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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斗剑秦淮 (上)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举起杯酒,邀着月色,怅然一叹,一饮而尽。幽幽的歌声,从楼外的画舫上,伴随着筝鸣琴应,闯入了了一的心里。是梦?是幻?是醉?是醒?在这一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游子彷徨无措,买醉了却漫漫长夜的寂寞。

了一感觉到寂寞了。

在方舟世界里也有十多个年头了,了一的生活中,除了练功,记忆中还真找不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以前的生活,好象是上一辈子的事,恩同父子的万伯,情比手足的万梁、李成、万芳……一个个了一曾经坚信一辈子都不可能遗忘的名字,他们的音容笑貌,正在逐渐淡出了一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再也看不清楚。

为了变得强大,了一早已放弃了睡眠,取而代之的是夜复一夜的调息打坐、自修武功。出门在外,孤单一人,了一不敢再像以往在武当山上那样,用一遍遍用尽内力的方式,运转玄功,所以他破天荒的,坐在楼阁之上,一个人点了一壶酒两个小菜,自斟自饮。只是,剑法、轻功的自修,仍旧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模拟着。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不必保持着修炼内功时的空冥状态,虽然还在修练武功――他已经把这种习惯变成了本能――了一的心,随着动人的歌声起伏、飘荡、泛起涟漪……

经历了一个月来的一连串变故,了一武功大进,晋入先天,但是他的心神修为,却未曾同步提升。武当派历来就是注重修身养性的。了一的道心和他的武功一起突飞猛进,照理来说,是不会出现武功修为大大超过心神修为的情况。然而,先天之境的修炼,从来就不曾依照过常理,了一又并非是按照武当正统的方法来修炼的,豁然明悟层次的道心,对于了一的心神修为,已经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迹象。若是在武当山上,却也不必因此而担心焦虑。道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武当派讲究的就是阴阳调和,清净无为,心神融入天地。在那有意无意之间,心胸坦荡、澄净,不但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还能及早的创立自己的先天境界。

然而,孤身羁旅,乡愁相思,诸多的情感,一起涌上,冲破了长久以来自我抑制的闸门,潮水泛滥一般,涌进了了一平静了十多年的心田。歌声中,了一痴了,了一醉了,了一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处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襄阳一战之后,忽必烈领军北返,宋远桥不待庆功宴的召开,就带着门下的弟子,匆匆赶回武当山,会合先期返回的俞岱岩、张翠山等人,整顿武当残破的局面。

武当派重新建立了。忽然间,了一惊讶地发现,武当的后辈弟子,多了好几百倍!

鉴于明教偷袭的前事,宋远桥决定放开武当收徒的标准,广招门徒。纵然此前一役,武当派声望大跌,前来拜师的人却是络绎不绝,比之于十年前初开山门时的盛况,丝毫不减。

忍受不了人潮汹涌的观蛇峰,又兼挚友了谦远在福建,在数次半山亭子被他人占领后,了一向宋远桥提出了出师的请求。

了一虽然刚刚踏足先天境界,但已经是当今武当了字辈的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轻松在师傅宋青书处过关之后,了一出师了。出师的弟子能够改回原来的名字,但了一无心去改,就以此名,作为武当出家弟子,行走江湖。

方舟世界的东土,主要是南北相抗的两个王朝。北朝是蒙古族的大元帝国,定都北京,辖区内有金国、西夏等王国。南朝是汉族的大宋王朝,定都南京,境内颇不太平,盗匪四起,且和北朝交恶。

