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接着道:“知府当场断了咱家赔钱,后来爹去找了药师,据那药师说,可能咱家的药药性太足了,过犹不及,咱爹当场吐血,说是天意。
赔了官府和程家两份药钱,还有采药队的丧葬费用,安家费用,咱家就没啥了,这当又抓住一个强人,夹缠不清,只说哥哥你在龙爪山中,被强人奉为上宾,要不给钱,龙爪山的大头领就要抬举你当个上舍生。
知府说这不是寻常盗贼,私立太学,是大逆不道,是反贼。
说咱张家有造反嫌疑,把咱爹关进了府衙监狱。
后来有人暗中跟咱爹说,是知府贪图咱家的蛇宝,咱爹没办法,献了那蛇宝,知府才让咱家立了军令状,剿匪自清。
咱爹让我破家募兵,前来剿匪。
爹说,这是咱家没积德杀山蛟的报应,说一定要救你出来。咱家只能卖庆仁堂了,可全信州只有程家只肯出一点银子,别家都不买。
程家还逼我与程老二订了亲事,才肯出兵剿匪。
招来的人也不中用,要不是咱家采药队还有老底子,早都跑散了。可朱爷爷,赵大伯,李大叔,王大叔,刘大哥,他们都死了,哥哥,我好难喔”哇的一声,小女孩扑到张桐怀中大哭起来。
张桐闻言,心如刀绞。
自己事事阴谋争先,竟是害了全家。
高廉闻听也是一叹,却是自家想差了,当真是天意弄人。
当下道:“贤妹且莫哭,贤弟,如今万事归一事,剿了这伙土匪便是万事大吉。”
张桐道:“全凭师兄做主。”
张琳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忙立起身来,躲到帘幕后去梳妆打扮。
高廉想想道:“贤弟,你和贤妹暂且呆在营中,将一班兄弟规整一下。哥哥我连夜上山,明日辰时,去请程都统,毕竟代表官家。
然后只管上山。
山中收获分为三份,只取其一,两份留给程都统,保命要紧。”说完飘然而去。
待张琳出来时,帐中只剩下张桐一个,不由大为奇怪。张桐一面安慰张琳,一面叫侍女将张家老人叫来,毕竟张桐是少当家,不同于张琳女儿身,属下都听吩咐。
就是请来的镖师们听说张家少主回来了,也规矩了几分,张桐将明日如何行事一一分派完毕,只待天明。
葫芦谷后是一线天,两处矮崖夹着中间向上一条小道。
当中立着一处乱石堆成的寨墙,正是上山的第一关。
白天,程都统的军士就是在这里被打的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平日里这里也就留守几个小喽啰,今日有官军进剿,人方比平日多些。山间夜寒露重,一堆人围着篝火饮酒,派了几个小喽啰在关上张望。
高廉上山,只在林中前进,翻山越岭如走平地。
那小喽啰却是防外不防内,眼睛瞪的铜钱大,看着山下的兵营星火点点,不妨高廉履险如夷,由后面杀来。
关上的小喽啰听得背后风声不对,回过头来,只见一大一小两条灰色巨蟒在人群中晃动,巨口张开,一道血泉凭空飞入口中。
蟒首回转处,两道冰冷的目光正与那小喽啰相对,那小喽啰惊得大叫一声,可怜这声音只是喉咙中呵呵作响。
身上一冷,翻身倒地,直跌落到墙外,摔了个命丧黄泉。这个跌死的尚可轮回,可怜那般围火的强盗一个个如痴如醉,挣扎不能,不多时魂飞魄散,魂魄精血被六阴剑吸取,成了修复六阴剑的原料,不能轮回。
如此这般过了三处关隘,六阴剑已经转为淡黑色,却是用三百多人的精血魂魄提升了一阶品质,也是这般强盗平日杀生害命,以人为粮,个个身上戾气十足,才有这般成果。
要知道龙虎山毕竟是名门正派,门下徒众若似这般毫无顾忌的杀人炼宝,身上必为戾气所缠,一旦回山为师门发觉,自家的下场却比这般喽啰好不了多少。
龙虎山有一门凝练护法神将的法门,正是用这般破戒的弟子肉身炼成。
高廉已然破门而出,便不必顾忌这般戒律。
只是这般法门只能暗地来做,若是毫不顾忌,杀生害命,惹得天怨人怒,魔名外传,不但龙虎山要来执行家法,便是佛道两家的门人弟子听到了也会来降妖除魔,后果也好不到那里去。
