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水及笄那年,刘家夫人给她寻了门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夫人虽不是云若水的生母,但多年的养育之恩,刘夫人认为是时候报答了。
刘家早已不似以前那般风光,世道不好,战乱连连,灾祸频发,诺大的宅院,早已被掏光,如今刘夫人的三个女儿都愁嫁,更遑论云若水了。外人一听说是刘家的养女要嫁人,提亲的虽多,但让刘夫人中意的却无一个。生在乱世,只要是穷人,才学品行再怎么好,哪里比得上有个铁饭碗强,经过一番思虑,刘夫人决定把云若水许配给城东的打铁匠王二,他给的聘礼是一众求亲者中最多的。
万事俱备,唯候佳期,让刘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快到成亲的日子时,却突生变故。
鲜有人登门造访的刘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亦念敲开刘家的大门时,迎面见到的女子让他看得怔住,面前的人,和她的娘亲长得太像,仿佛就是曾经的那个人儿站在他面前,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失神。
“你,是云若水罢……”
他失措的神态,云若水尽收眼底,她冲他咯咯地笑。
刘夫人听说有客光临,心想真是稀罕,急忙出来迎接,见了亦念之后,惊为天人,眼前的人一身白衣,气度款款,一看就非富即贵,她欣喜地催促云若水端茶送水。
还没等刘夫人高兴够,亦念直接开门见山,表述来意。
“我是云若水娘亲的旧友,今天来,是要带走云若水的”
刘夫人一听,蹙眉不语。
十五年之前,刘夫人的公公,也就是空尘子道人抱回来一个女婴,不久之后,刘家名声大噪,传言空尘子道人能炼制奇丹,吃下之后能使人长生不老,自此,刘家以空玄门自称,收授弟子,传道修炼。空尘子道人一度想寻山修建道观,将自己创建的门派扩大,可想法还未落实,空尘子道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死是活至今不知。
那个女婴,就是云若水。
空尘子道人失踪后,空玄门在其儿子的接管下,人心不稳,弟子尽散,逐渐没落下去,一朝繁华,犹如昙花一现。
对于云若水,刘夫人有诸多怨言,单从养了云若水这十几年来说,她打心底就觉得吃亏,特别是云若水那一副看似言听计从的样子,让刘夫人耐她不何。而如今有人一上门就想要人,若是早那么十几年,她自然是爽快同意,但如今人养了那么大,亲事也定下了,若是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有所表示,她也要看值不值当。
为了一探虚实,刘夫人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不答应,若水已经和别人定下了亲事,不日就要成亲,这聘礼我也收了,若是你把人带走,不太好吧……”
亦念为难地想了想,问道:“那云若水成亲的事可否推迟?我只是带她去办件事,事成之后必定送她回来,可能就一两个月……”
一旁的云若水听后自嘲地笑了笑,这就像是借东西,达到目的之后再还回来。
而刘夫人肺都气炸了,这人若是被他带走了,送不送回来是一回事,嫁不出去却是必定的,到时候她不可能还要当菩萨一样把云若水供在家里。
她顿时生气道:“我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说的话一点都不靠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你带出去再送回来,还有人娶么!”
亦念皱眉,这些东西他着实没想到,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刘夫人见亦念就是想要空手要人的,对他的身份怀疑起来,刚才看的他样貌穿着不是一般人,一时被迷惑,而如今仔细寻思,面前的人如此年轻,怎么会是云若水娘亲的旧友呢,辈分都不一样了。
刘夫人醒悟似的,大喊道:“若水,送客!”
云若水送亦念出去时,对亦念摇了摇头,说道:“你来的时候怎么不带上银子?刘夫人得了钱,自然就放我走了,很简单的道理,怎的……你不懂?”
“我……没有银子……”
亦念的话还没说完,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刘夫人的喊声,她叫云若水赶紧回屋去,生怕云若水被亦念拐走。
亦念下凡之前,未曾预料到带走云若水会是件难事,凡间的事他不懂。
他是东天神州的天君,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与天同生,千年以来,他无欲无求,逍遥自在。但有人,却在他的心中植入了一份愧疚之情。他想,心中有了执念,就应该消解,如若不然,那便是他的劫了。
此番,他向天帝请命,下凡寻找五行魔珠,不仅因为兹事体大,若五行魔珠融合,且落入魔界之手,那一场浩劫将会席卷而来,而且此去凶险万分,只有他,会护得云若水周全,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的那份愧疚之情释然。
入夜,云若水在灶房忙活完之后,回到屋子准备休息,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亦念站在屋子里,她不觉惊奇,却依然问了句:“你怎么进来的?”
亦念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凭空而入,便绕开了她的问题,说道:“跟我走吧”
无论刘夫人同不同意,云若水必须要跟他走一遭。
云若水啧啧了两声,心想这人说话真不会拐弯抹角,要是她压根不愿意和他走,那他也耐她不何呀!
她哎呀了一声,叹息道:“这位公子说话真风趣,若小女跟你走了,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沉默了许久,亦念才幽幽说道:“我……会想办法的”
云若水噗嗤一声笑了。
“可是我还是不能和你走”
云若水看着亦念为难的神色,又慢吞吞地补充道:“除非……你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
亦念看了看他,点头答应。
“第一个,你叫什么”
“亦念”
“第二个,今天你说你是我娘的旧友,仅仅只是旧友?”
亦念顿了一下,回答道:“不是”
云若水的心猛然一紧,继续问道:“最后一个,你和我娘真正的关系是什么?”
亦念若有所思,他不知道为何云若水要刨根究底地问他和他娘的事情,但有的事情既然发生了,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他沉思了一下,仍如实答到:“师徒,你娘是我唯一收过的徒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云若水的脑海中回想起娘亲诀别时说的话,“怪只怪,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那个不该爱的人,就是亦念罢。她笑了笑,心中却充满了无限的悲凉。
不知道是上天的刻意安排,还是巧合,她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倒省却了她自己花费心思去寻找。
“走吧”
云若水拿起包袱,轻轻打开了屋门。白天亦念走之后,她已收拾好了行李,两人趁着月色,从后门偷溜出了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