了一在往昔定居于南京,于是买了艘小舟,乘流而下,千里金陵,三日而至。游览了一番灯红酒绿的南京城,了一思绪万千,找了家酒楼饮酒,谁想就心神失控,几近走火。

就在了一心神飘荡,不知何处的时候,连串的兵器交击声夹杂着惨叫,惊破了歌声琴音编织的优美静怡的月色。

了一收束心神,探头向河上望去,一个杀气腾腾的黑衣蒙面矮子,双手拿着一把长刀,向着西侧的一艘画舫上杀去,拦路的人,都在和他错身的刹那,被他一刀击败。

了一今日的修为,自然能使他看出比常人更多的信息。这个刀手刀法狠辣,出手不留余地,连自身安危都不放在心上,只求杀敌,不求存己。这人确是高手,但还没有到了比他的敌手们高到一招分胜负的地步。真正令他能够一招败敌的是他那让人侧目的杀气。这是真正沙场上出生入死,百战余生积累的凛凛杀气!面对如此浓烈的杀气,心神修为稍差的人根本发挥不出一半的实力,便因心神为敌所摄,瞬间落败。

了一扪心自问,以他此刻的道心修为和镇定冷漠的心性,骤然对上此人,也不免受到影响,可能只能发挥出九成的实力。

为了对抗杀气的影响,了一催动内力,提高感知,同时放出内力于体外,形成真气罩。

黑衣人立即感应到了一所在之处,有一股气势突然出现,抗衡着他的杀气,他转头看了了一一眼,继续前进。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了一胸口如中大锤。疯狂、杀戮、冷静、克制……极端而又矛盾,坚定却又复杂。

了一被这个眼神一激,全身内力真气不由自主地全部提起外放。太危险了!了一感到了恐惧。他连做梦都没想到过,有人仅仅用一眼,就让他噤若寒蝉。我不能败!了一真气鼓荡,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啸。然后,他双剑在手,脚尖在窗沿一点,合身扑向这名蒙面刀客。

了一本来是平淡无争的性子,不会主动与他人冲突。但今夜他心神动荡,难以自制,做出了这大异常日的举动。

刀手已经踏上他的目标,不用他说,旁人一看他身形掠过的轨迹,就知道他本来就是直线地向河中央那艘画舫掠去的。注意到了了一以惊人速度膨胀的气势,和他那声挑战意味十足的长啸,刀手停下前进的脚步,双手举刀,摆在额前,蓄势以待。方才退进仓里的有一个老头和一个侍女,那老头绝对是高手,他起码要用上三五招才能击退,若是在来人的追击下,他贸然闯入船舱,在内外夹击之下,以他之能,亦只有身首异处的结果。

就在了一的脚尖将要踩上船舷的瞬间,刀手动了。他双手持刀下劈,一道刀气直劈了一的额际,了一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快要凝固。杀气之烈,竟然如许集中,在远处感到的惊天气势,不足正面对上时所感受到的百一。

了一再次长啸,不吼他不足以排遣心中的恐惧。太极初现!了一一动手,便用出了他目前最强的一招。

叮!刺耳的声音,传遍河上。

了一竭尽全力,双剑交叉,才架住这噬人魂魄的一刀。

太极图亏得了一不断输入内力,才支撑到磨尽敌人刀气的时候。这股刀气凌厉异常,了一仅仅借到分毫,就借着这分毫真气,了一改变身形,才没被这刀劈进水里,双剑在船舷一搭,合身滚在甲板上,再挺身站起,摆开架式。

蒙面人身躯震动,刀势上扬,眼神更为凌厉,却没有追击,任由了一在船上站稳脚跟。他的刀法是每一击都要运足全力,既然第一刀没有结果了一,后面接下去他也无法把了一击杀。虽然没有用上自己的绝学,刀客心中明白,自己一路上杀来,内力真气消耗了不少,若不乘着自己主动时调息一番,最精妙的新阴流幻刀十二段法,将无法施展。

了一的太极神功回气迅速,和刀手同时调整好状态,两人对视一眼,大喝一声,再次出手。了一的双剑,不断地画圆,消去刀手绵绵不断,有如风卷残云般气势的刀气。刀手见刀气压迫无用,暴喝一声,手中薄到极点,又长出通常刀一节的古怪长刀,绽放出炽烈的白光,雷电般,投入到了一剑势的中心。

了一本来抵敌刀气,已经几乎用上了全力,虽然还借得了一小部分力量,但是面对这一往无前的一刀,了一的剑法,就如螳臂当车一般的无力,被摧枯拉朽地破开了剑网。绝对的力量上的差距,用相对的技巧,是扳不回来的!

