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在下午的手术被临时取消了，原因是病人的情况有反复，需要继续观察。于是莫大夫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写出院小结。只是今天思想总是集中不了。明明面上毫无征兆，心里脑海中却起伏波涛。还是在乎的吧，即使好多年不见面，即使感情似乎名存实亡，但还是自己的亲兄弟，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又怎么能不在乎、不难过、不心痛。
合上小结，放下笔，摘下眼镜揉揉眉心，起身走到窗前，莫璇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不可言喻的悲伤。这种悲伤甚至让他失去平日里的敏捷与机智。以至于护士小谨站在门前都不曾发觉。
“莫医生……”
“有事情吗？”
一如既往没温度没表情，语气森然，今天却独独多了点无力与疲倦。
“是特护病房里的病人，情况好像不太好，您是不是去看一下。。。”
小护士年龄不大，圆圆的娃娃脸与娇小的身躯让她比真实年龄更小些。此刻这个小护士明显有点焦虑，在她的印象中，莫医生很少失常，虽然总是冷着张脸话不多，却对谁都不坏，也很认真细心，对新人也很照顾。这里的小护士都挺喜欢他，护长们也很欣赏他的专业素质。当然如此年轻帅气的海归医生，医院里原本就很少有过。
“是沈凡吧，去看看吧。”
有工作很好，起码可以暂时不去想别的。莫璇走出办公室，小护士跟在后面，甚至要带点小跑。
“查房记录上一切都很正常。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我建议尽早手术，只是还没有合适的****……”
莫璇貌似自言自语的在说，但小护士已经把话都听清楚了。看起来总一副事不关己样的莫医生其实是个很关心病人的好人。
小护士递上病例夹，上面有早上查房的记录，的确与莫璇说的一样。
“早上肖医生查房时都还正常，只是刚才我去送药时看见沈小姐脸色不太好，而且午饭也一点没动的样子，我叫她她也只是睁开眼，没说话。我就有些担心……”
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到了病房。路上莫璇再次仔细看了病例记录，确认不会那么快就有病发症，但病人的情况明显不乐观。
“沈小姐？沈小姐，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沈小姐？回答我好吗？你能听到吗？！沈小姐？”
莫璇边为病床上似乎已经进入昏迷的姑娘检查眼底边试图唤醒她，昏迷对于一个双肾衰竭的女孩来说不是好消息。但以之前的病状来说不应该会那么快就到昏迷阶段，难道是病情恶化了吗？莫璇尽可能的回忆女孩之前的病情发展，但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还是手术。只是****从哪里来？！
“快找院长过来，病人进入危险期，快去！”
莫璇有些失控，似乎这条生命即将要从自己的手中溜走。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对于死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一群护士进了病房，三三两两，一团忙碌，注射，吸氧，心电监护。
病房门前忽然一阵叮铃咣啷后，冲进了个不大的男孩。
“小凡，小凡，你怎样了？哥在这里呢，哥在这里啊，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小凡。”
来的男孩是女孩的哥哥，唯一的亲人，莫璇见过他两次，为了谈他妹妹的手术。男孩知道妹妹需要换肾，当时就决定为妹妹捐肾，只是被妹妹一口拒绝，之后的男孩一直很沮丧，也很懊恼。只是手术不只需要一个健康的肾，还有一大笔钱，兄妹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哥哥在外卖苦力，只为供妹妹读书上大学，谁知道妹妹又得了这种病。上天原来从不眷顾可怜人。
“沈先生，我想和你谈谈。”
莫璇将男孩拉离了病床，他不想让这个男孩看见即将发生的事。
“捐肾，我要捐肾，我要小凡活着，拿我的肾吧，莫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帮帮我吧，小凡不能死，她不能死，她还那么小……”
男孩子流下眼泪，甚至开始泣不成声。
“我知道，我们会尽力。现在救你妹妹最好的方法的确是肾移植，但你确定要用自己的肾嘛？这个很重要，少了一个肾你以后可能不能再从事重体力劳动。而且你的妹妹也不愿意你那么做。再说，即使是亲兄妹也不一定能配型成功。”
“能能能，一定能。我验过，肯定能成功。莫医生，为了小凡您就帮我们做手术吧，小凡不会怪你们的，等她好了她会明白。我会跟她说是我一定要求手术。莫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吧。”
男孩拉着莫璇的制服衣角，跪在了地上……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莫璇才走出手术室。
手术室外没有任何关心的眼神，莫璇反而有点不适应。兄妹两本来就没有亲人，只是如此清冷的现场，还是让人有点难过。还好，里面的兄妹两都很争气，完成了繁杂又危险重重的手术，剩下的就是术后的几天，只要度过危险期，兄妹两就谁都不会离开。
莫璇的脸上露出自昨天早上后的第一个微微笑。起码留住了一条生命。
回到办公室，疲惫便扑面而来，看到桌上的咖啡，知道小谨已经来过。莫璇端起温咖啡饮尽。刚准备放下杯子，门口便来了护士。
“莫医生，门口有人找，他说他是警察。”
接班的护士有点狐疑，莫医生该不会惹上什么官司吧。估计又要有餐后话题了。
莫璇感觉到怀疑的目光，却不及那个未知来访人带来的烦恼。
是警察吗，那就是为了兄长的事。莫璇瞬间的黯淡失色。他们还能有什么好事情。。。
刚走出门诊楼的玻璃门，原本矗在门前发呆的男人只消一眼就认出了莫璇，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只是这种熟悉仅仅瞬间而已。年轻的男人直直的望入莫璇的眼睛，好像在寻找什么，却有点彷徨，小心翼翼的寻觅那种久违的熟识。
“是你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