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口位于两座高耸入云的雪峰之间，是自宣德城穿越雪域边疆的必经之路。山口上虽然并没有积雪，但由于地势极高，强劲的北风中还是飘舞着细碎的雪花。牵着战马的洪宽、唐乐天停下脚步，转过身与纪无生道别。
纪无生迎风而立，黑袍被狂风吹起宛如一面黑色的旗帜。唐乐天握住纪无生的手臂说：“纪兄，本以为你们边军会与我们一道去猎日部，那样的话我们还可以相处一段时日。但世事难料，如今我们不得不在此道别了。”纪无生用力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或许是风势过大，纪无生的战马发出悲鸣，洪宽、唐乐天的战马也“稀溜溜”地叫个不停。
洪宽看着傲立风中、任凭风雪吹打的纪无生，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他拍了拍纪无生的肩膀，说：“纪兄，你虽然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但却是幽宁边军中唯一值得我敬重的人。”
纪无生淡然一笑，对洪宽和唐乐天说：“山口那边有两座守望塔，再往前就很难再看到边军的身影了。你们这次出塞的只有二百多人，到了蛮荒之地随时都有可能遭到野人部落的袭击，你们要多加小心。”
“你也多多保重。”洪宽、唐乐天齐声对纪无生说。
纪无生点了点头，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不等洪宽、唐乐天答话，纪无生便转身牵着马原路返回了。
洪宽、唐乐天看到这个一直把他们送到明月山口的少年渐行渐远，便牵马疾行追赶禁军的队伍。
唐乐天侧过头躲避迎面劲吹的北风，他大声对洪宽说，“董大人将全军分成四队。鲍舒文率队居前，中军两队分别由罗庆余和马顺负责，我率队殿后。因为当时不能确定你是否还随队出塞，所以没有让你担任带队队长。”
“也好，你我同队，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为不让自己的声音被风声淹没，洪宽尽力提高了嗓门，但他的情绪仍旧十分低落。
唐乐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洪宽，便没话找话地说：“邓世贤跟罗庆余同队。”
洪宽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远处的两座瞭望塔，对唐乐天说：“这两座守望塔建于四百多年前的铁血龙皇时期。当时大将军苏骥荡平了雪疆以北的野人部落，为了纪念这次的胜利，铁血龙皇下令在穿越雪疆的五个主要山口北边修建瞭望塔。从那以后，野人部落从未大规模入侵过神龙帝国。”
“我听纪无生说，在这四百多年中，野人发动的小规模劫掠从未消失过。”唐乐天忧心忡忡地说。
“这是因为头曼对本部落野人的控制比较松散，部分强悍的野人随时会背叛一个部落投靠另一个部落。”洪宽迎着北风，昂首前行，心想：“或许这刺骨的寒风能缓解我心中的苦痛。”
“我们只有二百人左右，可能是神龙帝国开国以来规模最小的进入雪疆以北的使团了。”唐乐天说。
“中兴龙皇曾经派出过比我们规模还小的使团，只有两个人。”熟读《神龙书》、《帝国史记》的洪宽说。
“苏骥荡平野人部落之后，是否发生过野人部落袭击使团的事件？”
洪宽望着无边无际的茫茫雪山，幽幽地说：“有过。”
……
雪山山脉是神龙帝国北方的天然屏障，帝国与野人部落的交通主要通过五个宽敞的山口进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崎岖、狭窄的通道，这些通道只有走私商人和时常潜入帝国劫掠的野人知道。
在一条与明月山口平行的小径上，有十几个野人正在返回被龙州人称为蛮荒之地的奇泰草原。他们一共有二十几匹马，马上驮着粮食、铁器、首饰等劫掠而来的战利品。一匹棕色雪疆马上驮着一个身着灰色麻布衣裳的农家少女，她的手脚都被绳子捆住，脸朝下横卧在马鞍上。牵着这批雪疆马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野人，双眼炯炯有神。他不时回头望向马鞍上的少女，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小径崎岖而陡峭，这十几个野人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同时还得照料身边的马匹。牵着棕色雪疆马的野人，走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用奇泰语对同伴说：“转过前面的山坡之后，我们往东插到明月山口北边的大路上去。这条小路太难走，我受够了。”
