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煊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那还得从他与卑弥呼的初识说起。
战乱期间，民不聊生。走在大街上，随处都能看得到扫荡的游民，如行尸走肉一般。
燕煊好歹找了一家开了门的茶铺，坐在破破烂烂的椅子上，接过小二递过来的一杯凉茶。
陈茶入口，不禁让燕煊皱起了眉头。即使在战乱期间，他还是不能忍受住这种陈茶的折磨。
抬手欲将其倾倒。
“这位大哥等一下！”一阵如脆铃般的声音从茶铺门口传来，燕煊不禁回头被吸引，手中的动作也没有进行下去。
“大哥，这杯茶可以给我喝吗？”来者是一名年轻的女孩子，虽然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但仍然遮盖不住她本有的姿色。此刻的她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唇干裂，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
这样的事情，燕煊本可以不去顾及，但是却不知触碰了哪根心弦，想要帮助她。
正欲抬手招呼小二再呈上一壶茶时，小姑娘已经从他的手中抢过那杯陈茶，一饮而尽。
满足了之后，小姑娘用袖子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嘴，大方道，“我叫卑弥呼。”
卑弥呼……燕煊在心底轻声念叨着。
“咦？这位大哥，你身后有东西哎！”卑弥呼轻声叹呼。
燕煊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查看，之间卑弥呼以企及的速度迅速靠近他，用力地按了下他的脊背。
他只觉得被她按过的地方剧烈一痛，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破体而出。
她很快恢复成天真烂漫的模样，面对他疑惑的神情，摊开小手——一只黑乎乎的小虫在她手心挣扎几下，很快便死了。
“这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咒法，类似蛊术。施咒者可以准确地获知你所在的位置，以及你和旁人交谈的内容。换言之，这种咒法可以起到监视的作用。”她轻描淡写的解释却让他暗自心惊，忍不住攥紧拳头：半年了，这咒法是何时下到他的身上的？
她并不关心是谁下咒害他，好似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将小虫拍去，笑的很是轻松，“你给我水喝，我帮你破了咒法，就此两不相欠。”
她不喜欢欠人人情，一直都是。
然而“两不相欠”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却好似利针般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却为何，让他这般怅然若失，这般舍不得。
再见时是在路边的摊铺，因战乱期间，鲜少有人出来做生意。燕煊看着她在一处破旧的布鞋铺子徘徊良久，最后摸摸口袋，叹了口气。
她的草鞋，鞋底已然烂穿，只剩个鞋面挂在脚上，勉强做出一副鞋子的样子。
燕煊为她置办了一身新的行装，成功的让她再次欠下他的人情。她踩踩足底的缎面绣花鞋，局促地拧起秀眉。
“不合脚吗？”他问。
这家布鞋铺是全城仅有的一家铺子了，若买不到合心意的鞋子，那么他只有带她出城……
“有点儿挤。”眼见着他二话没说便蹲下身，欲替她拖去鞋子，她赶紧后退一步。
“新鞋都是这样，穿穿就会变大的。”
他起身摸摸她的发顶，软茸茸的发如意料中那样柔顺，似俏皮的手挠在他心上，让他由心底生出一种名为怜惜的感情。
彼时纵然心知城外有重兵压阵，可抬眼看一碧如洗的苍穹，他仍是露出畅快笑意，不知怎的，便想起那句偈语：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