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日。
正是朝盈公主的生辰。晚上要在凤凰楼设宴,请皇室诸人和大臣内眷来为公主庆贺。此刻皇后的昭清宫,只帝后和与众位皇子们,在一起举行家宴。
我总算把连暠的兄弟们搞清了,皇帝一共有十个儿子,皇长子,是先皇后的长子,正是连暠的亲大哥,早夭。老二是个宫女生的,封了育王,去了封地。育王本来奉诏回京的,但听说临行前不慎落马,受了小伤,无法动身,只好派人将贺礼送了过来。不过他本来也是个边缘人物,就算人在,也没人关注他。连暠是老三。还有四皇子,六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中间的什么五七八都没长大就夭了。
本朝的祖制,皇子成年就要封王去封地。可是皇帝极其宠爱四皇子,舍不得他,虽封了信王,却迟迟没去封地。他不去封地,比他小的弟弟们自然也没走。故而,也生出许多其他问题。四皇子的岳家势大,也是开国功臣之后,不过家族并未在朝中,而是在外领兵。
而这几年,太子一直在外打仗,四皇子就被皇帝作为太子备选,一旦连暠有什么三长两短,四皇子会继任太子。而这个四皇子似乎确实不简单,席间他妙语连珠,逗得妹妹咯咯的笑。皇帝无意间说了朝中的一件烦心之事,他的回答相当有见地,皇帝忍不住赞他。而他对连暠非常尊重,看不出一丝不敬,而对蓉儿也是殷切问候。蓉儿不得不费心敷衍他。他这样出彩,定不甘心做个太平王爷,他越是这样八面玲珑,说明他野心不小。哎,看来,老子不可避免的要卷入他们兄弟的储君之争了。不过,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总不是要拉拢我,要不就是试探我。不过,他一口一个嫂子,我忍不住想回他一句,叔叔,你喝了这杯吧!
饭罢,到了给公主贺礼的时候了。育王的贺礼既不名贵,也不特别,只是普通女孩子喜欢的首饰,况且他人也不在,众人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不过,皇后向来会做人,即使如此,也不会轻视,仍郑重收下,重赏了送礼之人。
在场的其余人则亲自展示自己的贺礼。六皇子向来行事随心,不管兄长们,先将自己的贺礼拿了出来,是一把琴。
我探身看了看,妈的,看着到挺古朴的,想来有些年头了,琴这种东西,越老越值钱。
只听他介绍道:“此琴乃是落霞式琴,琴面上的纹理为梅花断纹,据说魏晋时名士所有,乃是我去年游历江都时,从一个落魄的道士手中所得,据他说,他的先祖乃是魏晋时的富商,为了附庸风雅,所以不惜花费巨资辗转得到这把琴。”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看得出,她心里极为喜爱,伸手弹了一个音,音质细微悠长,真是好琴。
她转而对说道:“我知道九哥最是擅长,不如九哥弹一曲,也让我们好好见识一下。”
众人纷纷应和,连皇帝也出声了。这个老九似乎有些不合群,他在席间一言未发,只自顾自斟酒。公主出言,他眉头微皱,想拒绝公主,可是皇帝说话,他不得不从了。
虽然我不懂琴,但我总感觉这家伙是来砸场子的。不知他弹的是什么曲,前半首还有点悠扬洒脱,有点仗剑走天涯的潇洒意境,而后半首则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苍凉之感,听得我后背发凉。无论如何,这总归不是贺少女生辰之乐。
曲毕,众人皆沉默不语。
半晌,才听到公主那欢快的声音:“九哥弹得真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九哥这样的琴艺呀。”
皇后跟着戏谑道:“像你那样偷懒,只怕不行。皇上不知,为了不练琴,灵儿有一次竟在冬日吃冰想得风寒,亏得被我发现,好好惩罚她一通,才不敢再胡来。”
公主却不开心了,嘟嘴道:“母后说这做什么。”在场的人皆被逗乐了。
“灵儿,吃冰这法子不好使,六哥可是将生水放在先生的热粥之中,闹的先生一直拉肚子,却不知为什么,连太医也查不出。”
“六哥,你太坏了。”深宫的公主自然不知还有这样的法子。
皇帝佯装生气的斥责他胡闹。又转而向四皇子问道:“你送了什么?”
