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梅岭叹了一口气,朝着春森一挥手,左手支着下巴,半边身体斜倚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看他,继续说道,“你眼里没有我这个舅舅,这我知道,但你要在东京落了难,我却不能不管你这个外甥。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娘?”这绝对是个正确答案。
“因为我们是亲人!亲人懂不懂?血脉相连!我和你娘是亲姐弟,你外祖家人丁不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她一个至亲了。”梅岭看着他,一脸痛心疾首。
春森心里恨死这个祝骢了,他种下的恶果,现在要由自己为他承担。听梅岭的语气,他应该会说很多吧!一般情况下,一个人觉得自己付出得多、帮助了他人、受到了辜负,总会有很多话,很多话。
“我少年离家,这些年很少回东越,也没见你几次面,我们感情生疏,是正常的。但是,王法他不管这个亲疏的,九族就是九族。”
原来是害怕被自己连累,害怕株连九族。
“你不喜欢家里的生意,一心为了功名,很好。但是,做人不能忘本啊!这些话,你爹娘不好跟你讲,怕挫伤你的上进心。舅舅说出来,也不怕你多心。这人一辈子,从哪里来,就得回哪里去。就像这盆文竹,根在那里,再努力也长不出朵牡丹!盆儿就那么小,怎么都长不成参天大树。”梅岭拨弄着身边一盆文竹,情真意切说道。
“但如果悉心栽培,这文竹也能长得郁郁葱葱,摆在桌子上,供人赏玩。可如果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去追求什么刺激,结果就是这样。”梅岭手一抚,精致的文竹盆景啪一声掉在了地上,青花瓷碎了一地,文竹变成了残花败柳。
哎,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干嘛要糟蹋东西?
春森坐在一旁,被舅舅的这一番话说得,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这话讲得很深刻,十分发人深省。
梅岭讲到这里不再说话,舅妈也没有搭话!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舅妈上场晓之以情了吗?怎么她就在一旁看热闹?
“舅舅教训得是。”春森整理了一下思路,只说出这句话。舅舅说得很有道理啊!不过,如果是祝骢,他肯定会有很多说辞,什么青春啊,理想啊,燕雀鸿鹄,星辰大海之类的。
梅岭抬起头,脸上有几分不被察觉的惊讶,没想到这个素来心高气傲的青年,居然这么温顺的接受了自己的教诲。看来是这大牢改变了他。
“这回进了大狱,你应该也体会到了东京的险恶。清高什么的,在这里不值几个钱,孤掌难鸣,没有人脉,寸步难行。这里比不得东越,关系太复杂。”
“多谢舅舅相助。要不是舅舅,我怕是......”春森是真心的感谢。
“说谢字就见外了,你是我亲外甥。你娘亲的信前日到的,她十分挂念你,要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一会儿写封信报个平安吧。”
“香雪,你刚才也见到了,你们的事快些定了吧,年底成亲正好,也不影响你明年上半年的春试。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家才能立业。”提到女儿,梅岭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了。
不过春森的脸色变得不好了。
“你就是太心急。”舅妈发话了,“这事情,还是要问问骢儿的意见。”
舅妈话是对着舅舅说的,眼神却是盯向春森。这是要他表态呢!各种说辞在他脑中闪过:匈奴未灭,何以为家?骢儿还小,当以事业为重?待我考取功名,再来迎娶表妹?你们这些商户配不上我,我要高中状元迎娶公主!?
......
“一切但凭舅舅、舅妈做主。”春森闭着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他向来都不擅长拒绝的。
不这么说,还能说什么?!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难道还去婉拒?梅岭再一盆矮松向自己扔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骢儿这次来可成熟多了。”舅妈听了他的话,喜笑颜开。
不和你唱反调,当然成熟了。
“是该长大了。倒是你那弟弟,也该找个女人收收性子了。这次闯了这么大祸,岳父大人定不会饶了他。”舅舅也是连连点头,一脸的满足。
“骢儿,这回是你命大,你舅妈的弟弟,就是梁家的小少爷,昨个晚上就被关了禁闭,他托人找到你舅妈,要请她帮忙保一个人出来。没想到居然是你!“
梁煦!舅舅居然娶了梁家的大女儿!人生如戏!
“等他出来了,我再介绍你们重新认识。”舅妈的笑温婉大方,不愧是大家闺秀,只是她到底看上了舅舅什么?这真是个世纪未解之谜。
“算了,别再让他把骢儿带坏了。”
“瞧你说的,煦哥儿哪有那么不济......”
......
舅舅、舅妈你来我往一番,甜蜜的狗粮撒了一地。春森算是理解祝骢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