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我才知今儿的宴会果然不同于以往的宫内的宴会。以往宫宴都在凤凰楼中举行,由内廷准备。而这次的宴会确实在离崇政殿更近的紫宸殿,这座宫殿气势恢宏,殿内的装饰走的也是大气路线,而且,宴会是由礼部的官员准备的,档次不一样,既不能奢华无度,但又得显示宣示大国风范,这尺度不是宫里的内侍可以拿捏的。
行了礼入席后,我才发现,女眷竟只有我和皇后,后宫的妃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连皇子们的正妻也不能出席。而蓉儿,作为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则是不得不来。
不过,我现在无暇顾及别的,因为我身边的——
连暠。
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只要出现在这厮三米之内,蓉儿就不舒服了,偏偏动也不能动,走也不能走。我只好不动声色的扭扭身子。
“可是哪里不适?”
谁在说话?我四处张望,帝后位置在中,人还没到。皇子们离得又远。
那只能是连暠了。他的位子在我的左前方,而且他也没有回头不应该看见我才对。
哎,我的心肝脾肺,这个纠结的人呀!蓉儿本来好强,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用情极深。可我那次劝了她以后。她就想开了些。虽然平时不管事,私下里,我跟她聊天,她也很少理我。但我知道,她不钻牛角尖了。可是连暠这一句,就又搅乱了这一池春水呀!
但却无人应他。连暠缓缓转头回望,却无话,只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似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同为男人,我明白他这个眼神的意思。他眼中充满了怜惜,又努力压抑着无奈,他对蓉儿绝不是无情。我说呢,男人固然是花心,但却不会如此待真心爱自己的女子。况且,这位妻子家族势力庞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么他如此,定然是有什么隐情了。
辰时了,帝后终于来了。请安落座后,皇帝示意可以开始了。
外面响起了鼓声,先前还好,后来,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然后,骤然停止。这颗心总算定下来了,我算明白了,两国之交,就算是结盟,都得跟打仗似的,先得摆开阵势,给个下马威才行。
接着外面礼部官员唱诺:“黎国王子觐见。”
然后,只见一个身穿异族服侍的男子缓缓的走进殿内,他的容貌与大周人并无太大差异,但是身量要高些。不过却没见他的王妃。
站定,并未行周礼,而是单手放于胸前鞠躬,并用不太熟悉的汉话:“黎国王子古勒津参见大周皇帝。”
宾主一番客套的寒暄,宴会终于开始了。先是乐师们献了一首曲子,曲子似乎讲的是战场杀伐之事,还不错,结尾处还有几分苍凉的意境,不是以往听得那些靡靡之音。
曲罢,那王子起身抱拳意欲献一支黎国的舞,皇帝自然恩准。
黎国本来是异族,服侍不同,可是男人的衣服再不同也没多大区别,献舞的舞姬穿的衣服却明显的带的民族色彩。这儿的舞一般是群舞,可这舞姬却是一人,看来是要独舞了。
她缓缓的走到中央,身着白色的服侍赤着足,手臂脚腕都戴了金环。待走近一看,顿时满殿生辉,明艳不可方物,却又带着几分出尘之气,看来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舞姬。
那舞姬上来便摆出了一个展翅欲飞的动作,音乐也开始了,这些乐师虽是周朝人,乐器确从来没见过,想必是黎国的传统乐器。
舞姬开始表演了。她的身体异常的柔软,灵动,舞蹈却又大开大合,兼具壮美和灵动,带有明显的民族风情,脚腕处的鎏金的脚环,上面系着铃铛,她一动,铃铛也哗啦啦的响起来。舞姿与相得益彰,殿中的人都赞不绝口。
慢慢的,舞姿越来越奇妙。她那柔软的身子宛如悬崖边飞舞的凌霜花,又像是丛林中飞驰的小鹿,将众人带到世外的桃源中,仿佛世间只剩这飞舞着的她自己。一殿中的人渐渐都看呆了,鸦雀无声。
此舞只应天上有,我忍不住感慨。想不到小小的黎国竟有这样的舞姬,恐怕大周朝都找不出一个,她已经不是一个供人玩乐的舞女,而是一个艺术家,一个极具天赋和创造力的舞蹈天才。
好一会众人才回过神来,那黎国的王子起身,抱拳朗声道:“大周皇帝,此女乃是我的王妃,也是我国第一舞姬,本是官宦之女,五岁时遭人陷害,遭灭族之祸,被卖入乐坊。从此献身舞道,却被纨绔子弟觊觎,她宁死不从,被毒瞎双眼。”
原来这么一个色艺双绝的秒人居然双目失明,殿内一阵唏嘘之声。到是看不出来,她的眼睛灵动清亮,生的可是漂亮。
王子有些激动,顿了顿,继续:“我国自立国来就受四坊侵扰,几位先王都是战死沙场,可我国并未屈服,自君王到庶民都同仇敌忾,誓言: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屈膝投降。可同时我国比任何人都渴望太平。我们听说太子殿下在凉山的仁慈惠及四方,感受到大周博大的胸怀和对太平的渴望,故我父命我来同大周结盟,希望两国人民都共享太平。”
黎国的王子长得有些秀气,是个美男,但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极为真诚,在场无一不被他的风采折服。宴会总算圆满的结束了。
我正打算回去,有内侍却请我去旁边的偏殿,说什么有人要见我。是谁这样鬼鬼祟祟,我自然一口回绝,但那内侍却出示一件月牙状的玉。
