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峰谷相间,就像是一张大饼糊在中原大地,唯独东北角被河流冲出一大片缺口,而金寨县城就建于此。因其三面环山、地形险要,再者此处辐射江淮、背靠群山,进可攻退可守,所以自古以来兵事不断,境内多险关要隘。
独特的地势有时吸引着义军、叛军在此筑巢做大,有时是老百姓躲避战祸的世外桃源,有时也是朝廷的重兵把守之地,世人来来往往,慢慢的将金寨县城建成如此规模。
穿越金寨县城的这条大河称为‘老岔河’,山中木材、竹料等产出可以经由此河进入淮水,直达扬州城。这两年淮河两岸大小城镇的扩张也为金寨县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可惜金寨县山多地少,随着人口增多,粮食产出早已经捉襟见肘,不得不靠外地运来。
杨云坐在船头,看着装满粮食的小船缓慢的逆流而上,心中有一点点急躁。这些小船是为了来往金寨特别建造的,平整且狭长。船的两侧各有一条窄窄的木板可以行走,船工站在船头将竹篙抵在河床,然后推着竹篙沿木板用力走到船尾,让船能够前行。
四名船工分列左右,交替着撑起竹篙,也只能让船爬的跟乌龟一样快。这还是因为老岔河的河底都是石头,要是在金沙河,竹子插进河床拔都拔不出来。不过即便如此,竹篙的另一端也必须装上一个铁制的葫芦,以免竹篙断裂。
快到金寨县城时,河道开始变得湍急,单凭四支竹篙已经不能溯流而上了,不得不雇起了纤夫将运粮船送入码头。杨坚和小公子陆续从后面的船上岸,存放粮食的粮仓就在前面不远处,剩下的交给挑夫就行了。
杨坚叮嘱了几句,带着众人来到客栈,先将师父和顾昆等人安排好。今天应该和杨远在金寨碰面的,所以三人再一次回到街上,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金寨县城依山而建,可以看到成片的石头房子一层层的向山顶延伸,并且城里的道路也都是石板铺成,要不然下几场雨路就被冲毁了。让人意外的是,县城各处都能看到穿着甲胄的兵士,这些人喝酒取乐、聚众赌钱,干什么的都有。
三人兜兜转转的来到一处颇为华丽的酒楼,杨坚丢给伙计几个铜板让他给安排个单间。房间很僻静,坐在屋内能俯瞰整个金寨县城,小公子来回瞅了瞅觉着没什么问题,这才说道“你们两个在这呆着,我去找杨远碰头”。
天黑以后,杨远带着他的师父方亮来到了酒楼,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公子才返回。
饭菜上齐之后,杨坚问道“方教头,粮食都已经备齐了,什么时候动手?”
方亮回道“即如此,随时可以进山了,另外还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
“什么消息?”
方亮低声说道“单大人出兵剿匪报到了兵部,没想到皇上知道之后又下了一道圣旨,对单大人的义举给以嘉奖,并且让相关地方予以支持,有了这道尚方宝剑咱们行事就方便多了,要不然这么多军士也不可能进入金寨县城。第二个消息和第一个有关,因为单大人得了旨意,其他几州的团练也有些蠢蠢欲动,不出意外的话进山剿匪的兵将可能要超过万人”。
杨坚看了杨远一眼,犹豫着问道“今天我们一路走来,看到兵士都在饮酒作乐,到时指望这些人能打仗吗?”
“放心吧,不这样又怎么掩人耳目?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山上的贼人也相信本次剿匪还是走走过场,警觉性已经很低了,最近几天正在商量着出手呢”。
杨远说道“山上缺粮,山贼到了秋末都会下山筹粮,能抢就抢,不能抢就买,这金寨县里好多商家都和山上的土匪都有生意来往”。
杨坚问道“那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方亮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道“两天以后吧,再迟就怕走漏消息了”。
送走了杨远和他师父,杨坚刚要离开,小公子却拦住他说道“等一会儿,还有人来”。
“谁?”
“孙华中”。
“他来干什么?”
小公子说道“不要小看了丐帮,团练之中可有不少人曾经靠要饭为生。咱们不能将宝押在一处,至少要多听一听才好”。
等不不多时,孙华中果然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位未曾谋面的中年人,二人作商户打扮,看来是想掩盖自己的身份。
杨坚起身迎上去,说道“有劳孙长老跑一趟”。
孙华中心情不错,笑了一下又觉着不合时宜,才敛色说道“不要长老长老的叫我,咱们兄弟共患难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
说完,孙华中指着旁边那人说道“这位兄弟姓薛名怀,以前和我在一个窑里住过,现在团练中担任‘都头’一职,手下率领着一百号人,此行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
杨坚躬身一揖,说道“薛将军冒此大险,小弟真是感激不尽”。
薛怀扶起杨坚谦让道,“好说。以前也常听帮中众兄弟提起过诸位,各位都是有情有义之人,薛怀最敬重朋友,愿出一臂之力”。
大家坐好之后,小公子问道“军中可有什么流言?”
薛怀回道,“军中将士只听说要来剿匪,具体安排其实不知,反正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走个过场”。
“那指望这些人能打仗吗?”
薛怀好像也不敢打保票,有些迟疑的说道,“单大人平时不管军中之事,兵士训练都由副将‘伍自新’伍大人负责,此人颇有一翻雄心,治军甚严。而且自从方亮教头来了之后,也是对弟兄们严加约束,军中将士其实都服他二人。再就是出城之前已经将三个月的饷银发了下来,并且承诺事成之后另有奖赏,所以军中士气还算旺盛”。
小公子说道“这个伍自新听杨远说起过,这一次能出兵也多亏他从旁撺掇。这样也好,有人想立功,有人要银子,只要各得其所,总会有卖力的时候”。
杨坚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人和山上的土匪来往?”
“这个,暂未听说”。
……
三天之后,杨云、小公子和杨坚来到一处荒僻的山崖之上,脚下的山坳正是义阳团练安营扎寨的地方。几千人站成一个方队,也没有占多大的地方,横竖都是五十多人。
天色就要擦黑的时候,有一位大将登上前面临时扎起的高台,大声问道“咱们这一趟是干什么来的?”
“剿匪!”,三千人同声同气吓了杨云一大跳。
杨远连忙解释道“不要紧,走到哪儿都要问一遍,附近的乡民都听习惯了”。
伍自新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又说道“你们是不是觉着这一趟是走个过场?那你们可大错特错了,从今天晚上开始咱们就要真刀真枪的上山杀人!不过走之前我给各位一个机会,谁要是不想去的可以留在这个营地等我们回来,绝不为难!下面就给大家一柱香的时间考虑考虑”。
旁边还真有人点了了香,伍自新则跨着腰刀在高台上走来走去,看着底下的众将士窃窃私语。
伍自新等到香灰燃尽,再一次大声问道“有没有想留下来的?”
“没有!”
杨云却觉着这么做是画蛇添足,这种境况下谁敢留下来?还不得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
“很好!”伍自新说道“那么从现在起就进入夜行军,听清了没有?”
杨云还等着三千人怒吼呢,结果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在原地站立,原来夜行军时谁都不能出声!
“很好!只要出了这道门谁敢坏了规矩军法处置,谁敢做个逃兵,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