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气息在源阳回过身去面向声源处时袭面而来。那人高挺的身躯背对着呈约莫四十五度角天空方向的夕阳,撑不开的双眼以及夕阳的余晖使得源阳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只不过这股气息令他生厌。
源阳不止一次地接触过有着类似这等气息的人——那股像是一头被饲养着的野狼的气味。
“哟哟,不要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嘛!”那人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像是和源阳很亲切地打着招呼,与此同时,看上去有些不合脚的皮鞋“噼啪”充满节奏感地拍打着地面述说着他正向着源阳靠近的事实。
“放心吧!我可不是像刚才那两人一样的暴力份子,说实话,我个人对你,还是挺感兴趣的呢!”待到他高大的身影将源阳视野里使得源阳弱视的夕阳彻底挡住的时候,源阳这时候才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
他是一个身高约莫一米九的同龄少年,源阳170公分的身高在那人面前就像是一个孩子,穿得凌乱的学院制服证明他和源阳是同一个学院学生的同时,也说明了他还是一个不守规矩的问题学生。具有冲击感的爆炸头,不良少年似的用劣质染发剂染所成的金发,无一不映射了这一点。
“苏红殷,记住我的名字。”他嘴角噙着捉摸不透的微笑,随即转身离开了。
“搞什么啊?这家伙……苏红殷?”源阳疑惑地呓着“苏红殷”的名字,摇了摇头朝着反方向也离开了这个有着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
“红殷,你又擅自行动了。”拐角处,一位同样穿着学生制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少年,用低沉的语气,满是威严地说着。
如果源阳在场肯定也会讨厌他身上发出来的与苏红殷同样的那股气息。不过,不同的是,苏红殷邋邋遢遢,而叫住苏红殷的这位却是一丝不苟——干净得发亮的制服整齐的穿在身上,腰带、裤子、皮鞋,全部都如同崭新的一样,就连乌黑的头发都是整齐的三七分学生头。
他用左手的中指将戴着的眼镜往里按了按,反光的两块镜面遮挡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此刻是何种表情。
“哦呀,只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就被抓住了,真不愧是楼蓝队长!”这时,从拐角走出来的苏红殷笑嘻嘻地对着眼前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奉承着,可语气里却尽是调侃。
“我不过是提前去打个招呼而已,没准以后还会是同伴呢!不是吗?”苏红殷摊了摊手,完全没有把眼前之人的指责听进去的意思。
“哼!”楼蓝重重地嗤了一声鼻音来表示对苏红殷的不满,不回答,也不解释什么,合上双眼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啊,好冷淡,楼蓝队长好冷淡啊!快回答我是不是啦!”
“……”
“小蓝蓝欺负人,快说啦快说啦!”
“咕……”
“咦咦咦,刚才有一瞬间是不是笑了?哈哈哈,是不是?是不……啊!疼疼疼!”
“吵死了!”
——
“啊,累死了……”
源阳从工作的食堂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午夜了。
由于自己是贫困生,交不起学费的他被政府强制塞进特魔族对抗学院的同时还让他承包了一份工作。工作内容很简单只不过是将打包好食物的便当盒装箱,他要做的是控制集装箱,在装满时及时更换,其他的一切打包运送流程都是全自动的,也多亏“通用神语”以及“神纪元”科技的便利,源阳也只需要在更换集装箱的时候对着机器使用一道“zweii”指令允许更换操作。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在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连续几次的失误让监管仓库的管理员训斥了好几遍。
被两人痛殴了一阵子不是主要原因,源阳自认为皮糙肉厚,这点拳打脚踢还对他造不成生活不能自理,而事实情况也是如此。
他考虑的则是之后那位将他家底掏出来的“苏红殷”。其实,源阳这类普通公民的信息,只要是有些权势的人应该都能轻而易举地调查得到,况且他的父亲是一位“叛神者”这件事几乎是众所周知的。
所谓“叛神者”和所谓的“异教徒”十分相似,而在目前这个“神纪元”,这个词的定义却比起“异教徒”更加的敏感——或者说,只要是在行动上拒绝“神”的恩赐的家伙都会被按上“叛神者”的标签。
源阳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具体做了什么,他只知道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群联邦政府的“神选者”冲进他的家里,以“叛神者”的名义将他父亲带走了。
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也都是被告知的。
源阳并不是很在意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数落自己的“家丑”,当讽刺对他已经是被当做“问候”一般的词语时,那些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已经不是很让他在乎了。
所以源阳也并非是烦恼“苏红殷”的知根知底或者说是“打脸”,他在意的是苏红殷这个人,他有着和那些“神选者”们一样让他恶心犯冲的气味——这么说来,接近他的那位苏红殷的的确确是一位神选者。
那么,这位高高在上的神选者特意找过来“打声招呼”并强烈要求记住他的名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完全没有头绪。
这样说来,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奇怪。身为“叛神者”的儿子,在“魔族”入侵时唯一相依为命的弟弟也死去之后,默不吭声地将这个隐患处理掉对联邦政府来说并不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然而为什么——
他可以苟活到现在,还可以被他们“强制入学”?