高廉一路杀上山来,大寨中却无人知觉,当中的草堂上,火眼狻猊邓飞大开人肉宴席,将今日阵上捉到的镖师官军叫小喽啰开膛破肚,全寨吃块新鲜肉。
草堂前的广场上燃着篝火,小喽啰们团团围坐,篝火上烤着的分明是人形的物体。
后寨的人厨子整治了一桌酒席,火眼狻猊与大小头目在大堂中痛饮。正喝得高兴,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惨叫声,火眼狻猊骂道:“这般戳鸟,办事越来越不利索,杀几个牛子还这般鸟叫,没得搅乱老子兴头”
正说话间,草堂门被向里撞塌,一个人直跌了进来,将桌子撞倒,盘碗跌了一地,眼见着那人口鼻喷血,两眼圆睁,满是恐惧之色,头一歪,蹬蹬腿竟是死不瞑目。
那人跌进来时,火眼狻猊邓飞便是一推桌子,自家借力向后一跳,已将随身铁链绕在臂上。
那般大小头目手快的也各抄兵刃,都向门口望去。刚才还鸡毛乱叫的大寨已经是寂然无声,仿佛寨中的小喽啰都消失了。
众人眼见着门外一片黑暗,原本草堂外众多小喽啰围坐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熄灭,星光,月光也躲了起来,而草堂中的光亮仿佛一出门口便被黑暗吞吃,门里门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草堂中的众人,明明身在光明中,却如囚禁在暗无天日的黑牢中,但觉一股寒意由心底生成,直贯顶门,手脚都不知所在,口鼻宛如溺水般不能呼吸,耳中只听得自家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眼前越来越黑,眼中所见,宛如石化的世界。
火眼狻猊邓飞眼见着一个少年,宛如魔神,自黑暗中走来,那少年一步步跨进草堂,随着少年的脚步,火眼狻猊邓飞眼中的世界开始鲜活起来,眼看着那少年身边盘旋的两道黑线是如此的清晰,那黑线在兄弟们的颈项划过,头颅被鲜血一点一点顶起,向后一点一点抛落,血色慢慢冲高,如一面面血红的旗帜,那血光只在空中便消失不见。
那两道黑线交叉分飞,剑光所向正是火眼狻猊邓飞。
火眼狻猊邓飞双目血红,一声大喝,声如洪钟,就头顶上,流出一道黑气来。黑气之中,立着一个金甲天神,蓝面赤瞳,獠牙外露,手持降魔宝杵,从半空里打将下来。
却是火眼狻猊邓飞身中道法,又到了性命关口,逼得元神出窍。降魔宝杵上红光一闪,六阴剑飘飘荡荡由空中只落下来,不待落地,已化为飞灰。
那六阴剑本就是邪物,如何敌得了神威,高廉口吐鲜血,被撞飞出草堂,火眼狻猊邓飞怒吼连声,大踏步追来,将身旁的一切撞得稀碎。
高廉人在半空,口喝声“疾”,脑后现出一块石碑来,那石碑正面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篆,围绕着镇魔碑三个大字,背面却是刻着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一百零八个大星,此外小星不计其数。
高廉本是器修一脉的传人,走火入魔之际本命法器被镇魔碑压了个粉碎。
这镇魔碑便充当起高廉的本命法器,好似自行车换了一辆法拉利。
虽说是好事,可惜木有汽油啊,还不如原来的自行车好用。
直到高廉结成金丹,才勉强有了一点油,能用上一用。虽是勉强,这威力比原来可是有了绝大改进。
那石碑飞起,正向那金甲天神头上砸去,那金甲天神手中降魔宝杵向上乱顶,但见红光乱闪,石碑在空中晃动,不能落下。
高廉落到地下,火眼狻猊邓飞正赶到跟前,臂缠铁索劈面打来。
高廉身形一侧,两手叼住火眼狻猊邓飞这条手臂,右脚飞起正踢在火眼狻猊邓飞膝侧,火眼狻猊邓飞身子一歪,那脚却不落下,顺势踢在火眼狻猊邓飞腋下,再起,正踢在火眼狻猊邓飞太阳穴上。
这套脚法快如闪电,唤作凤凰三点头,却是另一世界的体术。
火眼狻猊邓飞舌吐目凸,口中大口吐出血来,夹杂内脏碎片,应脚而毙。
