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班结束后，已经是年根了。
纸糊大年，家家户户都贴上春联，粘上窗户花。孩子们已经从家里仅有的鞭炮中拿出几个，偷偷地放着。零星的鞭炮声不断响来。
雪地里孩子们无忧无虑地打闹着，大人们惆怅着这个难熬的年关。
陶老师收到来自内蒙古的邮包，是老丈人寄来的羊肉，说是书香门第的礼物。陶老师打开包裹，就哭了，果儿爹娘让果儿把信的内容读了一遍，也都流着泪水。
“小陶啊，你可得孝敬老人啊，人家这么远还惦记着你们爷儿三个。”果儿娘抽泣着说。
果儿爹说：“对呀，孩子，知恩图报，这是咱们的孝道。”
“等我条件好一点，我要给二老养老送终。这一点我自己早就决定了。”陶老师说道。
三九四九冻烂碌碡。赵老师刚走出门，就感觉到脑袋瓜被冻裂似的。趁着过年没人拾粪，他琢磨着跟着牛群拾几天粪。他吸吸溜溜地拿着粪叉，?着筐子，哆嗦嗦嗦向前挪动。呵气像雾一样的眯着眼睛，不一会儿狗皮帽子落满了霜。脚下的毡疙瘩靴子“嘎吱嘎吱”踩在雪地上，雪很厚，看不见土地，踩上去一动不动。毡疙瘩靴子的脚跟沾满了雪圪达，由于脚下不平，赵老师走起来歪歪扭扭地，踉跄着就像喝多酒一样。
他蹒跚着向牛群所在的北山坡走去，远远望见有个人在坡上。他想，管他是谁，我今天也得去拾粪。不远处有个人拿着火枪向飞奔的野兔子“崩”开了一枪，雪地上飞溅起白色的雪雾，野兔子一头栽在地里。坝上野地里除了野兔子外，还有狐狸、獾、老雕。狐狸皮是上等的皮子，皮大氅要用狐狸皮，狐狸皮帽子也很有讲究。谁家娶媳妇，都等做一顶狐狸皮帽子，有钱人家还要做狐狸皮大氅，因此一到冬天就有人拿着火枪打牲。
火枪声在野地里格外的响，赵老师吓了一跳，打了一个趔趄。他稳稳神，继续走着。向后山坡一望，阳光下耀眼的雪让人睁不开眼。赵老师眯着眼缓缓爬坡，牛群就在近前，他看见那个人是李二柱。二柱子也看出来人是赵老师，“赵老师，你慢点上来。”
赵老师喘着粗气，大声喊道:“我这就上来了，没事，你拾了几堆了？”
“我拾了不少了，我这就要回去了。赵老师你上来拾吧，别忘了撵回牛群。”李二柱向坡下走来。
“你别走啊！你拾你的，我拾我的，这么大的牛群。”赵老师劝二柱子不要回家。
二柱子走下山坡，和赵老师打了个照面，“赵老师，我回家了。早就饿了。”
“好吧，我把牛撵回去。”赵老师答应着来到牛群。
牛们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草，有的牛干脆卧在地上懒得啃了。看来，旱年景，牛的日子也不好过，吃不上草的牛哪能拉出粪？
赵老师蹲在地上，掏出旱烟袋，打算吸一锅烟缓缓劲儿再说。正在这时，有一头牛痛苦地叫着，赵老师寻着声音走过去，这是头母牛，它卧下又站起来，卧立不宁地团团转着圈子，不一会儿又卧倒在地上。赵老师判断着，这头牛要生了。看那头牛的身材就知道是头胎，说不定不好生。赵老师来到牛的近前，母牛像有意直起尾巴，好让赵老师观察似的，赵老师一看，坏了：怎么先出来头了，应该是前蹄子才对啊！于是，不由分说赵老师脱了皮袄，捋起袖子，一只手抓住牛的尾巴，一只手抓住小牛的蹄子，使劲往里推。随着小牛的蹄子被推回去，赵老师把胳膊伸进****，摸到小牛的头，往外拽了拽，又往里推推小牛的前蹄，这时，母牛很配合地使劲努。赵老师说道：“好的，好的，用劲努，再用劲。”边说边拽蹄子，随着母牛的用力，小牛多半个身子已经出来了。“再用劲，大工就要告成了。”赵老师就像牛能听懂似地再次鼓励到。
“噗呲”随着一声响，小牛犊整个身子完全出来了，“呵呵呵，成功了！牛妈妈。”赵老师兴奋地抹着溅到脸上的羊水说。
天气太冷了，小牛犊腾腾热气瞬间就形成了一层均匀的霜雪。母牛拖着胎盘，回过头来，用长长的舌头舔着小牛犊身上的粘液。小牛犊卧在雪地上，柔弱无助的瑟瑟发抖。赵成典老师看到这里，心想，像这样下去不等小牛犊站起来就冻成一个冰疙瘩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脱下皮袄，垫在雪地上，用双手抱住滑溜溜的小牛犊，放在皮袄上。
“哞——，哞——”母牛感谢般的叫了几声，继续舔着。
此时，赵老师感到一阵阵入骨的寒气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能是牛倌早就知道这头母牛就要临产，也可能是他在村子里无意看到山上发生的这一幕，正在赵老师感到寒冷时，牛倌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大大的牛毛毡兜子。这种大兜子是专门为冬天母牛野外生产用来装小牛犊的，结实而暖和。
牛倌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鼻涕，感谢地点着头说道：“多亏赵老师了，这头母牛是头胎，要不是你，它要么难产死了，要么冻死小牛，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
“没事，呵呵呵，正好赶上了”赵老师说，“再说我也懂点生产知识。”
牛倌弯小腰，抱起小牛放到牛毛毡兜了，“你快穿上皮袄吧，今天真冷啊！”
两个人蹲在近处，掏出旱烟袋子，抽着烟。母牛不高兴地“哞——哞——”叫着。
赵老师吸了一口，呛得咳嗽，说道：“等等我和你抬上小牛犊，天太冷了，回队里饲养院。”
“好吧，赵老师，你真是好人啊！”牛倌说着。
两个人抽了一袋烟，站起来，牛倌把牛们赶起来，吆喝着“来——来——”
牛倌挎起牛毛兜子，赵老师抬起兜子底部，随着牛群慢慢走下山坡。小牛犊尽管是刚生下来，但是也有三十多斤，两个人累的呼呼大喘，歇了几歇，才来到生产队的饲养院。
赵老师拿着空筐子回到家里，今天是一点牛马粪也没有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