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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切为了退伍

俗话说:当兵后悔三个月,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其实我想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当兵后悔两年。越是到最后,思绪越是变得难熬,越是加剧了我复退的意念。好尽快结束这熬鹰般的折磨。

上学时我渴望自由,逃课成瘾,于是老师成全了我;当兵后,我更加渴望自由,每日伺机,但部队从来都不会去刻意成全我。而如今我就要重归自由,才感到被成全的自由竟是如此的无力。

但是,我依然觉得,年轻的时候能最大限度的去完成那么几件有意义的事,是很值得感怀的。学,我可以不上,求学却是一辈子的事,不问何种处境;兵,我可以不当,当兵毕竟是一阵子的事,不怕两年青春;事业,我可以暂时离开,确是初衷不忘、本性不改,不管青春几何。男人战乱时代要义无反顾的选择当兵,和平年代就要勇往直前的创业,所以我理解自己在干什么。在这里我能清晰的看到我的未来,所以请原谅我执意的离开。

我们职业价值的体现,往往很多时候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就有足够的体现了,就像牺牲在天津滨海救援一线的消防官兵。看着一张张离去和痛苦的照片,那些烧焦了和甚至找不到的尸体,不禁肃然起敬。经历的越多,越能看到某些不曾看到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任务出现在我们面前,在人民需要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完成的一样出色?如果就是下一秒。

九月的第四天,交接了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第二次接触到的岗位——军械员。整个交接过程我都大汗淋漓,却有忘记了天是否有如此之热的我,抚摸着那些并不精良的“我的第二生命”,慢慢道别,无语哽咽。我看着那些冰冷的家伙们静静地安详在我抚摸过的每一寸铁皮柜子里,久久不能释怀。它们带给我的不只是每一个男人想拥有它的快感,仿佛两年来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纠缠不清的情感。回想起我们一同站岗执勤,历经了无数个风风雨雨的日夜,我依稀能触摸到第一次开枪时带给我的那种震惊,若隐若现,仿佛就在昨天,就在眼前。可如今的它们正一挺挺的直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像一群我的不会说话的兄弟静静地看着我,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诀别。我不知道是我在向它们挥手道别,还是它们默无声息的目送着我的离开。在我放手交给下一任掌柜的同时,那种情勉也正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的一生。

两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工作这么被动,一点主动去干的意思也没有了,仿佛一瞬间如释重负,没有了压力的同时,也没有了动力。我抱着大瓶可口可乐一个人待在网络学习室,看着毫无思想起伏的电影,慢慢熬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我再次整理着这一身身军装,不舍之情泛滥,无以言表。脱下它,就是一辈子。我还在故意轻抚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感伤。可时光飞逝,我无法阻挡,也不得不放,只为梦还在前方。如果有来生,我想用一生去付诸这样的忧伤,再当一次兵,用尽我一生。可今生今世,我只能寄希望于我二十年后的儿女,能有机会继续完成他老子当年没有完成的梦想。

多想再为国家干上一些年,可是于公于私我很难抉择。多么不舍这身军装,可惜于国于家我不能同时实现两个梦想,自古忠孝两难全,自古忠私亦是两难全。说不清这份职业我是来晚了还是本就不该来,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后人依旧能够前赴后继于这样一种光荣的传统,不问为什么。

看着两年以来写下的厚厚五本,它凝聚了我太多的心血,字是日渐飘逸,直到我自己也感到有些陌生。这不是简单的字体上的演变,细数着它给我日益狂羁般的变迁,唯有它静静述说着我模糊的视线,也只有我才能表达的最真实的它。这其中有我一次次的偷懒和松散,意志与精神过得皮皮沓沓,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自由人”;由于对生活还居一丝心怀叵测,我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矛盾体”。以次仅记,幸免于难的残留,毁于一旦的思考。

让我感到庆幸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有些是暂时的,有些却是一生的,有些是我想珍惜却珍惜不来的,有些是我本可以珍惜一生却又必须放手的。每经历一段路程,总有能忘和忘不掉的,忘不掉的也许会感到痛苦,相反的也许才是真正的幸福。种种这些,才组成了叫做情感的东西。它不比金钱,有了这些,就是拥有了痛苦和挣扎;但是如果失去了这些,即使有朝一日拥有盖茨一样的财富,我同样会在深夜里感到莫名的孤独。

临走之前,我翻出了曾经一度让我放不下的那个她的照片,她的样子依旧刻在我的心中。我可以说在这里静静地度过多少年是为了祖国,也可以说在这里只是为了暂时的逃避,或有或无,无人知晓。只是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我变得孤独冷漠,工作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我依然会痛,可是那种痛与两年前的痛截然不同,她在我心中依然重要,却也慢慢淡出了是我生命的全部。

