各怀心事。
沈向两家都是名门,这样的队伍与他们的身份及不相符。但是也不需更多的人了,再多的人沈傲也是看不到的,更重要的是人越多队伍的速度就越慢,沈连云知道,现在最好的便是送沈傲回家了。
三人速度不慢,一路马不停蹄,肚饿也只是用一些干粮来应付而已。
不需两日,三人便已赶到苏州边界。
眼看苏州的界碑就在眼前,打头向流舟却突然勒住了马儿。两人见状,也都同时勒马。
李寂桐问道:“向公子,出什么事了么?”
向流舟调转马头,欲言又止面上尽是为难。
沈连云已看出他的表情道:“向兄有事不妨直言。”
向流舟道:“沈兄,此处离连城山庄已不远了,我就不陪沈兄去了。实在……实在是抱歉得很。”
沈连云也不多说,道:“那如此也好,不过还是要多谢向兄这一路的相送。
向流舟拱手道:“是在下礼数不周,过几日定当亲自登门吊唁。”
看着向流舟绝尘而去的身影,李寂桐喃喃的道:“你说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李寂桐这句话话中有话,他的意思是究竟是什么事能够让他违抗父命之事、如此不周的事呢?
沈连云道:“这对他来说是件太重要的事,甚至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哦?”李寂桐不解。
沈连云苦笑,道:“若是你知我命不久矣你会离开我吗?”
李寂桐道:“自然不会,就算不能救你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他便是打算回去和幻翎死在一起。”沈连云道。
听到这里李寂桐心的担忧轻了不少,因为沈连云还能分析问题就说明还未完全消沉。
“走吧!”
沈连云望了一眼那如血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