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东西,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伤心,那盆被她束之高阁的花此刻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重音看着她的样子,弯弯嘴角,轻轻地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语气中带着雀跃:“你终于肯睁开眼睛啦,这么多天不吃饭也不洗澡,你已经快要变成一只脏兮兮的小狗狗了,快起来吃点东西收拾一下吧,等会儿我带你去参观归雪湖畔。”
“重音,为什么?”由于好几天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小一的声音显得有些低哑。这几天,她过得十分艰难,最爱的哥哥离开了她,而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也在一瞬间崩塌,姽婳原本是她心中敬佩向往的强者,一夜之间竟变成了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她不知道到底还能够相信什么,到底有谁能够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在绝望的情绪之中,她未曾想过,这盆曾经给她带来莫大快乐的花竟然还会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噢,你说这个花呀。当时在你房间醒来之后,我就试着找过,不过你放得太隐蔽,所以一时之间我也没有找到它。离开之后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不会把它丢掉,于是傍晚的时候我又去找过一次,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找出来,想你一时不能接受,我就把它先放在身边,想要找机会再送你一次。小一,当时你身在菩提,无法接受这盆花。但是现在你已经重获自由,我希望这一次你可以毫无顾虑地收下它,等待它开放的时刻,或许现在的环境才真正适合它生长。”重音一边说一边将花盆再一次递到小一面前,他的表情坚定而认真,小一很容易地就在他乌黑透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真的可以吗?可是哥哥他已经……”听了重音的话,小一的眼中涌起了犹疑,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重音递给她的花盆,突然之间又想起了再也见不到的澈夜,她的手像触了电一般收了回去。不过,她这个动作没有成功完成,因为重音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重音的手很冰冷,脸色比她这个卧床好几天的人还要苍白憔悴,但是他的手依然很有力,让小一无法挣脱。他将那个花盆先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轻轻地将小一揽入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过了一会儿,重音才柔声说:“澈夜他的确离开了我们,但是你以后还有我,我会努力照顾好你,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心。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你,好吗?”
听了重音的话,小一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扑在重音的怀中放声大哭,很快重音的衣襟就被打湿了。见小一哭出来了,重音倒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他紧紧地搂住了小一,眼中也有点点泪光闪过。
那盆花终于有机会绽放在阳光之下,而这机会是哥哥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哥哥用他的一切给她换来了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即便自己再怎么难过,哥哥都已经离开了,而她要连着哥哥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让哥哥有机会和她一起看到一个美好的世界。这些天来,重音在她耳边念叨了许多次的“大道理”,她虽然一直装作没有听到,但其实都已经记在心上了,慢慢消化,慢慢接受。
吃过了东西,又把自己梳洗地干净整洁之后,小一主动向重音提出先去看看哥哥,重音为她系好衣服,然后半扶着她一起走出房间。拉开房门之后,小一惊讶地发现裂瞳一行人都站在她的房间外面,似乎一直在等待她出来。一时之间,小一心里慌张极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几个曾经被她欺骗过、伤害过的人,她怕自己会被讨厌,于是把头埋了下去,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谁知道,兰洋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看到她后,直接欢快地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笑脸盈盈地对她说:“小一妹妹,欢迎你加入我们。”
小一一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热情的兰洋,不知道该说什么。兰洋以为小一被自己吓到了,连忙松开了她,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小一的脸腾地就红了,心中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重音将小一的头轻轻地压了下去,眼中带着笑意暗示着她。小一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乖巧地向着大家鞠了一躬,然后结结巴巴地说:“谢谢大家,以后请多多指教。”
在昕殇和澈夜栖身之地的樱花树前,小一轻轻地抚摸树干。重音告诉她,樱花树春天才会开花,那将是哥哥和嫂子给她的祝福。虽然一时之间她还不想接受哥哥已经离去的事实,但是此刻站在这片土地上,她心中锐利的痛意渐渐被一种温柔的慈悲包裹。她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将会有勇气和哥哥认真道别。
菩提。
经过了几天的闭关修炼,姽婳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只是,她在玄窖中静养的时候,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虑:究竟是谁救了她?当时在星云秘阁,澈夜那一招自毁式的重击直面迎来,对她的伤害足以致命,就算运气好可以保住一命也很有可能会修为尽损,而她的伤情并不是非常严重,通过这几天的自我修复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也没有损灵后患。虽然在当时她昏死了过去,但是她依然可以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力量环绕在她的身边,帮她挡住了那致命一击,阻却了大部分的力量。或许,一直以来都有一双眼睛在她的背后默默地看着她,掌控着她一直以为被自己掌控着的一切,这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滋味,她不觉有些后怕。
不过,既然大难不死,她自然不会停手,这一盘棋败了,那棋局就要重新布下了。
入夜之后,她只身一人向一条通往地下的扶梯走去,这条扶梯在菩提深处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走着走着,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七寻,是时候唤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