时过一年,当我再回过头来看这里的一切,我仿佛从未踏进。她带给我的陌生,是她给我的曾经,是一度凌乱的思绪,是如今最强有力的冲击,是一片虚无的繁华,无以言述、如影如幻的青春和美丽。我如此怀念,却不能拥有,也不容再留恋。

她像一场梦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成为了过去,而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她的愉悦。这其中,得到的还不能说出口,失去的,却苦涩到让生活瞬间变得一无所有。我几乎是身心疲惫,过去了的一切,我第一次感到思想的深处竟是如此的贫瘠。精神彻夜的空虚和凄冷,找不到一点慰藉的着落。再也感受不到彼此的熟悉与陌生,也许这样的失去是必然,在我生命和思路的清透之后。终有一天看清了这样一种角色当初存在的价值,却只能看着如此一个沉重的丽影渐行渐远,直至成伤。

我埋下头颅,艰难的写下她的名字,深沉的刻在心里。在缓缓升起的军旗下,用力地凝思着曾与她的点点滴滴,恍然间熟悉又陌生。不能说是一瞬间,在这刚毅的生活下,未有提及的先前的先前,和模糊的双眼。人的一生应当活的精彩,我生命的全部更应海纳百川。

我找到她可能还用的联系方式,在她生日的当晚也是我即将复退的那天向她祝福。她回还是复了我。她问我“两年来你学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我沉默不语;她说我“看来你还是老样子”,我无动于衷。如今,这,就是我最好的回答。看着她上传在网上的一组照片,照片里的男孩子很帅,我想一切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我为什么用男孩子而不用男人去表达她现在的那个他,因为男人不同于男孩子的根本是:男人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经历和智慧。而我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

临退伍的前一天晚上,老陈陪着我一起烧着她的照片和过去两年里我写给她的厚厚的笔记。陈班长劝我别伤心,我微笑着静静的问自己:那些年情依何处?我早已释怀。

在这个秋意初凉的季节,我静静的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渐渐离去,来自五湖四海,又将面对五湖四海的离别。两年,就这样短暂又漫长的写过,我能想到战友们离开时的背影,却身不由己,不能相送。我忘不掉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曾经痛苦并快乐着的日子,兄弟们一切平安。

就要走了,和队长的最后一个拥抱,我该如何回味。一直硬挺着的双眼瞬间崩溃。原谅我在营区的最后时刻始终背对着兄弟们,仰望天空是我最好的选择,我怕一回头找不到泪水流出的理由,可是在车即将走出营门的时候,虎子从车窗握住我手的那一刹,我不敢回头,不敢直视,听到虎子抽泣的声音,我的泪珠大滴大滴的滑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兄弟们,再见!战友,再见!军营,再见!那首响彻在连队小院里的《别军营》伴着我和着疾驶在离去的车上却永远的想念着你们。

这是一座没有记忆的城市,曾经我们迎着晨曦在城市间奔跑,却在充满了记录的夕阳后归来。眼下的繁华于我何干,过去了的又能怎样。如此的今天,品一杯清茶,静望远处的峰顶,不日会有我的足迹。

两年前,命运的车轮横加改变,生活变得单调且重复;多年后,我依然要回忆这样的改变,思绪变得单调且重复。今日我急切着的回归,正如昨日拼了命前来的我,怎能毫无准备。当我仔细端详着脚下的这座城市和这片院落,它于我一闪而过的,不过是曾经拥有,却闪烁着我的一生。

生活眷顾我的同时也纵容了我,当我重归社会人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些年我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循着自己的路果断前行,完完全全,不掺杂任何别人的思考,也从未顾及过别人的感受,渐行渐远,愈演愈烈。我看着过去上蹿下跳的背影,说不清我究竟是独立了还是固执了。

我坐在火车上毫无目的的翻看着手机,一个在社会浪潮中初露头角的女明星的逝去都能语惊四座,却看不到任何一处聚焦,在一位为我军总装备事业做出过艰苦卓绝贡献的社会媒体视角------张宁阳少将的逝世。我们沉痛悼念的同时,又该如何反思如今的“国人”对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的另类追求?

旁边的战友还在声嘶力竭的喝着酒吹着牛,我感到有些劳累,不觉昏昏睡去。猛然惊醒: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两年后的我,已是狼性十足。我若相信疯狂,疯狂必与我同在。

或许猪妖说得对,我们虽已离开组织,但我们永远不会脱离组织,如果哪天需要,我们依然奋不顾身。只为无论何时何地,哪怕一个电话中提及“城区”这样的字样都会让我们热泪盈眶,只为两年有我解释不了的情怀。因为在离开部队的那一刻,我们曾在军旗下共同宣誓。退伍不褪色。

夜色正浓,我看到萦绕在这座城市间的烟火美丽祥和,才能初觉两年间千百次的付诸有所归属。火车一路前行,一样的歌,一处处风景,一段段记忆的流长。

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一定还会再回来。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里失去。山西,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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