一个瘦高的野人说：“阙聂，我们还是走小路吧。走大路的话，万一碰到帝国的军队怎么办？你如果被龙州人抓走了，头曼一定会砍了我们的脑袋。”
“阙聂，你可是咱们铁牙部民心中的头曼继承人，还是谨慎行事吧。”一个长须野人说道。
“盖奇才是头曼继承人，我不是。我说走大路就走大路。”阙聂吼道。
长须野人说：“盖奇在龙州已经待了十年了，我们才不愿意让他做头曼呢。”
“就是。再说，我们铁牙部让谁做头曼，干嘛非得听龙州人的？”瘦高野人附和道。
“我都怀疑那盖奇是不是还会说奇泰语。”阙聂一扬浓眉，继续说，“可龙州人干涉铁牙部推举头曼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也就说五百年前不是这样了，那我们为什么不按照古老的传统，比武定头曼。阙聂，在头曼的儿子中，你可是武力最强的一个啊。”长须野人说。
“好，你们既然说我才应该是头曼的继承人，那就听我的，走大路。”阙聂又看了马背上的少女一眼，眼中充满了欲望。
“好吧，斜插到明月山口的小路在瞭望塔北边二十五里左右，应该不会被哨兵发现。”瘦高野人说道。
……
唐乐天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他已经无心领略四周壮丽瑰奇的万里雪峰。洪宽曾经十分渴望观赏雪疆的奇美风光，但他此刻低着头，思索着究竟是谁杀死了他的父亲。
唐乐天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转过头躲避刺骨的寒风。蓦然，他发现西侧一条小路的转弯处出现了一个身穿皮甲的野人。唐乐天心想：“前往宣德城报告消息、接收公文、从事贸易的野人应该走大路，接受明月山口两个瞭望塔中哨兵的盘查。这个小路上的野人，不是走私者，就是劫掠者。”他拔出龙纹剑，大喝一声：“洪宽，你与十个兄弟留下看守马匹，其他人跟我一起去抓野人”。话音未落，便率先冲了过去。
瘦高野人第一个转过弯路，当他看到明月山口北侧的大路上竟然有一只帝国军队时，大惊失色。他一边高声示警，一边转身就跑。他身后的十几个野人也纷纷转身逃走。然而，山势对他们很不利。他们原本走的是下坡路，此刻要面对的却是陡峭狭窄的上坡路。
唐乐天下令毕宁等五人将野人遗弃的马匹和战利品带回军中，自己疾步前行，很快追上了高瘦的野人。他纵身一跃，举剑刺向对方没有头盔遮挡的后脑。瘦高野人急忙缩身躲避，唐乐天手肘向下从空中砸向对方后背，瘦高野人应声倒在地上。唐乐天挥拳猛击对方后脑，瘦高野人失去了战斗力。唐乐天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一个士兵用绳索将瘦高野人牢牢捆住。
唐乐天开始追赶前面那个牵着棕色雪疆马的野人，当他发现对方马上还有一个农家少女的时候，不禁大怒，吼了一声：“站住！”
阙聂突然停下脚步，拔出弯刀迎面直劈唐乐天面门。唐乐天虽然头上有头盔护顶，但见对方势大力沉，还是侧身躲开。阙聂又挥刀横斩唐乐天的脖颈，唐乐天疾退一步，勉强避开。阙聂上前一步，挥刀斜砍唐乐天的肩膀。唐乐天举剑招架，“咣”的一声，刀剑碰撞在一起。两个人在狭窄的山路上搏命厮杀，双方身后的同伴都爱莫能助。
阙聂本来没有将这个俊美的龙州少年放在眼里，以为三招两式就可以将对方击毙。但四五十个回合之后，仍然未能奈何对手，不免有些急躁。他向前一步，举刀砍向唐乐天的咽喉。唐乐天身体后仰，同时右脚猛踢对方的支撑腿。阙聂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唐乐天趁机一脚踢飞了对方手中的弯刀，龙纹剑迅速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阙聂身后的野人大惊失色，纷纷高喊：“不要伤他性命！不要伤他性命！”
唐乐天听不懂奇泰语，但通过那些野人的反应判断，跌坐在地上的野人应该是他们的头目。他吩咐手下，绑了阙聂。前面两个野人丢下弯刀举手投降，后面的八九个野人转身就跑。
唐乐天见抓了首领，也无意追赶，只是命令手下将那两个投降的野人也绑了，一起带回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