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以来,长心哪里也没有去,只是住在家中,一如既往的进行着那“枯燥”的元神修炼。只不过这段时间的他,心中已然不似往日那般厌烦,反而对此十分上心,甚至减少了睡眠的时间,用以投入修炼之中。
因为已经触摸到元神五行化之边缘的他,正在体味着这其中的奥妙。
元神不停的运转,已不再同往日那般,只是影响到自己的体内。此刻长心的周身上下,竟隐隐被一层金色的虚幻之气所覆盖,这层气体仿若流光,缓缓环绕,盘旋在他的身体四周,从起初的若有若无,到如今慢慢地越发清晰可见,这一切的变化,都让全神贯注的小长心激动不已。
“这力量……似乎就是所谓的元神罡气。”长心心中暗暗惊叹。
元神罡气,可以说是已达到“实”境的剑术家的明确标志。
就如同那天长心切身的感受一般,流淌在体内的元神之力曾经是一股虚无缥缈的气力,但现在却由一股气力,渐渐形成了可以冲出体外,肉眼可见的能量。而且这股能量明显已经包含了一丝金性五行之气,这种真实感,绝对不是“虚”境时候的元神所可以比拟的。
就因为这种包含了五行之气的真实感,使得长心感受到了不曾感受过的强大之感。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运用这种已经彻底产生质变的元神之力所施展出来的剑术,威力会比以前提升多少。
还有这盘绕在他身体外的罡气。虽然此刻还是一丝丝混沌的气流,并没有聚汇成真正的实质,确切的说也就是“半成品”。可是当他抬起手,缓缓用手指穿过这些混沌气流的时候,他的皮肤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一种触感,就像是触摸到丝线的感觉一般。
心中的情绪溢于言表,长心开怀的笑了一声,随即垂手闭眼,深吸一口气,周身元神罡气缓缓消散。然后他下了床,伸了一个大懒腰后,信步走向床头,一手拿起放在床头的那把属于他的精铁长剑,背至身后,扣紧胸前的剑鞘皮带。
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他便推开木门,向外走去。
看着日上三竿的太阳照射出来的灿烂阳光,长心的眉头微微收拢,心道天气不错。然后朝着木屋后面的仓库走去。
此时的梵天卓,正站在一车捆好了的手推车旁,他双手负于身后,一双星目正注视着远方,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只是神情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长心看见父亲的样子,并没有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父亲的这副模样。可以说在长心的印象里,每当父亲一个人独处时,他都会像现在这样仿佛思考着什么事情。曾经年少的长心并不知道这样的神情意味着什么,不过现在的他,似乎略微能感受到一些了。
这种神情,代表着一种沉重……
“老爹……你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每当长心看到父亲这种不自主流露出来的失神,他的心中便会泛起这个疑问。
可他却从没有问出口过。因为每当他看见父亲那双眼睛,眼睛里闪烁着,流动着的那股复杂神情,便根本无法开口了。
“不管您是谁,您都是我的父亲。”长心轻轻一叹,然后走上前去。
脚步声惊动了沉思中的梵天卓。他收回了不知望向何方的双目,转而看向长心,只见他一身行头,显然已经准备妥当,于是对他说道:“准备好了?出发吧。”
“当然。”长心应道。然后,他小跑一步,率先抢到手推车的扶手出,一把将那两个扶手抬了起来,笑道:“我知道,这次又是我来推车!”