火眼狻猊邓飞一死,石碑直砸在金甲天神头上,将那金甲天神打得无影无踪,但见镇魔碑上一颗大星闪闪发亮。
上面石碑收天神,下面高廉随手拿起一把朴刀,刀光闪过,火眼狻猊邓飞的头颅应光而落,高廉一下坐到地上,口中一口鲜血直吐出来。却是被道法反噬,伤了身体。
镇魔碑在空中浮浮沉沉,一点点星光在空中闪现,却是那些横死的小喽啰的魂魄,被镇魔碑吸了进去,每吸进一点星光,高廉便觉镇魔碑反哺给自家一丝精气。
不多时,内伤便被治愈,高廉只觉得精力旺盛,比受伤前还好上几分,这等夺人精血反哺自身的手法原是魔道常用的手段。
高廉站起身来,收了镇魔碑,抬眼望去,正是月朗星稀,四外一片寂静。
心知自家实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用道术杀这班再世魔君,一旦逼得魔君元神出窍,恢复天神修为,自家便是自寻死路,拳脚刀兵反倒便宜,自家在体术上虽有几分心得,比这世界的强人却是大有不如。
不知道师祖师父是如何镇压魔君的,难道也不用道术,心中正自烦恼,却有一段信息传来,心中大喜。
这信息却是三国传来的锻体之法,这域外天魔化身千万,投入不同的时空中,这信息却是共通的,能用不能用却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有了这锻体之法,以后就是单凭体术在这个高能低武的世界也能有一番成就。
望天色还早,免不了在寨中收刮一番,反正自家有一方能储物的灵宝。
拿出几颗黄豆,洒向空中,念念有词,口中喝了一声“疾”,几个面目呆板的大汉落于地上,正是道家撒豆成兵的手段。
这些大汉随高廉心意,自去寨中清理,几个去清理尸首,挖坑的挖坑,斩首的斩首。
几个去搜集细软,不多时将寨中打扫一空,粮草尽有,金银却是不多,却不见张桐的灵药。
高廉心中一动,将神魂遁入镇魔碑中,那点亮的大星唤作地阖星,其下正镇着火眼狻猊邓飞元神。
两下一合,一道法诀不修而成,原来碑上地阖星点亮,得到神术煮石。
这煮石乃是巫门法术,吸取石头中的灵气强化自身。
相传上古蚩尤八十一个兄弟铜头铁额,能嚼石咽铁补益自身,这门道术就是这里来的,不过后世人族木有巫族那么强健的体魄,与石头相比还是草木之精更合适于人族,这门道术也就渐渐衰落了,成了鸡肋所在。
本来高廉只想在在邓飞元神中寻到他私房藏在那里,不想除了寻出邓飞秘库外还有新的收获。
火眼狻猊邓飞秘库却在寨后山中,同张桐所居的上舍同一山峰,却是西面,不过这洞却甚是隐秘。
高廉寻过去向上看时,却是半山上的一处崖壁上,月光下一株矮松张牙舞爪挺立在崖壁中间,上下不靠。高廉却知道那洞应该在哪松树后面。
高廉驾云而起,落在松树枝头,眼见洞中黑漆漆一片,宛如吞人巨兽张开的大口。
好在高廉金丹已成,有虚室生白的能力,进入黑暗中如同白昼。
进得洞中但见条条钟乳垂下,洞径渐渐向下倾斜,在洞底却有一处小小水潭,潭水甚是清冽,其中有小鱼游来游去,高廉认得那鱼,乃是山中的一种特产,肉质细腻,名为黄棒子的便是。
那潭边横七竖八的扔着几个竹条编的扁筐,当是捞鱼的器具。
高廉数着潭边右侧第三根钟乳,轻轻向上一窜,双手,双脚撑住洞壁,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爬。
不多时,头上发髻已然碰到枪尖一般垂下的钟乳石尖。背靠着这条钟乳石,向上曲折蛇行,不多时只见前面露出一条一人粗的小小甬道。
蛇行进入甬道,向下游行,初始那甬道还甚是狭小,只能爬行,渐渐只需要弯腰前进,渐行渐宽,前面渐渐透出光亮来。
不多时来到一处广阔的大厅中,千奇百怪的钟乳石上闪着点点星光。
再前行了几步又是一道石门,其上雕龙画凤,兽首衔环,那花纹看上去甚是古朴。
推开石门,正是一间大石室,光明入目,却在洞顶镶嵌着几颗夜明珠,靠墙放着几口大石箱,打开来,一口中整整齐齐码放着十两一个的蒜头金,一口中是些散碎的珠宝,其余几口都是十两一锭的大银,石头架上摆着些古玩玉器。