眼看这刀飞快地劈向自己的额头,了一只得避开,双剑前探,借着阻挡时的一点力量,飞身后退,但是双剑同时被这一刀劈断。

刀客虎吼一声,刀光暴涨,竟然追着了一,紧贴着了一的面门。了一去势虽快,这刀势一点也不慢于他的退势,就像是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挨上了一的面门!刀客今夜一路杀来,刀势虽然狠辣,刀下却没有平添亡魂,每个人都是只伤不死,但此刻,他已经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杀意,他的动作已经被招式所引导!

就在了一命悬一线的时候,舱内有人走出。船头的帘子,没有人拉起,却自动地分开。这人一把拉住了一,随手一弹,刀光流散。刀客身躯巨震,退后一步。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

了一向救他一命之人看去,那人身材高大,背背一柄长剑,望去一股闲散逸气。他的面容却有些对不起观众,但气质影响之下,却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丑陋。

他斜眼看了刀客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壶酒,喝上一口,说道:“本人浪翻云。”

浪翻云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周围内功有些底子的人却是不少,闻言都炸了锅似的。无双的深情,无双的神剑,竟然现身此处!

刀客倒吸一口凉气,叹道:“难怪!本人泉一郎,浪翻云接我此刀!”

泉一郎神情肃穆,脚下踩着奇幻的步子,寻找出手的空隙。

浪翻云哂道:“若是不能强于之前那一刀,你就别丢人现眼了。”

泉一郎暴喝一声,双手举刀,冲前一步,疾劈而下。他摄于浪翻云的威名,但内力又不足以支持他久战,便用上了最为凶险的打法。他运用秘法,发掘自身潜力,聚所有真气于此一刀,发出了比击碎了一双剑时更为强盛的刀芒。

浪翻云背上的剑,不知何时来到了手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华,把泉一郎连人带刀淹没。下一刻,刀光、剑光一齐散去。

浪翻云淡淡的道:“若无此前一战,你尚能多接下我七剑。”

泉一郎全身上下不见创伤,只是蒙面的黑布一分为二,落下。他的脸上露出崇敬的神情,淡淡地好似未曾受到伤害,开口道:“果然强,本人口服心服。只恨我不能目睹水月大宗和你异日决战的情景。唉……”话未说完,一个跟斗栽进秦淮河水里,竟已丧命!

浪翻云扫了周围一眼,后首对仓里走出的一位绝美女子道:“送客送的真彻底,直接把他送上西天了。”

女子甜甜的笑道:“人生百年,白驹过隙,可是秀秀却希望能有再送先生的机会。”

浪翻云哈哈一笑,腾空而起,忽然消失,然后才看到他雄伟的背影,出现在远方的岸上,再消失无踪。

万一正自震惊于浪翻云的剑法,见他一眼满是寂落之意,抽身飞退,忙追赶上去。如此高手,岂是寻常所能见着,自要上前讨教。梯云纵虽然做不到飞身十丈的骇人身法,在十丈水面行走,却是还办得到的。

两人一前一后,投入花街后无边的黑暗中。

话说了一紧追浪翻云,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不知越过了多少个房顶多少条小巷。这二人一前一后,快若闪电,即使有人看见了,不是认为自己眼花,就是以为碰上鬼了。

梯云纵是地级轻功,本是在跃高和借力转折方面十分优秀的一门绝学。到了了一手里,他根据自己具体的需求,把梯云纵修正了,跃高方面的特色被大幅削弱,而突出了移动速度。

即使曾经努力锻炼过自己的筋骨,了一的体魄在江湖中仍算不得上乘。不过现在还是在比拼体质优劣的时代,没有几个人能把自身身体锻炼到极限,了一孱弱的先天资质的弱点,尚未暴露。假以时日,人人的身体状况都练得完满了,了一的身体素质劣势就会显现出来。这时,让人分出胜负的,就是看主修武功的等级了。再往后,单一的某个武功等级也无法判定一个人的强弱,总体武功等级平衡修炼的人,会占据高手群的主流。而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要把自己的武学总体完美化。这就要求每个人能够根据自己的已经相对固定的特性,把武功加以改变,使之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一分身体素质。