以往,父子俩在闲暇之时,总会开些小玩笑,互相打趣一番。当然,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梵天卓“欺负”儿子,比如勒令长心做体力活,美其名曰锻炼身体等。起初小长心会尝试一些无力的反驳,直到后来也慢慢习惯了。而且越长越大,开始越发成熟懂事的他,便早已经变得主动帮父亲接下几乎所有的体力活,自己也做的不亦乐乎。
因为,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长心注意到了父亲两鬓的白发……
不过在长心打趣似的抢过推车的活,以为父亲定会调侃自己几句之时,梵天卓却并未这样做。
他的神色很平静,平静的很奇怪,这也让长心感到很疑惑。
“孩子……”梵天卓轻声说道。
长心并没有出声应答,只是转眼看向父亲。
“之前我对你说的,让你这次出去历练……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梵天卓的语气很深沉,不,是沉重。他很少用这种语调和长心说话。在长心的记忆里,除非自己犯错时父亲会用犀利的言辞去责备他一番之外,平时都是十分随和可亲的,并没有如同今天一样的意味深长。
这让长心的思绪,回到了几天之前……
那一日晚,父亲递给了长心一张羊皮纸,纸上画着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并不十分复杂的图腾,整个图腾是由单一的线条构成。可是却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这是一张脸孔,而且,并非人的脸孔。而就在长心看到这个图腾的第一眼,一股莫名的心惊之感,却赫然传遍全身,并隐隐让他炸出冷汗。
因为这寥寥几笔所绘制而成的脸孔,饱含了一股凶煞之气。当他看向这张脸孔的眼睛之时,分明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杀伐恶念,从这狰狞的面容之上袭来,袭到自己的内心深处。
这不由的让小长心吃惊不已。
随后他听到父亲的话:“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次真正的历练。”
而父亲说这句话的语气,也是十分的沉重。
长心抬头,看着梵天卓,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而此时梵天卓微微侧身,他的脸庞,在摇曳的烛火这下显得有些模糊。只见他伸手放在那张羊皮纸上,手指轻微的敲击了两下桌面,沉声道:“我让你去卡尔德隆山脉,寻找一座刻有这张纸上图腾的古墓,然后将这座古墓里的一件东西带出来给我。”
这话却是让长心吃惊不小了。
众所周知的是,卡尔德隆山脉可是罗纳帝国过境之内最危险的地带了。那里徘徊着不知多少被罗纳人驱逐的异类民族,而且传言这些异族极度排外,对胆敢踏入山脉的外来者更是毫不留情。有些异族甚至还保有着食人血肉的传统,可谓恐怖至极。
可长心却能从父亲的语气里感受到一股认真严肃的感觉。这让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对自己开玩笑。
没有等长心回答,梵天卓又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觉得有些害怕,毕竟那片地带一直被人说的像是龙潭虎穴一样,而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不,老爹,我并不害怕。”长心忽然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咱们的目的是什么?”
然后他小脑袋瓜一转,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有些轻轻的道:“莫非老爹你也要学那些盗墓人一样,让我去弄几件稀奇的玩意儿,然后发一笔小财?”
这话听得梵天卓啐了一口,可是神情已是不像方才那般板着脸,只是笑骂道:“你小子倒是会想,我若想发财,何须如此麻烦。”顿了一下,他又继续道:“这一次,并不是为了咱们自己。因为上次在你养伤期间,我出外调查了一番才得知,这座带有这个图腾的古墓里,很可能藏有着关于那卢戈狼族族长身体变异的秘密!”
小长心听罢,先前有些玩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根本无法忘记当时与那卢戈狼族族长战斗的情景。那种不似人类的状态,受伤越重实力却越强,且丝毫不为伤痛所阻碍,以至于让自己受到重创,甚至……激发自己体内那神秘的力量。这一切的一切,至今都还是一个谜。
而在父亲这么一说之下,也使得长心的好奇心的引发了出来。到底那黑狼皮巨汉的那种非人的力量是如何得来的,这个疑问其实自当日起就一直埋在了他的心中。
梵天卓道:“那日凯兰将军与我在酒席之后,又交谈了一次。你知道吗?原来那凯兰早已接触到了这样的战士,而且甚至与这种“异变”过的战士交手了许多次。他告诉我,这一次他率军平乱,所讨伐的乱军中,几乎都存在着这种战士,而且他这几年也在针对着这件事情进行着调查。”
这时长心道:“您是说,我们会在这个古墓里找出让这些人产生变异的原因?”
梵天卓微微一笑,道:“不是我们,是你。这就是我想要让你进行的第一次历练。”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长心的肩膀,道:“我知道,卡尔德隆山脉危机四伏,那些蛮族亦非善类。你知道吗?从前我并没有对你细说过,只是现在,我想应该让你明白了。你如今的剑术修为,已经触摸到了登堂四境的“实”境之门槛,只需要再略微进一步,便可以突破这一层关卡,达到许多习剑之人一生都未曾见识到的领域。而你今年……只有十五岁。”
这一刻,梵天卓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你可知道,如果在我们的祖国仁帝国中,像你这样的进步速度,所有人都会将你称作天才,甚至,连天才都不足以形容你。”
梵天卓这番话,让长心哑然。
即便是在里昂镇这样的弹丸之地,不仅是从父亲嘴里听到过,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若是论军事力量,盘踞在这个世界上的四大政权中,要数大仁王朝的力量最为强盛。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大仁王朝的剑术整体实力一直凌驾于另外三大国家之上。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乃至当今世界,大部分剑术通神的传说级别的剑术家都来自于仁帝国这个毅立于东方的庞然大物。不仅如此,仁帝国也极为重视对于新生力量的培养,不论是剑术的教导方法,还是有关技术领域的开发,均遥遥领先于其余诸国,这也使得他们的剑术家无论在各个层次,其实力都不是其余三国可以相提并论的。
甚至可以说,因为军事力量上的差异,这个东方的古老帝国,可以说是存在与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大政权!