石室底部却是另一层宝库入口,踩动机关,前方的石壁上一块石门沉入地底,露出一个一丈宽的通道来,并不笔直,看不到底。
走到底部,来到了一处小石屋,有着石床,石桌,石凳,一应俱全。
靠墙的石架上摆着一排排玉盒,打开来其中放着些千年灵药。
石桌上用木架托起一口宝剑,看剑鞘古色斑斓,剑柄七星凸起,却是一把长柄的双手剑,鞘身细长,乌黑的木质中隐隐有金星闪耀,其上有两字金文,正是太阿二字。
高廉轻轻摘下宝剑,伸手一抽,拔出剑来,剑身乌黑,长有三尺三寸,伸指一扣,其音沉闷。看那剑有刃无锋,细看下黑中泛出鱼鳞般的紫光来。
高廉向石桌一剑劈出,剑架应剑而断。
桌上显出一道剑痕,与平常利剑并无不同,心中一动输入真气,再次一剑劈下,紫光一闪,石桌劈为两半。
高廉心中大喜,虽然失去六阴剑这等法剑,但得了此剑,便不亏本。
要知道高廉要对付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都已转世为人,都是战阵斗将,与这等转世星君争斗还是用武艺最好,用道法的后果,刚刚在地阖星身上已经得到了教训。
想那包道乙苦练了一生的玄元混天剑,乃是上品法器,能飞百步取人,战阵之上也只断了武松一条臂膀,就被鲁智深一禅杖打个粉碎。
所以战阵之上一把能用于马战的长剑比飞剑要好的多。
高廉将剑背好,环顾四周,自家要在尘世厮混,少不得与孔方兄打交道,有了这笔横财,要好受的多,这些金银不能不要。
且喜镇魔碑中空间巨大,将洞中物品搜刮一空,也只占一角。
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宝贝却没有拿。
高廉在室内踏罡步斗,批发仗剑,室内云气蒸腾,高廉口中一声大喝,一道霞光由室顶生成,将高廉吸了进去。
原来这上一任的地阖星姓刘名衡,乃是截教弟子,在万仙阵被杀,封神之际只留个名号。
这龙爪山本是刘衡入截教前的修道之所,这里就是他的洞府。
高廉若不是有伏魔碑在手,这点传承也到不了手中。
想来火眼狻猊邓飞受到冥冥中的指引,寻到这方洞府,却因无道术在身,失了最大的缘法,只把这一处洞天福地当成一个小小的仓库,甚是浪费。
进入真正的洞府,迎面是一座闪现着乳白色的光芒的屏风,那屏风上不时有怪兽的影子闪现。
绕过这座屏风,迎面的矮几上放着一面铜牌,旁边放着一卷书。
高廉坐到矮几旁,信手打开那卷书,这书乃是一种不知名的兽皮所制,其上龙章凤篆,天书符篆,高廉自叹没文化真可怕,有天书在手,却相看两不识。
好在除了文字外,那书上还有栩栩如生的走兽飞禽的图形。高廉诚心正意,将精神侵入到这一片图书中,那些龙章凤篆,天书符篆在识海中旋转,凝成五个大字,字高廉本不认得,现在却不教自明,乃是蚩尤三盘经。
那五个大字散开来,化为一篇短短的文章,却是一篇呼风唤雨的道术,与高廉在龙虎山所学的大不相同。
龙华山所学需要登台做法,拜章请神,由神来呼风唤雨,受制于人。
而刚得的道术却是以自家的法力为引,直接聚气成风,风起云涌,云聚雨生,都由自家控制。刚得几分真意,便觉心慌欲呕,那些龙章凤篆,天书符篆一下便散了开来。
高廉知道是自家道行不够,也不强求,能得一篇道术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闭目调息良久,方看那面铜牌。那铜牌正面雕着个虎头,背面是龙章凤篆,却是一面聚兽铜牌。
若在两军阵前使用这聚兽铜牌便能卷出一阵黄砂,唤出一群猛兽助战。
高廉暗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想来高廉也是在这里得的宝剑铜牌,命运还真是按着既定步骤走啊。不过人却大不相同,难得来到这美好时代,身死道消的结局可不是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