了一悟性超高,身体却是极为孱弱。虽然领先一步抢先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到极限,但是在身体的这条路上,他已经早早的走到了尽头。因此了一若再想发展,只能寻找别的途径。为此,了一利用自己的超高悟性,一边把所有能学的武功一一练到了他当前所能练到的最高级,一边不断地改进自己的常用武功,使它们能够很好地发挥出自身的特性,同时又互相能够很好地融合。了一其实很幸运,他偶然拥有过一块对练功颇有益处的护身玉佩,而且进了武当又专心地修炼门派特殊心法道心,这些都是他今日成就的基础。但是,莫要把了一的成功都归结为幸运。换了旁人,拥有了护身玉佩,也决不会为此去学习一大堆基本武学;换了旁人,就算进了武当,也是庸庸碌碌,就算学了道心,也没有什么耐心去提升到出现特效。先期,了一把别人做过的事做了,别人不做的事也做了,而且样样都比一般人做的更好;中期、后期,在别人都在为装备或是其他利益而提升的时候,了一却在默默地、坚持不懈地修炼,日复一日地,年复一年地,日夜不息地修炼!

天道酬勤,了一的辛苦加上了幸运,这才使他能够抢先步入先天境界。了一自己因为先天资质的缺陷,始终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因此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

了一的敏捷加上梯云纵的速度加成,使他能够远远的吊着浪翻云。不过了一知道,浪翻云并没有刻意去甩掉他。浪翻云虽然不以轻功见长,但是他的轻功绝对是一流的。

了一能够肯定,浪翻云的轻功绝对没有施展到一半的水平,他的轻功再差,起步在先,绝对没有理由甩不掉他。了一把浪翻云的举动,猜测为是对他的考验。

果然,到了一处四下无人的树林里,浪翻云停了下来,转过身,待了一来到他身前十步,开口问道:“小兄弟何故紧追不舍。”

了一跑得气喘吁吁,弯下腰,扶着膝盖,哈了几口,摸去额头上的汗水,答道:“浪大侠剑术卓绝,天下皆知。了一不才,所学的亦是剑。今与大侠道左相逢,若不请您指点一二,岂非憾事?”

浪翻云闻言一笑道:“说得直爽。我看你是武当门下,武当武学本身博大精深,岂是浪某自创的可比?何况你已经晋身先天,要学覆雨剑,对你有害无利。”

了一道:“这个道理我懂。我的剑,是我的,您的剑,是您的。我学了您的剑,您的剑不是我的,我的剑不是您的,我的剑还是我的,我的剑不是我的了。”

浪翻云动容道:“你小小年纪,有此觉悟,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说吧,浪某于剑,颇有所得,你有什么需要问我的。”

了一道:“小子只是想问浪大侠一句,浪大侠的覆雨剑,从何而来?”

浪翻云眉毛一扬,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了一!好一个从何而来!你,还是头一个向我请教而又问对问题的。作为奖励,我这就告诉你。”话刚说完,他背上的覆雨剑“锵”的一声,离鞘飞起,半空中画了一个圆,落在浪翻云的面前。浪翻云向前踏出一步,伸手握住覆雨剑剑柄,紧接着,有如烟花般灿烂的覆雨剑,今夜第二次绽放。

密密麻麻的光点,把了一淹没。剑雨中的了一,终于理解到了覆雨剑的可怕――那是旁观者绝对感受不到的。

无边无际的剑气,每时每刻攒击着了一全身每一处皮肤。在这一刻,了一真的以为,覆雨剑不是一柄,而是千柄万柄!若非如此,怎么能做到使他每一个瞬间都感觉到全身都被成百上千的利剑刺中?