“父亲。”蓉儿惊呼道。
原来是那位沈大人要见自己女儿了。我本来一直不明白,蓉儿的家族既然如此牛B,那么自从连暠回来,不断传出迎娶外族公主的传言,他们怎么一直无动于衷,难道不该活动活动,为什么由着蓉儿胡来。而且,我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她家里来信。
我随着那内侍到了偏殿,已有一位穿着褚色官服的人等在那里了。不用细看,我就知道,这定然是蓉儿的父亲了,她咚咚跳着的心说明她对她爹有几分惧怕。
果然,终于走到她爹面前,却不敢抬头看他,只垂着头。
那沈大人却先开口了:“太子妃近来的举动极为不妥。”他的语调平静,可我仍是感觉到话中的不满,顿了顿,继续道:“无论太子是否立那异族之女为侧妃,太子妃都不可做出那等愚蠢的妒妇之举。须知你是沈家的女儿,你一人关系着家族的名声。”看来她家里对她之前的行为也非常不满,惹得老爹亲自来教训女儿。
“是。”蓉儿应声。
我暗笑:蓉儿现在也成了受惊的鹌鹑了,都不敢争辩几句。
可能也是知道女儿不易,他也没继续责备下去,只是叹口气道:“我听说你当日坠湖至今未大好,在宫中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保养自己身子为宜。”
估计是受了老爹的气,蓉儿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在宫里闲逛。幸好今日同来的是一心,要是红袖,又得啰嗦个不停了。
我们就漫无目的走着,走进御花园的一片林中。这会天虽晚了,但因为是是十六,月光还挺亮。走着走着,却有一处房舍映入眼前。借着那月光打量着,这屋舍并不像宫中的亭台阁殿,而是以圆木为基,屋顶上铺着的居然是茅草,到是有一种恬淡幽静之感,又处在深宫之中,就更显得闹中取静了。
这倒有点意思,我打算进去看看,但这是那屋内却有人出来了,正是刚刚那王子夫妇。
我疑惑看向一心。
“回娘娘,他们一行人本来在四方馆内,可今日时辰晚了,皇上就让他们在御花园边的竹林雅舍内休息一晚。”
原来这样,那就算了,我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女子的声音传来:“殿下,周朝的皇帝会出兵助我们吗?”是那跳舞的王妃的,原来他们来大周,并不是朝见,而是求兵相助的。那得听听了,果然蓉儿也有兴趣,顿了脚步,隐身在一颗树后。
“我也不知,尽人事,听天命。也许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亡国,连性命也保不住”。王子背对着我们,虽看不清他的样子,也能感到他语气中的无奈。下一秒,他却又问道:“你怕吗?”
“我不怕,自从跟随殿下,我就下定决心,此生此世都要陪伴殿下。生相伴,死相随。”那王妃说的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感觉自己鼻子发酸,默默的转身出去。
自从从那雅舍回来,蓉儿就一直恹恹的,我明白,这丫头十有八九见到人家夫妻情深,心里不痛快了,“你有什么想不开,就跟我说说嘛,好歹开解开解,你整天这样闷着,有什么用?”我实在受不了她了。
我以为她又要悲伤逆流成河了,她却问道:“你说,父皇会出兵助他们?”
你问我,我还不知道要问谁?“应该不会吧。”我随口道。
“为何?”她追问。
那我给你分析分析。“红袖,拿张地图来。”
“地图,什么地图?”红袖疑惑不解。
“就是那张有天下州县的纸,”真是,连地图也不知道,“赶紧去。”我都不耐烦了,她居然还在磨磨蹭蹭。
“奴婢是在想,东宫之中,哪里有此物。”转身出去,好一会才找来。
将地图铺开,我指给她看:“你看,这是你们大周,黎国在这,在西南面,好小,还不及岭南的一个州。”旁边的是南越。“肯定不会。”我顺势卷起地图。
“为何?”
“这两国家都是小国,在根本入皇帝不了眼,就跟你路上看见一个蚂蚁和一个蛐蛐打架,你会管吗?没什么兴趣,还要调兵筹粮,太费事,你以为打仗时过家家呀。皇帝如果脑子没进水,肯定不会没事找事。”
她却黯然道:“父皇若不出兵助他,他们只怕必要亡国了。”
“你今天是第一次见他们,他们的死活与你何干。”我吐槽她。
“我是感佩她们夫妻二人感情,我自己不曾有,羡慕他人,不希望他们死相随。”嗯,那么个美人,我也舍不得。
我正可惜,计上心来,挑眉道:“不过,有个人也许能做到。”
“谁?”
太子。我不会忘了那天他的那个眼神,我得试探一下,他对蓉儿到底还有几分情。“你给他写封信,请他相助黎国王子”正好蓉儿想帮助黎国王子,我决定给她想个办法。
连暠好像有意塑造夫妻不和的,所以蓉儿不能亲自去见他,本身我也不想去见他。
蓉儿却有些犹豫,半天没动静,最后我撂了狠话:你爱写不写。她终是不忍,提笔写了信。
信写好后,交给红袖,嘱咐他交给太子。结果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欣喜表情看着我,好像终于开了窍一样。
“等等,”突然想起一事,赶忙叫住她,嘱咐道:“你偷偷的去,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你去找他。”
她不解。
“你别管为什么,照我说的去做。”想到她对此事一向的态度,我故意激她:“这点小事,你不会办不成吧。”
她像受了极大的侮辱,愤而离去。没多久,她就带回来一封回信,信中只有一句话:既为尔愿,定倾力达成。
“连暠什么也没问吗?”红袖摇头。
我夸道:“好,办得好,”又不放心追问:“真的没人发现你吧?”
“小姐也太小瞧我了,我是这东宫中品级最高的侍女,连这点事也办不成吗?”红袖一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