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听着门外动静，快步推门而出，左右顾盼，瞧见一男一女正紧抱在一起。
他转头瞅了一眼，连忙慌慌张张地放开莫嫣，用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娘”。
艳娘身子一震，盯着他，又看了看在一边颔首的莫嫣，转眼便扬眉笑了笑：“好啊好，真是没浪费我这妘娼院的好地儿！”
阿九颤颤巍巍地拉过莫嫣的手，道：“打扰到娘亲了，我……”
“罢了，无妨。”艳娘挥了挥手，又愉悦道：“你俩在这多没趣啊，等着我会儿。”语毕，她转身回了屋。
艳娘进屋，莫嫣抬眼，见自己身边的阿九正十分紧张地盯着门口，握着她的手也泌出了汗液。
直到艳娘再次出来，莫嫣迅速垂下眼帘，并借着余光看见艳娘交给阿九了一把钥匙，耳边也再度传来艳娘的声音：“钥匙拿着，去楼下的玉宇阁。”
莫嫣侧侧头，见阿九小心翼翼地接过钥匙，拿在手中，低声道了一句谢。
这时，莫嫣的手被阿九牵着晃动了几下，她抬头瞥了阿九一眼，见阿九一直在看着艳娘，她便也瞧向艳娘，却发现艳娘正以一种异样的笑容面目盯着自己，莫嫣一时被盯着发毛，无奈，她清了清嗓，也同阿九一样向艳娘道了句谢。
“行了，你俩也别伫在这了，去吧去吧。”
阿九应了声，拉着莫嫣离开了。
下了楼，阿九在走廊里大步带着莫嫣寻找着玉宇阁的牌匾，终于，他在一扇红油香漆的门前停了下来，阿九松开了莫嫣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用艳娘给的钥匙打开了上在门外的金锁。
“来，进来吧。”阿九开了门之后，变得越发紧张，“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莫嫣看着阿九，竟感到有些好笑，她瞥了眼他，迈步进了房间，趁着阿九还没关上门，她便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待莫嫣点完了几盏油灯和蜡烛后，阿九又慌慌张张地在外张望了一圈后也进了房间，并在屋里锁上了房门。
玉宇阁如其名一般，玉器雕琢，韵味有余，单面镂空花样墙壁上延伸出几台脚架，托着的白蜡被点燃后散发出淡淡幽香。
“为什么帮我？”莫嫣点燃最后一只白蜡，想着她似乎与他昨天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缘。
阿九似是咽了口唾沫，道：“如果你被母亲发现，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莫嫣抬眼望着他，见他刚刚的吃紧的情绪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认真。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好下场？”
“我……”
“大不了被艳娘发现我的无礼，责怪我几句也就好了，能有什么大碍？”
莫嫣话出试探，带着一脸的不可一信坐到桌前。
谁知那阿九也急急跟着拉开凳子坐下，道：“你要相信我！待你晚点出去后定要跟母亲强调你跟我做完了男女之事，不可让她起疑心！”
莫嫣借着烛光看着阿九，他似乎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就如此紧盯着阿九，阿九见莫嫣如此看着自己，不禁感到有些难为情，便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我已经跟你进了这玉宇阁，接下来发生的事艳娘怎会不知，何须强调？”
“那是因为你不晓，我母亲她生性多疑，刚刚你在窗口看见她……”阿九感到自己说多了言语，便立刻止住了口。
“你也看见了？”莫嫣道。
阿九嘴角抽动了一下，缓缓道：“嗯……我本是来与她道安的……”
莫嫣拿过烛台，伸出手指摩挲着壁上的纹痕，漫不经心道：“那你过来时，脚步也真够轻的，如此小心翼翼，可不像是来道安。”
“我……我……”阿九一时吞吐，“与母亲，我做任何事手脚都需轻，万不可打扰她一分……”
“是吗？可为什么我感觉你这是拘谨，是担心受怕？”莫嫣挪开烛台，再次看向他，“你来与艳娘道安，这没什么不妥，但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或见机敲门示意，反而在窗口窥视完之后带着我一同掩饰——你怕被艳娘发现，你怕，被艳娘发现你正在窥视她……”
莫嫣一时也变得肃然，阿九竟噌一声起身，居高临下俯看着莫嫣，却张口结舌：“你，你不要胡说……”
莫嫣缓缓起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告诉你，你不可再如此懦弱胆怯下去，你知不知道你的母亲做了什么卑鄙恶毒的事？她雇人肆意掳掠半城中的女子，那些被迫的女子在妘娼院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们与家人离散，明知身在半城中，却永出不去这妓院！”
阿九的双肩抖动，别过头去，双腿一软，瘫回凳子上，喃喃道：“这些……我都知道……”
莫嫣蹙起双眉。
“我在城中曾听人说过这些，我一直当它是谣言……没想到……竟，真有此事……”
“你母亲骗你，也没跟你说过这些？”
“嗯，她告诉我，那些姑娘都是自愿来的……”
“那些自愿的姑娘只有个别。”莫嫣也再次坐下，与阿九平视，道：“大部分的姑娘都是被抓过来，或是从贩子手中买来的，她们可怜无家可归，却不至于迫于来此；包括我——我被人打昏抓来，我不能与亲人团聚，还要在此……做着这些……肮脏的事……”说到尾处，莫嫣觉得说到情深处像是欠缺了些什么，便就此掩面随意抽泣了几声。
阿九见莫嫣如此，本伸出手来想抚慰她，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姑娘，我……”
“你明知你母亲有罪，却对此无动于衷，如此包庇，就不怕以后与你娘共遭天谴吗！”
阿九放下手，深深叹了口气，他双眉呈八字，再看看莫嫣，她已侧过脸去。
又是一声太息，阿九起身慢步走到墙边，看着那些装饰的镂空雕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久久不语。
莫嫣转回头看向他，皱皱眉，不知自己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对他起没起作用；她要说服他去报官，给自己留得逃脱的机会……
“其实，我……”阿九启口。
“想说什么？”
“我其实不是艳娘的亲生儿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