浪翻云没有伤了一之心,他的覆雨剑,也不曾真正刺中了一。尽管剑上附着的内力,未曾外放,但是长剑舞动时带起的剑风,却结结实实刺中了了一各处穴道,让他全身上下同时又麻又痒。

了一站稳脚步,咬着牙,耐住全身的痛痒,双掌挥动,散出一片片内力,阻挡覆雨剑高速挥动带起的剑风。然而,覆雨剑水银泻地般,将他的双掌,视若无物,无孔不入地点到他的穴道上。见此举根本无用,了一索性闭上双眼,停下双手,纯凭先天高手所特有的感应和直觉,调运内力护住穴道,减轻穴道因为被风压击中的不适。

足有一顿饭的工夫,覆雨剑才停下,恢复到一柄剑的样子。了一的内力,十息前已经消耗的干干净净,最后的几秒,他是凭自己的意志,挺过来的。

浪翻云待了一喘息停了,问道:“知道覆雨剑从何而来了么?”

了一道:“一叶扁舟,洞庭歌酒。珠玉天降,溅竹成思。若是浪大侠能够再来一次,了一不胜感激。”

浪翻云失笑道:“还要来一次!这么贪心?”

了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固我所愿,发之于心,何谓贪不贪的?”

浪翻云叹道:“也罢,难得你我投缘。”

剑雨再起。

这一次,了一却不像上一回那样被动。虽然内力只恢复了一点点,了一就运用这一点内力,在覆雨剑下进退自若。虽然手中无剑,了一双手虚握,摆开剑招。浪翻云也假定他手中各有一柄三尺青锋,覆雨剑的招式,都避开了了一双剑所在,乘隙进攻。

比上回短了近半时间,了一招式散乱,溃不成军。若是真正交手,了一不出三招,便会落败。浪翻云的剑除了速度,还有他随心所欲的内力控制。但浪翻云显然想要成就了一,一直在给了一喂招,见着了一的剑法逐渐呈现出他自己的风格,浪翻云心中也是略有感悟。教学相长,此言不虚。

浪翻云收回覆雨剑,道:“你现在已经懂得怎么样调度内力了。现在你所欠缺的,是一种属于你自己的心境,这,要靠你自己去体悟天地,等到见识广了,自然能成,我是帮不上忙的了。”

浪翻云掏出一壶酒,饮了几口,道:“说了这好多话,有些渴了。哎!耽搁了这么多时间,还不如找个床铺睡上一宿。我走了。喏,这半壶酒给你,这可是左家的清溪流泉。”

说完,浪翻云有些惋惜的,把酒壶丢给了一,飞身走了。了一接下酒壶,腾身上树,却已不见浪翻云的身影。这才是真正施展开轻功的浪翻云。

了一无奈下树,却险些摔倒,他这才发觉,自己的状态很不好。摇着头,了一走出了树林,他今夜得益良多,需要好好体悟。

喝了一口清溪流泉,了一双眼放光,称赞道:“好酒!”接着又道:“浪大侠真小气,才给这么一点,这可得省着点儿喝。”有好酒在手,了一已经不管浪翻云方才是怎么悉心调教他的,数落起了浪翻云的不是。

“哎!以后喝什么酒都没滋味了。”了一再喝一口,恋恋不舍地把酒壶放好,找一家酒店,继续他的夜宵。

秦淮河畔的某家酒店,店小二咬牙切齿地道:“哪里来的野道士,喝酒吃菜不给钱!”

