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绿大惊失色,连忙跳进窗户,扳过庆渔的双肩让她躺在自己的怀中。
“庆渔!庆渔!”长绿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向来最擅长多情薄幸且丝毫没有任何悔意的长绿,此时却由衷地感到后悔,悔青了肠子。他甚至觉得,如果庆渔能再度活过来,无论她会不会接受那枚平安结,他都不会再转送他人了,永远不会,他不会利用这枚下了咒术的平安结再去勾搭其他女子。若是一定要将这平安结毁掉,他倒宁愿是自己动的手。
长绿这才明白,原来的自己游戏花丛,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位让自己心动的女子,她们都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而非长久伴侣。他总以为,世间女子,不管是神族,人族,妖族还是精灵族,都是轻浮放荡、水性杨花的女子,她们愿意与男子纠缠,是因为她们本性如此。
在庆渔以前,他从未遇到过个性如此刚烈的女子。而自己此次是真的动了心,爱上了这名唤作庆渔的女子,在她断气的时候。长久的游戏,已经令他疲乏,尽管他是精灵,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挥霍,他内心依旧渴望有一个港湾可让他安心停驻。
可无论长绿怎样呼唤,怎样忏悔,庆渔紧阖的双眼都不可能再度睁开了,曾经妍丽的红颜,也只是化作了风中的一声叹息。
长绿拔下庆渔头上仅有的一支束发木簪,从织布机上小心翼翼地取下她所织的最后一段还未完成的布匹,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这座简朴的农家小院。
从长绿最初认识庆渔开始,她就是一个人生活,没有见到她的其他亲人。原本见到一个女子孤身一人生活,长绿是很高兴的,因为没有亲人,就意味着没有那么多的麻烦,即使将来他玩得厌倦了,丢弃了那女子,也不必受到女子家人的纠缠。
可是现在,长绿却深悔自己没有去打探庆渔的身世,此时此刻的他,最希望的,就是跪在庆渔的亲人面前,把庆渔留下的东西亲手交到他们的手里,然后,任凭他们处置。
本能使然,长绿依旧向着轩止所在的地方走去,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直到轩止叫住他,他才惊觉自己竟然是一路走回来的。
“你怎么了?往常见你总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你一见到我又总对你当日所见的女子做一番品头论足,甚至,若你遇到的是有技巧的女子,还会描述一番你们的床笫之欢。今儿的你怎么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我送你的平安结可还能讨得那女子的欢心?或是,她把那结丢还给你了?那你也不至于作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吧!”
长绿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轩止。轩止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哦,我却是忘了,你本来就没有考妣。”
“轩止,此时此刻,我很想揍你,甚至想杀了你。”长绿淡淡地说道,仿佛他想做的不是揍人杀人,而是要与人讨论今天到哪里吃饭一般清淡。
轩止大为不解:“我哪里招惹你了?”
“哪里招惹我了?你倒是说说,那枚平安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没有怎么回事啊,那也是他人所送。我看那结颜色好看,我又用不着,便想着送你,让你拿去讨得女子欢心。怎么?那女子不满意,还给你了?”
“若真是还给我倒好了,她剪了……”想到彼时的情景,长绿说不下去了。
轩止没有听出长绿语调的不对劲,还安慰他:“哦,剪了就剪了罢,大不了往后我寻得了好玩意儿,再送你拿去便是了。不就是一枚平安结嘛,至于这样吗!”
“可是……可是,剪断那枚平安结的女子,也在瞬间香消玉殒了!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轩止大惊失色道:“长绿,莫非你真的爱上了那位女子?你也会有动情的一天?”
长绿悲戚的心情被轩止这么一激,又变得怒不可遏。他悲愤地大吼道:“轩止!你到底有没有抓住我话里的重点!我是说,她死了!庆渔她死了!我唯一爱上的女子,却已经是魂归离恨天了!我再也看不到她对我怒目而视,再也听不到她责怪我,也再也听不到她嘲讽我!”长绿大哭了起来。
轩止懵了。自他与长绿认识以来,他还从来没见到长绿气恼悲哀的样子。他所认识的长绿,脸上永远都挂着一副吊儿郎当风流不羁的笑容,似乎这世间没有他弄不到手的女子,似乎这世间所有的女子在他的眼里都不过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
轩止原本以为,死一个女子,长绿大不了只是头疼一阵子,头疼也只是要去思考下一步再去找什么样的女子,以及,要以什么样的手段得到那女子。
浪子动情,当真比金石更坚么?
自那天之后,轩止也确实没有再看见长绿去寻找其他的女子,而是意颓志沉,终日魂不守舍。
终于有一天,轩止实在看不下去长绿整日里魂不守舍的颓废样。他宁愿看到长绿再次游荡花丛中,朝云暮雨,宁愿再次听到长绿向自己讲述他那些风流韵事,起码那还证明他是个有灵魂的人。
轩止将一壶掺了忘忧草的酒交给了长绿。喝了这壶酒,长绿就将忘记庆渔的死带给自己的痛苦了。
“我知道我无法安慰你失去了庆渔的悲痛,这件事本来就有我的错,如果当时我断然拒绝萱茗的平安结,或是我当初不将这枚平安结送给你,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我知道庆渔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与那些女子是截然不同的。我特地为你酿了这壶‘浮生’酒。喝了这壶酒吧,喝下它你不会担心将她忘掉,就会永远铭记庆渔了。”对,永远将她铭刻在你心中某个深不见底的角落。
长绿接过了那壶酒。“对,我要永远记住她,永远,永远不要再去追逐其他的女子。我要干了,记住我此生唯一的爱。”
长绿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