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娘教你的规矩,你可都记得,待会向宫里的娘娘,行礼时,双手要齐眉,眼睛切不可随意乱瞟,也不可以直视贵人。”身穿华服的贵夫人,一面为女儿整理衣裳,一面一遍遍的叮嘱女儿。
“娘,我记得。”轿中年仅八岁的少女,不耐烦母亲的一次又一次嘱咐。她忍不住撩开轿帘看着外面的景象,轿子正行进在入宫的甬道上,只能看见高高的宫墙,一顶顶轿子整整齐齐的行进,不时有拿着拂尘迈着小步子的内侍,还有手持长枪的侍卫们经过。第一次进宫的小姑娘欣喜不已却又紧张不安。
八岁的沈府长女随母亲进宫来庆贺太后70岁大寿。沈夫人作为高官亲眷,自是常常进宫请安,可是沈府的长女却是第一次随母入宫。
“娘,皇宫可真大,真漂亮。”蓉儿忍不住感叹道。
沈府的女主人为女儿拨弄好女儿额前的散发,听到女儿的稚气的感叹,笑答:“那是自然,皇宫里住的是天下最尊贵的皇上娘娘们。”
轿子停了下来。只听见外头传来有尖细的声音:“各位夫人,太后娘娘有旨,宴席巳时开始,请各位夫人携小姐们先去御花园赏花,等巳时同去凤凰楼。”
来参见宴会的人,俱是皇亲国戚或是达官显贵的内眷,穿着雍容华丽。沈夫人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妇人,与今日贺寿的众位夫人自然常常见面,现在宫里见了,自然热络寒暄,谈论几句首饰或者家事。
蓉儿则和几位常见的官宦小姐一同玩。
御花园之秀丽,远非常人所想,就算是这些王公贵戚的内眷们见了这景色,也都赞叹不已。更何况一群七八岁的小女孩,看见这满园的奇花异草,匠心独具的亭台楼阁,加之对皇宫的好奇,便把母亲的嘱咐抛到脑后,追着,跑着,在园中玩玩闹闹。有些胆大的甚至摘了园中的花草编起了花冠。
蓉儿随着自己的小姐妹,陈国公主家的无忧郡主一起,这位郡主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女,在这宫里自然跟在家一样,便扬言要带着这群“土包子”四处见识见识。
蓉儿却不忿她如此摆架子,便离了众人一个人玩,看到远处竟有一颗海棠树,她还未曾见过这么大的海棠树,她兴冲冲地一人跑过去,捡起地上散落的花,装在荷包里,想着带回去给小妹妹玩。
可是,当她蹦着返回找同伴时却见不到她们,她按原路返回,居然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皇宫实在太大,她东转西转,怎么也回不去了,到了陌生的宫殿前,周围仍是空无一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喂,你是不是参加皇祖母寿宴的女眷。”
蓉儿擦干泪水,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年在问她。她不认识这少年,但见他头戴玉冠,腰带上绣着龙纹,便知他身份不凡,按照娘的嘱咐行了个宫礼。
那少年不耐烦的随意的挥手,又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儿?”
她不知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只好答道:回“贵人,家父是乃是沈严,小女随母亲进宫为太后祝寿却不慎迷了路,望贵人指点。”
“嗯,原来是沈家的女儿。”那少年虽年纪小,但也是玉面薄唇,颇有几分皇家气度,但他眼珠不安分的转了转,“你找不到回御花园的路了,是吧?”语气中带着一些戏弄之意。
蓉儿怯怯的点头。
“从这穿过去,一直走,你就看到御花园了,这是一条近路。”少年指着两排光秃秃梅树中的一条路说,脸上却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
“太子殿下,快走吧。”远处传来另一少年的声音。那位太子殿下听到有人唤他,便一溜烟跑了。
原来,他就是太子。看着少年跑去的背影,蓉儿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太子殿下真是好人,蓉儿心中欣喜,担心娘亲责骂,顺着他指的路跑去,穿过梅林,当她踏到到一团落叶,却一脚踩空……
“啊……”
她径直摔倒在一个坑里,这坑里居然有积水,和泥活在一起,成了泥浆,蓉儿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泥人,自己刚置办的新衣也弄脏了,脸上,发梢上也全是泥水。这才明白,这是太子殿下的恶作剧,他们挖好坑,倒上水,再在上面附上树枝和落叶,将她骗到这里。可是今日是太后的寿礼,这样庄重的时刻,自己这般出丑,只怕母亲会责罚,还会惹得小姐妹们的嘲笑,她不知所措,忍不住又哭起来。