此时,了一方才一壶烈酒,两个包子下肚,晃晃悠悠地走在南京城里。这里不是居民区,空旷的街道上,出了他没有别的行人。忽然,他感到颈后凉凉的,回头望去,大惊失色。

映入了一眼帘的,是一只扑面而来的大脚丫子。就只这一眼,便吓得了一魂飞魄散,惊出一身冷汗。他今夜老酒着实喝了不少,早有了七八分醉意,只差没躺倒在地,醉卧街头了。吃了这一吓,了一倒清醒了五分。

了一侧着身子,往旁边就倒。奈何他身体迟钝,意动人未动,这来势奇快的一脚,正踩在了一的脑门上。

踏了了一的那人,把他当作一根梅花桩,从左面的房顶上下来,踩上一脚,腾身向另一边房顶跃去,同时嘴里说道:“借光,借光。”

这人蒙着脸,只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目,踩在了一的脑门上,了一却没什么感觉,好惊人的轻功!了一愕然看着这人远去的背影,却像是一只大猴子。他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刚想破口大骂,脑后风声又起。

说听到风声,却并不准确。了一现在晋入先天,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不用双眼,都会有一些莫名的感觉。了一是先感觉到了后面有物体高速移动,再在将要转头去看的时候,听到了风声。

了一把头一偏,腿一软,往地上坐下。

谁料来人小腿摆动,使出一招精妙的脚法,不偏不倚踩在了一的脸上,借力紧追前面一人,还丢下一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了一的咒骂被硬生生地踩回肚子里去。这时他酒也解了,神智也清醒了。回想起那两人踩来的两脚,了一郁闷的得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就算他自己全神贯注地对上这两脚,结果还是会被踩中。第一个人速度太快了,除了在东方不败身上,他还想不出从谁人的身上看到过这么可怕的轻功。第二个人的脚法也太可怖了,了一的动作就像是被别人早就预见到似的,把脸凑过去给他踩。想到这里,了一不寒而栗。要是这两人脚上内力加上两分,自己的性命可就要不明不白地丢在这里了。

虽然承认自己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两脚,但是了一还是十分地恼火、愤怒,却因为无处发泄而胸闷。这两个人都是典型的、标准的蒙面人,除了前者矮小、后者高大以外,别无其他特征。这真让了一报仇无门啊!不过了一记下了这两人的声音,他相信,只要再听到一遍,他一定能够认出这两人。同时了一也非常胸闷,今夜蒙面人好多,而且还个个都是高手。

了一郁闷着,铁青着脸,翻过城墙,来到城外。

此时正有一群人在攻打一个小小的盗匪山寨。

看着两方无趣且低能地打斗着,了一无趣得很,暗中伸手打翻了几个看不顺眼的,正要离开,忽然山贼群一阵骚动,从他们的阵后,转出一个体形威武,相貌粗豪的大汉。

几个攻打盗匪的人叫道:“他们的头目出来了,大家结阵杀他。”同时,一群信鸽腾空而起,向南京城内飞去,显然是找帮手去了。

了一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山贼头目,不为别的,就为他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山贼们用什么兵器的都有,刀枪棍棒,连带矛盾戈戟,甚至还有使狼牙棒、判官笔这些奇门兵器的,可就是没见着用剑的。了一抢过了兵器,也顺手丢弃,他并非不会用这些兵器,只是太极神功配上他的武当高级拳法,比配上各种基本武功威力大上一些,反正太极神功恢复能力强,招式的内力消耗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回气就全满了。

看到山贼头目的剑,了一眼睛一亮,一个旋身,扫开周围的山贼,运起梯云纵,踩着山贼的脑袋就扑过去了。

山贼头目长剑一挥,带着四个跟班就杀向了一。

了一丝毫不惧,太极劲外放,把五贼圈在一起,然后真气一压一暴,轰的一声,四个跟班东倒西歪,横飞出去,口角溢血,显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山贼头目实力比跟班们要强上许多,只是脸上结了一层寒霜,牙齿不停的打战。了一内功带有寒属性,往日里遇上的要不就是可以随手打发的小卒,要不就是全力出手也难以获胜的一流高手,阳寒双属性内力要么没有用武之地,要么根本发挥不出,直到现在,才在三流的山贼头目身上,显现出威力来。

山贼头目被了一的冰寒属性内力所侵,行动迟缓了不少,才两招,就步了他的兄弟们的后尘。了一欺身到他身边,太极拳一摆,他的剑、他拿剑的手,就不受控制的偏向外侧,然后在尽力回收的时候,被了一劈手在手腕上重击一下,夺去长剑,接着顺手把他抹了脖子。

