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心服侍我睡下后,整整帘子,就退下了。
“我说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她不过就是嘴贱。”今日因为那个夏雨冰口无遮拦,蓉儿出声教训她。可是,教训了别人,自己却未抒怀,到现在还堵着气,害得我,饭都没吃好,这会没人了,我只好宽慰她。
“我自然不是为她,而是为了陛下,他受了那么大的苦楚说不出,确要被人这样指责。”
原来是为这个。我冷哼一声:“他是说不出,可他这不是开始发泄了嘛。”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南越兵败,和不和亲,在连暠,而不是在南越。况且,就算要和亲,一定要公主去吗?派个宗室女去,难道他们敢说不行吗?”
蓉儿沉默不语。
我继续道:“连暠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激怒信王。连暠记恨他老子,要杀了他的老婆儿子出气,当然除了他自己。可是平白无故杀了兄弟,别人肯定会说他性情残暴,屠杀兄弟,只怕史书上不会有什么好名声,所以他将公主和亲,南越王已经那么大年纪,肯定妃子美人一大堆,她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在别人地盘上能有什么好,说不定受什么欺辱呢!再说太后,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结果送狼窝里了,她年纪又大了,说不定一着急,一上火,就挂了。信王他们本来就想造反,这下好了,妹妹嫁个老头子,老娘又被气死,一怒之下,肯定造反。可是他手里只有欧阳家的那十万兵马,哪是连暠的对手。一旦造反,肯定玩完,而且还身败名裂。”
连暠这是一石三鸟之计。毒!
“不会,不会,殿下一定不会这样的。”蓉儿却不信。
这丫头,到现在都没认清现实,还当连暠是当日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太子呢。不过,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乃是人之常情,一点都不奇怪。从下受尽宠爱,一夕之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还忍辱负重骗过他老子,只怕心里都变态了,好不容易才当上皇帝可不定发泄发泄。还好,总算记着蓉儿的好。跟着蓉儿,我还不会倒霉。
不过,灵儿那孩子却实在可怜,从小被宠爱长大,现在却要千里和亲。听说自她知道要和亲后,便哭个不停,亲自跑到崇政殿求情,却被连暠劝回去了。她大概还不知道哥哥早已是铁石心肠,要置她于死地。
平江信王府。
一向性子急的连昪,听了朝盈公主和亲的事,大为光火,大步流星就闯进来:“四哥,你知道了吗?连暠那个混帐要把灵儿嫁到南越。”进了屋,看见信王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不耐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写字。”
“你在写什么?”见信王并未应他,凑过去看他在写什么,“你要上奏同意将灵儿和亲。”他不解的问道。
信王叹了口气,道:“连暠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一步逼我们自乱阵脚的棋,如果我们反对,只会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现在,我们只有稳住他,让他以为我们怕了他,他才会放松对我们的警惕。趁此机会,招兵买马,等待时机发难。”
连昪沉思半晌,也点点头,却没注意到旁边的信王骤然收紧的瞳孔,握紧拳头,暗自发誓:连暠,总有一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连昪又问:“那灵儿怎么办?”
“灵儿只能受些委屈了,等到我们手握乾坤的那天,我一定亲自率兵踏平南越,迎灵儿回宫。”
连昪无奈道:“如今只能这样了。”
崇政殿。
阿岚朵这一旁磨着墨,笑着说:“皇上,信王居然同意朝盈公主和亲,这可真是稀奇。”她本来是不能看奏章的,但是今日皇上看了一封奏章后,却笑出声来,她不解,皇上便将平江奏章所陈之事告诉她。
连暠道:“人要有所求,才会伏低,所求越大,姿态就会越低。他这样姿态,怕是所求的是皇位吧。”
阿岚朵问道:“皇上什么时候杀他?”
“朕要等他动手,朕不会为他背上屠杀兄弟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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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盈公主和亲之事一时传的沸沸扬扬,宫内宫外无不再讨论此事。我本来想着去凤阳宫看看她,安慰几句,后来又想:灵儿即将远嫁和亲,前途未卜,心中不知如何凄苦难耐,难道光凭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安慰几句,有何用。说不定她早将蓉儿跟连暠视为一伙,一并恨上。我此刻上门,不是自讨没趣嘛!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后娘娘,朝盈公主跟一个侍卫私奔了!”我本来才吃了点心,正喝着茶呢,小六子直接进来连安都没请,给我来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我一口茶水全喷到他的脸上。
“什么?私奔?你没听错?”红袖也好奇的追问。
他抹了抹脸上的茶水,道:“奴才没听错,这消息现在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了,大家都在议论呢!”
