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盆里的,都是人肉吗?”女张华问。
“这个我哪知道!我又没尝过。”胡僧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张华,“刘洁把大盆从灶火上移开之后,我们就开始想办法处理那一大盆东西。最早我们想埋土里,可是,刘洁不想挖坑,我也挖不动。我们刚刚在院墙根找到一个位置,挖好坑,埋好土,就有狗从外面冲进院子围着那个坑叫唤。”
“哪来的狗?”女张华问道。
“我们村里的狗,野狗,土狗,这些狗是哪来的,我也不知道。”胡僧嘴上说着不知道,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情。
“你们是想把人犯下的错推到狗身上?”女张华步步紧逼。
“我们没有犯错,我不会推卸责任,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说明情况的。”胡僧说话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有些言辞闪烁。
“你说的这些,谁能证明?老胡在哪?刘洁在哪?你这分明是在说故事,这不是真的。”女张华用刚吃完的炸鱿鱼的竹签子指着胡僧,“你说!”
“老胡死了。刘洁也死了。”男张华一把拉住女张华的手,“你快坐下吧,这件事你还没听全,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别在这掺和。”
“啊?哦。”女张华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一脸惊讶地看着男张华。
“虽然她不该掺和进这件事,但是,”男张华看着胡僧,“你现在说的这些事,我凭什么相信?”
“你可以不信。”胡僧看着男张华,“事到如今,你信我,也行,不信我,也行,你有的选吗?”
“没的选。”男张华点点头,仿佛在突然之间明白了点什么。
“可你得记着这么句话,这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开车人坐在一边突然甩过来这么一句,“你今天胡说八道,人家早晚有一天能知道真相,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胡僧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续了点水,“到时候他就知道,我这其实也是为了他好。”
张华听着他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心里大概明白了,胡僧今天说的这件事并不完全是真的,但是这件事却也并不完全是胡僧虚构的,也许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假的,只不过张华还不能判断胡僧今天的话里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想到这,男张华看了一眼女张华。
眼前的这个姑娘,俏皮、漂亮,更聪明伶俐。想起刚才这姑娘和胡僧的针锋相对,男张华竟然在心里暗暗佩服起这姑娘的心思缜密。
“既然你这么说,不如你再说说?”男张华端起茶水杯看着胡僧,“你这么认真,主动地叫我来,总不至于骗着我玩吧。”
“是啊。”胡僧也端起茶杯,轻轻地和男张华碰了一下杯,“你要这么说,就对了。我喝一口,咱俩接着聊。”说完,胡僧就喝了口水,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打扮非常精致的小包袱。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胡僧指着这个小包袱说:“我给你们打开看看。”说完,胡僧小心翼翼地把包袱一层层拆开。男女张华凑上来仔细盯着看,开车人虽然站在原地没动,但却也伸着脖子斜着眼,远远看着这个被胡僧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
这个小包袱并不难拆,但是胡僧拆开这个包袱的时候特别小心。而当包袱皮被全部打开的时候,众人在包袱中看到了一个被塑料袋紧紧包裹住的小物件。
“这是什么?”女张华率先提问。
“你别急,我打开,你一看,你就能知道了。”胡僧不紧不慢地把这个塑料袋松开。
“咕噜。”塑料袋里包裹的东西滚到了麻将桌上。
男张华眼快,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一节椎骨。
“这是怎么来的?”男张华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捂女张华的眼。站在一边的女张华却似乎早就已经预计到了男张华会伸手过来,左手把男张华伸过来的手往下一压,右手顺势搭在了男张华的胳膊上。