山贼头目轰然倒地,周围的山贼纷纷大叫:“大当家死了!”然后,他们了无战意,退开了一身边。了一从山贼头目身上俯身探去,把还没死透的山贼头目一掌拍死。山贼头目怀里掉下了一堆铜钱、一锭银子和一本书。

就在了一拣起钱和书的时候,背后兵刃破空声响起。

了一一皱眉,左手拿起书,右手长剑反削。

只听见锵锒一声,伴着一个人的惨呼,了一手中轻重反复了两遍,最后刺进一个人体内。了一恨他偷袭,内力催发,到了一转过身时,那人连叫数声,化作白光散去。

了一旁若无人,翻开这本刚打到的书,见是一本中级下品的劈山剑法,随手就学了。他悟性高,基本剑法的等级也高,再加上这个剑法品级低,了一稍稍在头脑里模拟一番,这个剑法的就已经模拟得驾轻就熟了。除了一两下劈砍的运力法门尚有些意思,在了一的眼里,这门剑法根本不值一提。

了一再看手中的剑。剑把上阴文刻着龙泉二字。这可是高级中品的好武器。

了一是用剑的行家,知道不是随便拿一把剑就能运用得如臂使指,剑重、剑形和所修炼的剑法有时会有冲突。这把剑剑刃寒光闪闪,了一随手一挥,觉得合手得很。

在周围的人,武功见识太差,看不出了一绝顶的身手,这些人都是一个帮派的,地头蛇,现下正有人调集人手,想要硬吃了一抢下山贼头目留下的剑和秘籍。

一个领着一队低级帮众的小头目冲了一骂道:“我说你这人是活腻味了不是?敢来我们雨花门的地头上撒野?”

了一心中的不爽刚刚散去不少,此刻又被他撩起,便瞪了他一眼,眼中蕴含的杀气,立刻把这人吓得够戗,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吐出。了一沉声低吼道:“滚!”

声音不响,却让人心寒。围在了一身边的人,都萌生了不可与他为敌的惧意。

就在此时,雨花门的高手到来几个,其中一个全身夸张披挂的人阴阳怪气地说到:“鸟什么鸟?这小子花拳绣腿的,大家并肩子上!”

看着向自己扑上的一群人,了一闭上眼睛,低声说了句“愚蠢”,然后张开眼,对着他们,连出了十三剑。

仿神门十三剑!

虽然了一未曾获得这门剑法,但是在武当山上十年,看过别人练不知道有多少回了,早被他模仿的有七成相似,出剑的姿势和角度基本上完全相同、手法和运劲的法门也会了五成,此番用来,并不在真正的使这路剑法的好手之下。

一片叮叮当当之后,攻向了一的人纷纷握住手腕,手中的兵器掉在了地上。

“好功夫!”雨花门的又一高手喝采道,丝毫没有因为了一是他们的敌人而贬损他的武功,这让了一对他们的印象好了少许,然而,那个全身披挂的人又开口道:“大家上,逮住他,逼他把武功秘笈写出来!”

了一大怒,无论在哪个门派,私自传出本门武学都是大忌,是轻则逐出师门,重则赐死的大罪。怒气一起,了一不再顾及,决定放手大杀。既然有人欠揍,他不介意打人消消气。

了一不再留手,把所有能调用的内力运转到极限,除去轻功剑法所需,所有的内力都加持在自身的敏捷上。短时间内,了一的敏捷大幅提升,再运上梯云纵,其速度根本不是一般人跟得上的。

了一连人带剑,变作一团光影,竟然以绝顶轻功,一人之力,包围了敌人二十余!了一也不杀人,用剑把敌人兵器挑飞了以后,就用拳头向他们招呼。他用的是基本拳脚,不需要内力,威力也小,单纯他的力量,打到人身上,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何况了一在拳头打到人之时,还根据他们的反应,有些貌似根骨低、内力差的人,还减小些力量,务必让他们饱受老拳,痛而不死。