附近有内侍听到了她的哭声,寻到了这里,瞧见她那样子,也是忍俊不禁,将她送到了御花园。
此时,太后和众位娘娘早已来到园中,众人见她弄得泥猴样,都笑了。沈夫人见女儿如此狼狈,满脸尴尬,来不及责备便磕头请罪。
“无妨无妨,这定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们,戏弄你”。太后并未生气,反而对身旁一妙龄女子说道:“玉儿,你先带沈家小姐带去你的住处,给她梳洗一番在换身衣服。”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应声。
公主瞧着她那小泥猴的模样,也仍不住笑道:“我是朝阳公主,你别怕,也别恼,我那弟弟们正是淘气的年纪,这宫里每日生出多少事来。”公主极是俏丽,装饰却朴素,只在簪了一个珍珠的簪子。
蓉儿跟着公主进了凤阳阁。这凤阳阁在御花园的西北面,蓉儿悄悄的打量着寝殿,阁内的装饰大气简洁,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金碧辉煌,甚至不如蓉儿自己的闺房华丽。
蓉儿知道这位朝阳公主,她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女,又是皇上的长女,极受皇上太后的宠爱,已经被指给了广平侯杜瑀,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是杜瑀年前随父亲去了边塞耽搁了婚事。她住的地方怎会如此简洁,蓉儿不解,但也不敢随意的问询。公主没注意她的疑惑,只是吩咐侍女为她沐浴,自己去为她寻找衣衫。
待她沐浴之后,公主笑着道:“我这里没有你这般大小的衣服,宫中又没有与你相仿的公主,只好将我前年那套做小的浅黄袍子拿来。”虽是前年做小的衣服,穿在蓉儿身上还是大,像偷穿姐姐衣服的小姑娘一样。
“大是大了,可在没别的法子了,也不能现做一件衣服出来。”公主看着她穿着不合体的衣服无奈道。
公主直接将她带到了举行宴的凤凰楼。皇上太后具已入席,朝阳公主给众人请安后,告罪并无合适的衣服。
太后笑着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望向蓉儿,和气的问道:“蓉儿,告诉我,是谁害你这样狼狈?”
蓉儿见众人都望着她,一时心慌,不知如何答话,只好望向母亲。太后并未询问她,沈夫人不敢开口,只是轻轻的摇头示意,蓉儿却不解其意。想起那声太子殿下,她心中却是有些不忿,回道:
“是太子殿下。”
“你胡说。”一位华服少年站出来高声驳斥道。
“太子。”皇后忙制止道。
蓉儿见这为被称为太子的少年,似乎并不是那位骗她的少年,他们容貌有些相似,但比刚刚那位少年大些,一时茫然无措,只定定的看着太子。
太后并没生气,好像在看小儿女的嬉闹一般,招手唤蓉儿到她的身边,摸着她的小脸,同身边的皇帝说:“皇上,你瞧这沈家的小丫头,不似平常女儿们的娇弱,反而有种武将的英气,颇有祖父遗风。”这太后面色十分和蔼,可是隐隐有一种威严气象。
“母后说的是,这丫头确实有几分像其父。”皇帝见母亲高兴,也笑着附和她。
“不如,“她顿了顿,继续道:”将她许给太子吧!”此话一出,殿内众人俱是一惊,都震惊的看着太后,太后却浑不在意,脸上的表情好像在随意开玩笑一样,转而向皇后问道:
“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后一时愣住,转而又恢复如常,换上了最和煦的表情,笑道:“母后拿主意便好,臣妾看这孩子也很是欢喜。”
这时众人也都回神,他们知道,太后的话不可能是玩笑,是懿旨,未来的皇后这就定下了。殿内的夫人们有的羡慕,有的嫉妒,但都矜持着不动声色,纷纷向沈夫人道贺。
沈家的夫人也是喜不自胜,他们家的女儿固然尊贵,但也没有够得着,成为一国之母,她本来也听说皇后娘娘属意自己的外甥女为后,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妄念。原本担心女儿失礼遭到宫中的责怪,却不想,竟有如此的机遇,从今以后,他们家就是皇后的娘家,太子的母族了,成为这大周朝的一等名门。
蓉儿虽只有八岁,却也知道:这是要将她许配给太子,她没有母亲那般复杂的想法,只想看一下自己未来的夫君,偷偷的抬眼去瞧太子,只见太子正狠狠的瞪着她,吓得她立马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