胡僧谁也没搭理,趴低了身子看着桌子上的椎骨说,“这一节,是胡老太太的第四节颈椎。你们可以去验DNA,我绝没有说谎。”
“你是怎么得来的?”男张华继续问道。
“看见总是有狗围住院墙上挖坑的那个位置叫唤,我和刘洁都不放心。她对我说,与其坐等村民因为对狗叫好奇而带人刨开这个位置发现一切,倒不如主动出击把这些烂肉处理掉。”
“你说刘洁这么干到底是为了什么?胡大哥,你能理解吗?”男张华看着眼前的椎骨,问胡僧。
“不能。我也不在乎。但是,刘洁对我说,我参与了这件事,而且是和她一起参与的,所以,我有帮凶的嫌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就没拒绝她。”胡僧随口说着,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微笑。
“你俩在那一个大盆里都发现了什么?”男张华继续问。
“一块一块的肉,切得不仔细,都是大块的,还有内脏,心脏啊肠子啊什么都有。”胡僧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有,头?”女张华提醒说。
“是啊,有头。当初,拿这些肉喂狗的时候,我最奇怪的也是这一点。”胡僧说:“为了不让村里人觉察出不对,我和刘洁分工,我俩一人一趟,用塑料袋包带着肉,骑着租住在老胡家里年轻人的电动车,骑到附近的山坡上,把肉扔到山沟里。我不知道刘洁扔的彻底不,反正我带的是都扔在那里的。”
“院子里埋的那些呢?”女张华又开始追问。
“我又挖出来了,然后再扔的。”胡僧说。“我俩扔肉的时候,就觉得有啥地方不对劲。还是我首先想到,这么一大盆子肉,咋没见到骨头呢。刘洁说是啊,这事挺奇怪的。于是我们扔完了肉之后就轮流盯住老胡。老胡也不知道是什么了,见到我们把肉扔掉,他也不阻止。我们盯着他,他也不拒绝。和我们,不对,和那个人偶,有说有笑的。我当时就想,这个人偶,一定有问题。”
胡僧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椎骨,说:“我们一共在老胡家待了一天半,这是临走的那天,我和老胡说,老哥哥,咱们回新家去住好不好啊。他啥也没说,就紧紧抱着那个人偶点点头。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响声。”
“什么他妈响声,你就在这编吧你就。”开车人没好气地又甩过一句话来。
“就是骨头碰到骨头那种声音。”胡僧看了一眼开车人,慢条斯理地说。
“那这块骨头呢?”女张华眼疾手快就把这块骨头拿在了手里,“是从哪来的?”
“从人偶背后的一个小裂缝掉出来的。当时老胡看见了,想假装没看见,可是我也看见了,我俩几乎同时看见的。所以,我俩相视一笑。那一刻我就知道,老胡没疯,他是在装。”胡僧把椎骨从女张华的手里拿过来,又放回到了桌子上。“你们看这椎骨的结构和尺寸,你们看这椎骨的整洁程度,你们在市场上可买不到这样的骨头。”
“这是怎么做的?”男张华似乎有点相信胡僧的话了。
“我问过老胡。”胡僧说:“我们看见这块椎骨的时候,刘洁去扔肉了,还没回来。我就问老胡为什么要装疯。老胡说他没疯,他只是舍不得陪伴了自己半个世纪的这个女人。老胡告诉我,这些肉,是他处理尸体最后剩下的废料。开始我不信,老胡让我到厨房灶台的火堆里去找找,说那里还有他处理尸体时候用的一把解剖刀。我接着去找了,还真有,用水一冲,刀头直反光。老胡让我把找到的刀继续放回炉灰里,我当时也害怕,立刻就放回去了。我说,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去老胡家,肯定还在那里呢。在灶台的底灰里,我放的时候,故意放到那里的,我心说别让租房子的小哥看出来。”
“老胡说了什么和你?”男张华看着胡僧盯着椎骨的脸。
“他就说他舍不得,他觉得自己还没活够,离不开老伴,可是老伴没命了,没法继续陪着自己走下去,所以,他就想了这个办法。剥下皮来,缝到人偶的表面,把尸块煮一煮,把骨头剥离下来,拼起来,缝到人偶里面。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真人尺寸的毛绒人偶,可事实上,人偶里面藏着他老婆的骨架。”
张华看着胡僧,脑海里仔细回想着胡僧刚才说过的话。以他对老胡拍摄的那些视频片段的了解,深爱老婆的老胡的确有可能因为对妻子难以抑制的爱而做出一些荒唐可怕的事情,可是,像他这样年纪的老人能独立完成这么复杂的工作,张华还是非常怀疑。就在这时,张华突然想起老胡去世那天的一些事,他想起就在老胡的卧室里,法医官曾经当着自己的面说起过的一句话,他立刻意识到,即便胡僧说了这么多,他还一定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