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哭泣。男人或者女人,我已经分不清。也好像是我自己在暗夜孤独地抽泣流泪。我还记得白敛华对我说的话,可他因为李小艾,似乎早已忘记自己给过的承诺。当我需要他的时候,我竟然把赵欢当成了他。我真的不想承认,我已经爱他爱得这么深!
我是无情冷漠的,所以这种轻易给出的深情连我自己都诧异,我只想矢口否认。
睁开眼帘的时候,我微微吸了一口气。因为扯到了伤口,后背一阵阵冒出冷汗。
我记得我闭上眼之前跟赵欢嘱咐过。
“别送我去医院!——”
然而,他就像我没有顾及他生死一样,还是叫了救护车,把休克的我送进了医院。
发生在国庆节假日里的案子,又因为我秋家二少爷的身份,我入院的消息竟然持续一周霸占头版头条。报道上说警察还在追踪嫌犯,似乎跟国际走私团伙有关。
我满心期盼着自己永远陷入沉睡,可命运又一次违背了我的心意。窗外的光影不停在树荫下晃动,我却四肢麻木。冷入骨骸的刺痛让我瑟缩着抱紧自己,而下一秒有人推门而进,然后看着我的眼睛,他温柔地对我说:“秋生,我们回家吧!”
这个人,是赵欢。所以,这一刻,我突然不想跟他计较太多。他就算说出来,我大抵也不想听他背后的过往。通过他的眼睛,我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很明白,每个人都有伤痕。多多少少,都受过伤害。只是他们,包括赵欢,都选择了原谅或者被动接受或者宽容。可我不甘心,在我还能喘气的时候,我不会停止脚步。
报复别人的同时,我也在报复着自己。我不想放过任何人!
我是个疯子。
阳台上的花架上摆满了这种再寻常不过的植物,被赵欢扶进门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被阳台上的这种十分符合清新田园风装修风格的便宜绿植吸引。
挤在宽口水晶花盆里的绿萝似乎长在水里,水底积了些土,我甚至能透过透明的杯身看到它们干净的根须。
赵欢有些紧张,他急忙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掉!”
“算了,你喜欢就好。”嘴唇很干,不自觉地,我舔了舔嘴唇。
我喝了点稀粥就躺下睡了过去,醒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嘤嘤地哭泣。门是半开的,我甚至能看到秋齐泽瘦弱干净的侧身身影一直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我刻意将床头上的牛奶打翻在地上,这样突然的声响成功地让这个极其爱哭而娘娘腔的男人停止了对某人的诉说。
我厌恶极了秋齐泽。看到他虚伪的眼泪,我拳头攥得紧紧的。
此刻,我回想起一个片段,。那个时候,我明明听见他和老头在说我妈的事,我难得主动开口问他,他给我的答复,竟然是个天大的谎话。他永远都是这样,那样拙劣的演技只会让我想在下一秒恨不得变身成恶魔,鲜血淋漓地撕了他,以及他的面具。
看到我醒过来,他急忙结束和赵欢的对话。而赵欢,也跟着进来收拾地面上的白色的乳液和破碎的玻璃渣。
秋齐泽小心地扶我起来,眼睛还有些肿,他声音很小,依旧如往常轻柔:“父亲走不开,让我过来看看你。”他拿过我放在里面的那只手,满眼心疼:“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别墅已经准备好,父亲让宁姨也跟着过来了。——”
宁姨是秋家的老伙计了,我不由抬眼,却没有抽开自己的手,继续让秋齐泽握着:“让她回去吧,有赵欢照顾我,我想不会再有问题。——还是你跟父亲一样,希望再多一个人监视我?”
秋齐泽睁大了圆眼,他似乎真的不知道实情一样地问:“你说什么?父亲找人监视你?——或许,他只是担心你……”他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意识到这样说会让我更加警惕防备。他接来赵欢重新准备好的牛奶递给我:“你告诉我实情,我帮你去跟父亲说!如果你觉得不自在,宁姨我会带走的。”
我握着杯子,不说话,只露出疲倦的神色。对眼前男人的厌恶已经到了极限,装不下去的时候,我只好拉下脸。
秋齐泽很识相地就从椅子上抬起屁股,而后他语气带着笑意:“秋生,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你好好休息,我会做到一个不太亲近的哥哥的本分。——其实,父亲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也是担心你的。”
睡了太多,晚上自然精神抖擞,只要没有大动作,不碰到伤口,我的身体状况是允许我在客厅晃荡的。智能电视上正直播着对秋建军的访谈节目,而赵欢已经睡死过去。他侧着身子躺在沙发上,一侧的长发挡住了他漂亮的半边脸。嘴唇上,还有几条稍长的发丝粘着不停跟随他的呼吸和身体一起规律地起伏。
我慢慢的跪在了实木地板上,避免伤口被扯痛。盯着他的脸,我不由疑问。这张脸一点都不像白敛华,为什么在我以为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我会把他当成是他。我替他整理好落下的头发,露出了泼墨般浓密的睫毛。
我像机器人一般笨拙地起身,然后又费力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久久地,我陷入了一种宁静……
李小艾来了很多通电话,可我不想接。手机早就被赵欢调成静音,我其实,能在这个拥有高尚情操的男人的身上找到些什么。至少,他让我感觉到我的世界暖了一点。
曾经说爱你的人会自私地抛弃你,可要报复你的人却默然地给着你他身上蕴藏的温度。说来可笑还是可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收到的情绪。尽管我伤害过他,可在危险面前,他还是选择提醒我离去。就这一点,就足以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会倾尽所有地回报他。
夜深人静,赵欢的呼吸声轻轻地通过空气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喜欢听这种声音,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习惯,从那个无情抛弃我的女人开始。
到今天为止,我才彻底了解一个女人能够绝情的程度。就算我遭遇死亡,她都不曾想要过来看看我,看看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亲爱的妈妈,你让我如何不恨你?不恨秋家?我已经料到这一点,可是李勇呢?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