他却故弄玄虚的拿出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灵儿,打开瞧瞧。”
小丫头撅着嘴,道:“四哥最喜欢戏弄我了了,这里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这里面的东西,你天天见,但你却猜不着。”
他的话让众人好奇不已,灵儿更是仍不住好奇,打开了盒子,发出了“呀”的惊叹之声,她拿出来,众人才看清,我的天,原来以公主为原型雕刻的一座玉像,不过数寸高,雕工极好,看的出公主衣袂飘飘,甚至连眉间的痣都栩栩如生。
四皇子继续道:“去年你生辰时,四哥就想要是将你现在的样子永远留下来就好了,本想请画师为你作画的,后来想画纸不易保存,只怕过不了三年五载,于是便决定刻一座玉像,将妹妹现在的样子永远保留下来。”
他是灵儿的亲哥哥,这礼物显然是用了心,关键是别出机杼,他这礼物一出,别人的就被比了下去。果然,连帝后也点头称赞。
这时灵儿却跑过来,抱着连暠的胳膊:“太子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看来这公主得了母后的真传,绝不会冷落任何人。
“我的贺礼只怕不如四弟的好,妹妹不要见怪。”难得见他有这样温情的时刻,说着便命人呈上。
哦,亮瞎眼了,原来是一件孔雀披风,而且是真的孔雀羽毛,而且颜色完全一样,不知是如何穿在一起的。妈的,做这样一件衣服,不知要祸害多少只孔雀。这帮家伙,没一点爱护动物,不知道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嘛。
“哥哥这些年一直在凉山,那里有一个部族,在女儿是十四岁生辰时,便要为她作一件孔雀衣,希望女儿寻得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哥哥见那衣服如此华美,便想,妹妹穿上,想必更好。”
灵儿迫不及待的将衣服披在身上。转身,向大家问道:“怎么样”?
灵儿身材娇小,这孔雀衣却有些大,穿在身上,活脱脱的就是只小孔雀的样子,大家都赞,果然像林中的孔雀仙子一般。
“太子夫妇有心了。”皇后笑着冲我说。
九皇子送的是一盆桃红色的珊瑚,虽不十分名贵,但瞧着颜色确实鲜艳可爱,像极了一朵娇艳的桃花。这个九皇子母亲早逝,似乎并不被重视,看得出他也没多想来参加这个家宴,这会儿也只是淡淡的说:“妹妹正直青春年少,正红的珊瑚树虽好,确不及这个更趁你,妹妹放在房中当个摆件吧。”
“珊瑚乃佛教七宝之一,是富贵祥瑞之物。桃红色的就更是少见了,连我看了都喜欢。”皇后显然不愿遗漏任何一个人,仍是赞了一句。
看够了珊瑚,灵儿转身向皇后:“那母后的贺礼呢?”
“这几日母后为你的生辰操持,又亲自为你做你爱吃的燕菜。哪里还有精力为你备什么贺礼。”
灵儿却不依,撅着嘴道:“不行,不行,一定要贺礼。”
皇后佯装怒道,“这孩子”,说着退下腕上的玉镯,道:“这手镯乃是我进宫之时,你外祖母送我的,乃是她的陪嫁之物,送给你吧。”
“谢谢母后。”便将那镯子戴到腕上。
这一场夫妻和睦,兄妹友爱的戏终于唱完了,笑的脸都僵了。
待我回了东宫,便只能趴在榻上一动不动了,红袖上来脱了鞋子,一心则为我捶着腿。可我现在却无心享受,瞧着刚才的场景,皇帝似乎不喜欢太子呀!更糟的是还有个看着老实,实则野心勃勃的信王呢?
也是,哪个皇子不想当皇帝呢?中国两千年的封建史,我还没见过那个太子能顺顺利利的登基,不仅诸位皇兄皇弟们虎视眈眈,就连亲生老子也会猜忌怀疑。立太子,跟立活靶子没什么区别,这不是明摆着跟别人说:太子在这呢,明枪暗箭,你们可以来了。
我可不能跟着这个不受宠爱的太子瞎混。我得找一个好的靠山。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有多少站错队导致家破人亡的臣子。
一会,我就发现,我错了,蓉儿不是朝中的大臣,也不是待嫁的闺秀,是太子妃,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别人会自动将我归为太子一党。太子要是登基了,说不定水涨船高当个皇后,要是他被废了,蓉儿就得跟着他玩完。想到这里,我真是欲哭无泪。还没听说历朝历代哪个被废了的太子能有什么好的下场呢。
不过那些皇子们的名字挺怪!连暠还凑合,四皇子,封了信王,居然叫连杲,是当今宋后的儿子,六皇子连昪,九皇子连星,还有个老十叫连昐,听说是个药罐子,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搞?便?这是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名字,皇帝这是起的什么名字,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有木有考虑喊他们名字的人的感受,我忍不住吐槽。
“杲杲为日出之容,洒洒拟雨雪之状,杲乃是日光明亮之意;昪也有同样的意思。”蓉儿一句话给我顶了回来。
哼!这样看来,连暠的名字忒没有技术含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