而在梵天卓的话里,能在这样的一个剑术实力强盛的国家被誉为天才,可想而知需要多么高超的天赋。可现在,长心明明就听见,梵天卓,自己的父亲,就在这样称呼着自己。
的确,没有比较,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的优劣。长心自小随父亲在这罗纳帝国边境的深山老林里过着猎户的生活。在他这一路成长的历程里,身边的孩子并没有与他一样,每日里接受着像梵天卓这样的剑术家的教导。这也导致了长心的心中根本就从来没有一种对自己实力的衡量,因此听到父亲这番话,心中怎能不为止讶异。
当然,年轻人的心性里,也不免升起一丝骄傲。
“原来……原来我这么厉害啊!”长心想着想着,脸色仿佛微微红了一下,竟泛起了一副猪哥相。
然后他感到一张大手迎面而来,然后抓住自己的鼻子,胡乱的一捏一拽。
显然是梵天卓看见长心又魂飞天外,只得苦笑一声,将他的注意力从九霄云外之中拽了回来。
长心捂着鼻子,怨念着看着父亲,只听父亲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其实是想让你知道,这罗纳帝国最危险的地方,对于现在的你来讲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危险。所以这一次,权当是印证你实力的一次历练之行。哼,要得意,先活着回来再得意吧。”
当晚,小长心一宿未眠,心情激动的他,只是坐起身来继续打坐吐纳,感悟着体内那渐渐真实的元神之力。
其实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恐惧。相反的,年轻人的心性里,尤其是男孩子,对于冒险总是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情怀。其实这么多年来,生活在这样的荒野之中,小长心的心中并非是没有想法的。随着年龄的增大,心性的愈发成熟,他也如同所有的少年一样,想去看看这片开阔的天地。听人家说,这片天地之间除了这西方的罗纳帝国之外,在南边还有一个拜伦帝国,那个国家十分开放,也很美丽。而在北边,那常年落雪的寒冷地带,有一个名为红钢共和国的国家,那个国家的人体形都特别高大,而且不畏寒冷。他们的烈酒与面包味道很好。
还有……自己的祖国,大仁帝国!
儿时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可长心却依稀的记得,那不同与罗纳帝国的优雅别院,五颜六色的花草,碧绿的池水,好像比这里的天地多了一股清澈的感觉。大家都如同自己一样,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与眼睛,带着情切的微笑看着自己。
这些有限的记忆,也时常在他的梦中出现。
然而这一次,父亲终于愿意让自己独自出门历练一番,这如何不让长心感到激动不已。况且,这次的事情还有可能关系到阿维妮,阿多米尔镇长以及整个里昂镇的安全,这也让小长心的内心之中多了一层使命感。
于是这几天,长心越发的发奋修炼元神,以至于进步更加神速,甚至已经开始形成了极为模糊却已然有些成色的元神罡气。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在……
“之前我对你说的,让你这次出去历练……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面对父亲的疑问,长心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并没有任何的犹豫,只是说道:“老爹,您还对我不放心吗?您不是也说过,我如今的实力,只要不做鲁莽愚蠢之事,根本不用惧怕那些蛮族吗。您就放心吧。”
只见梵天卓仍旧眉头微蹙,长心便又道:“上次遭遇那卢戈狼族,我并不了解他的那种能力才吃了大亏。这次如果遇上,我定然会有所准备。而且您不会以为这么些年我跟您一起学打猎都是白学的吧,荒野之中生存的技巧,我现在可不一定比父亲差呢。”说这话的时候,长心还不忘摆出一副鬼脸。
他也是想让梵天卓的心情轻松起来。毕竟长心知道,父亲这是在为自己担心。
随即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父亲昨晚交给他的绿色元神宝珠,在父亲的眼前晃了一晃。之前,梵天卓也曾给过阿多米尔,只听长心笑道:“况且,如果我有危险,不是还有这个吗?”
“好了好了。”梵天卓只得摆了摆手,说道:“我会随你一起去到卡尔德隆山脉的外围,然后在那边等你。你若能寻到东西带出来自然是好,倘若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险,就捏碎绿珠,我便马上赶到你身边。”顿了一下,他随即道:“记住,切莫逞强。”
“是!父亲大人。”长心调皮的对梵天卓抱了个拳,行了一个标准的东方礼。
“走吧,把这些货物运到镇上,顺便跟阿维妮告个别。”梵天卓道。
父子俩又一次踏上了出门的路途。
只是这一次,长心依旧没心没肺的推着车在前面走着。而梵天卓,却回了一下头,看了看那栋自己住了十多年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