了一才用了两分钟,就在给每个人都挨上十几拳,让他们抱着小腹,躺在地上打滚。然后他一脚挑起那个浑身披甲的人,道:“别装死,你可没受什么伤。”

那人愕然,不想被了一看破,只得硬着头皮和了一放对。

了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剑光到处,他的全身盔甲碎成无数金属片,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上。接着了一一改不打人脸的作风,不仅打他的小腹,更对着他的脸蹂躏,片刻之后,一个猪头便完成了。

发泄完了,忽然间了一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是因为自己受了气,受到了侮辱,这才跑出城来排遣,结果他仗着武功高强,让其他人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遭遇,饱受打击,那么他自己又算什么呢?他现在所做的事,是以强凌弱、欺软怕硬,大违武当的锄强扶弱的侠义之道。

了一意兴阑珊,准备离开。

“等等!”一人挣扎着,爬起,说道:“我们护法马上就到,不要以为我们雨花门没有高手,是好欺负的!你是条汉子就别逃!”

“高手么?有意思!我等着!”了一长笑一声,飞身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桠上,回复内力。虽然他的内力总量已经深不可测,方才的一番打斗总共只消耗他丝毫内力,但今晚曾经用尽过内力,虽然回复了不少,已经足够应付剧战,他还是抓紧时间回复。永远保持在最佳状态,这是了一赖以自保的信条。

了一端坐在树杈上,冥思了片刻,抓紧时间回复些内力。他现在晋身先天,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内力恢复不再受饥渴度的约束,身体能够自发地从外界汲取天地元气,补充内力的消耗。

内力的使用并不是完全按照内功的等级和最大输出值这两个属性。在最大输出范围之外,每个人至少还能透支一倍的内力。只不过,用这一倍以上的内力,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一次性透支五成以内的内力,会造成内功修为暂时受损,如果在没有回复正常状态之前受了内伤,就会变成永久性的伤害。而且,一次透支后,短时间内,不能再次透支,否则内力的回复便要打折扣,若是反复透支,还会造成原发性的内伤。

一次性使用出内力输出最大值一倍半以上,两倍以内的内力,就属于严重透支,会永久性地降低内力的深度,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身负内伤,内力回复减缓。若是连续严重透支内力,则会在一段时间内,提不起任何内力,严重的时候还会伤害到体质。

视为一种超常手段,江湖中人经常会小小的透支内力,作为奇兵,但除非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人会选择用上严重透支。武林中的各门内功,对于内力的透支,有着各种加成。总的来说,正派内功能够减轻透支后的危害,而邪派内功,能够在相同的危害下,把透支和严重透支的界限放宽。

了一出道至今,还鲜有透支过内力。一是,了一的战法决定了了一基本上不可能透支内力。了一因为把内力发劲修炼到极短的间歇,因此他习惯性地把绝大部分内力扣下,作为预备变化的实力,而他每一次使用的内力,从来就没有也就超过五成。二是,了一一共下山才几天,遇上强敌的时候还真的不多,何况他是武功小成后才出山的,轻功又好,打不过基本上就逃命了事,他可不是那种明知不敌还要死磕的类型。

算下来,也就创出太极初现这招时,了一曾经半被动地透支过少许内力。

前半夜,了一差一点要使用透支战术来抵挡泉一郎必杀的一刀,可是浪翻云抢先出手,替他挡了灾。

再接下来,浪翻云的覆雨剑下,了一全身的穴道受到了剑气攻击,运气抵挡,一顿饭的工夫内力就消耗殆尽,但这不算透支内力,内力仅仅在经脉中防御,也算是半被动的使用,却不是外放,因此虽然消耗极巨,在浪翻云的照拂下,内伤却是没有的。

一路出城散心,了一的消耗在太极神功强大的回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内力不降反升,到了杀山贼头领时,已经回复了两成。之后拿人练拳,也不过着力出手了几分钟,这下凝神调息一会,又全部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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