我问:“那公主人跑了吗?”
“公主没有出宫的令牌,就只换上内侍的衣服从宫门出去,被守宫门的侍卫逮了个正着,抓回来了。”也是,宫门守卫森严,哪会那么容易让她跑了。怪不得,她哭着喊着不要和亲呢!原来心里面有了人,就更不愿意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跟侍卫在一起?也是,她年纪也不小了,宫里唯一的男人是她的亲哥哥,若是不跟内侍玩那些假凤虚凰的把戏,只能找侍卫了。
“那情夫呢?”话刚出口,我就觉得不妥,忙改口:“那侍卫呢?”
小六子道:“那侍卫姓房,他当时随着公主一同出宫,被守门的侍卫发现,便和他们打斗,受了重伤,被关在诏狱里去了。”
“那皇上如何处置公主?”
他道:“皇上命人将公主送回寝殿,并未责罚。”
看来连暠仍打算以她来和亲。这宫里的事,怎么就像一出戏样热闹呀!
公主私奔之事彻底激发了宫中诸人的八卦潜能。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能听到公主私奔的新进展,消息也越穿越夸张:前天才传,那侍卫胆大包天,有时竟敢偷偷宿在公主寝殿,凤阳宫中有位内侍,亲耳听到有天晚上公主寝殿内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声音。
几日后,谣言已经进阶道:公主其实已经有了那个侍卫的孩子了,太后知道后,大怒,命公主说出偷情之人,公主知道一旦说出,情人必死无疑,宁死不说。太后没法子,只好买通太医下了一副堕胎药,公主一直病着,其实是在养身子。
后妃们本来一直在讨论夏语冰被禁足之事,甚至有人挑拨:我那日罚得轻了,最好将她拉到昭清宫,打上几十板子才好。但现在,她们也终于换了话题,谈论起公主私奔的谣言了。
李顺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道:“皇后娘娘,咱们公主和亲,姐妹们作为她的嫂子,也该给她添些嫁妆才是,娘娘意下如何?”
“是呀,是呀。妹妹可是准备了好些东西,公主虽是金枝玉叶,未必瞧得上,但这也是臣妾的心意。臣妾想着过几日就给公主送去。”周宝林接话道。
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哪是要添妆,根本是要乘机去凤阳宫看热闹,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沉声道:“你们有这份心意,也是难得,本宫奉旨为公主筹备嫁妆,你们备了什么好东西,交给本宫也一样。”
黄氏终于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朝盈公主的传言可是真的?”殿内的诸人显然都十分好奇,连小蓉儿都睁大眼睛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这些人在我面前都这般放肆,看来得煞煞这股歪风不可了。
我立时寒了脸,起身冷声道:“你们贵为后妃,怎可学那些无知妇孺,亲信此等荒唐的谣言。若是再有人乱传,本宫定不轻饶。”她们见我发火,一时噤若寒蝉。我摆手将她们打发出去。想了一会,觉得不能仍由此事发展下去,让一心传话内侍府、尚宫局及其后妃们,若是再有人谈论谣言,直接杖刑。
可是,宫中不下万人,如何堵得住悠悠之口。况且,公主私奔实在太过离奇,仍有人暗地里谈论。最后,这些谣言竟从宫里传了出去,连朝里也知道这谣言了了,有御史甚至上奏要另选一人替换朝盈公主,连暠发了好大一通火,这事才平息了。说是平息,可是明里没人说,暗地里却越发酵越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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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宫
那日,朝盈公主被侍卫用刀逼着,请回了凤阳宫,这里原来所有的侍女旋即被内侍府的人带走了,换上了一群从未谋面,却一脸严肃宫女和内侍。
朝盈公主就坐在椅子上,坐了一天一夜,侍女们要为她换下衣服,她不许,她们为她端上膳食,她一口没动,也没人劝她。
到天边隐隐出现的红光,慢慢的越来越亮,灵儿才无声的笑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无非一死而已。她现在迫切的想见见那个人,看这回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她轻唤道:“九微,给我更衣。”
一个陌生的侍女送上一件碧纹双褥裙。是了,九微已经被关到内侍省了,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私逃出宫受到刑罚。还有房大哥,不知他要如何处罚房大哥。
她轻抚着这华丽的衣裙,暗暗下定了决心,寒声道:“不要这件,你们去将本公主的那件孔雀披风拿来。”
她系上披风,直直的坐在殿内,等着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