还是,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怎样,源阳只想着将“魔族”和“神选者”各杀一名为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报仇就行。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忍气吞声而苟活下来的原因。
临近深夜,街道上没有灯红酒绿,也没有歌舞升平,有的只是像源阳一样刚从工作岗位上下班的工人。不是因为时间太晚,而是因为战争。
由于“魔族”的入侵,主宰这颗星球的“神的子民”的聚居地只剩下小半块欧亚大陆,三大联邦政府的人们都被聚居或是逃离到这里,等待着吹响反攻号角的那一天。
不过即便如此,“魔族”的进攻仍然还在继续。在前线,每天都有与“魔族”的接触战,而战场上士兵只有“神选者”才能担任,为了保护最后的要塞,就算是刚刚才自我烙印成功的“神选者”都会被赶鸭子上架。
据说通过参悟各种各样的“秘术神语”烙印,领会其中的“神性”便能自我烙印成功,数量没有上限,而等级却有着阶级之分。
神语的烙印没有催动之时是棕色类似于铁锈的颜色,而根据“神选者”催动秘术神语时,身上烙印所发出光亮的颜色可判断秘术神语的威力等级,由低至高分为:灰、白、蓝、绿、紫、红、橙、金一共八个等级。区别于“通用神语”的无色,就算认不出所烙印的是何种铭文,拥有“秘术神语”的“神选者”也能轻易地被认出。
源阳自认为也很努力地学习参悟过了,可是到目前为止就连一丝要自我烙印的迹象都没有。
或许这便是抛弃“神”与被“神”抛弃的必然结果。
源阳走在一条幽静的小巷里,“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打断了源阳的思绪。这里是他每天下班后通往自己胶囊宿舍的捷径,狭窄难走,别说是这个点了,就算是白天也鲜有人路过。
“嗯?这是什么?”
不远处,源阳看见一个和他身体差不多大小的物体沿着墙壁落在了他将要途经的路上。
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物体在外面昏弱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许可怕,可源阳不怕这些,对他来说恐惧这种感情早就和他的家人一起离开了自己。
只剩下好奇使然,源阳接近了那个大块头“物体”,可越随着自己接近就越能感受到一股让他讨厌的气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或许要面对的是什么,而在这个时候,源阳感受到自己颈背上的一块部位在他接近那“物体”的同时逐渐发热,并似乎在告诉他“靠近点”、“更近点”。
按照似乎是自己的本能,源阳终于来到了那件“物体”一旁。
果然,是一个中年男子,而且还是一个死去的“神选者”的尸体!
瞳孔放大,没有生机,不用检查心跳或者是脉搏,源阳就知道了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话说这里,还是远离战场的城市中心吧?
“魔族”打了过来也要有个预兆才对。
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在这种地方也太浪费了吧!
源阳首先能猜到的便是所谓“权益”争斗的牺牲品这类东西。不过,无论如何,权当没看见吧!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忍着发烫到了极点的颈背部,源阳就想要从那人的尸体上跨过去。
可是,就在源阳准备跳跃起来的瞬间,放学后被两人殴打的后遗症出现了——源阳只觉得脚踝一阵抽痛,还没跃起来,整个人就倒在了竖扑在狭窄小巷之中的尸体之上。
源阳还没来得急担心触碰尸体会遗留下什么证据之时,一股来自颈背处迸发出来的奶白色能量圈将自己和压在身下的尸体全部包裹住了。
随着能量圈的一阵又一阵的收缩,包裹住两人的光芒再次缩回了源阳的颈背之处,随之一道全新的棕色烙印铭刻在了源阳的左手手背之上,身体中似乎多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以及“神选者”身上的那股令他生厌的气味。
“这是……‘秘术神语’的烙印?呵……我成为‘神选者’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