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齐国西部国界的一处平原上,营寨连绵,纵横百里,犹如一道道坚实的铜墙铁壁把任何人都拒之于外。
旌旗林立,随风舞动。
齐国所剩主力全部聚集于此了,而在他们的对面,正是所向披靡的秦国铁骑。
茫茫十年,金戈相鸣,不断烽火,强大的秦国铁骑相继踏遍SD五国大地,韩、赵、魏、楚、燕五国陆续灭亡。
直到此时,广袤的华夏大地上只剩下了两个诸侯之国一一秦国与齐国。
而此时的齐国,怎可能是强秦对手呢?
夜风凛凛,一名将军模样的少年伫立在营帐之前,身后数名将领陪同站立着,个个坚甲披肩,戈不离身。少年双手负于身后,仰首望天,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名少年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两道凌厉的剑眉在前额高高扬起,似两道冲天厉剑,威风凛凛。墨夜临空,本该光彩生辉的星眸此时却是阴郁之极。
这少年,正是田齐第八任国君齐王建的第二子,田桓!
桓虽少,其贤,举国皆慕!
月光洒下,洒在田桓的银盔铠甲之上,似水波光影粼粼,又犹如的心,在抖,在颤。
或许,有些人忘了,但他却忘不了一一当年的济西之败啊,让曾经的东方霸主再也无力与西方各国一较高下了…
一阵夜风吹来,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夜的风,还是有点冷的。
“公子,外面凉,还是回帐吧。”
身后一名将领眼含敬意,出声道。
田桓转过头来,看了看眼前这位将领,又向其他几人看去。心中徒伤,这一仗,又有几人能还?
突然,营中寒风大起,风浪现,尘土飞扬。风之劲,竟将营帐四周卷得残破。
“公子小心。”
众将士见状,大惊,忙把田桓护在中心,以防不备。
待风浪消失,众将却发现帐前一杆标有大“齐”的旌旗竟被风从中刮断了。
田桓拨开身前将士,默默凝视断旗,眉头大皱。
军中旗折,乃不祥之兆。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将领都是慌乱起来,难道齐国真的要步韩燕五国的后尘吗?
不消片刻,忽然营外一骑马蹄声起,骑上来人眉目疏朗,铠甲披身,过了营口。他仓忙下马,快速奔到账前,见到公子桓,甚急。又见周围众将士,却迟疑道,
“末将列泽…拜见公子!”
田桓剑眉微皱,偏将军列泽乃他的亲信,是位青年将领。本应守卫都城,怎么突然来了前线,心下生疑,不过,心晓他的顾虑,淡然道,
“将军辛苦了,随桓先入账歇息。”
帐内,桓坐上座,下位列泽当下顾不得任何,痛声泪下,
“禀公子,秦将王贲避开我军主力,亲率铁骑由原燕地南部直下,突袭都城临淄,都城被围。大王听信相国之言,开城投降,齐国…齐国亡了…”
“亡了…亡了…”
田桓脑袋一嗡,细语喃喃,身上银色铠甲如水一般沉静。他忽觉胸口猛地一窒,一股钻心的痛袭遍全身,不能言语。
“明日辰时,从都城来的命令就会下达。大王私下令末将携带此物,交于公子,密令公子速逃!”
言罢,列泽从怀里取出一个檀木香匣,双手奉上。
田桓却似若未见,那双星眸如死水一般,空洞无神。这一结果,他料到了,可当他亲耳听到时,心,还是忍不住的痛!
列泽低声泣了两声,恳求道,
“公子快逃吧。”
田桓似乎没有听见一般,身子一软,瘫坐在椅上…
夜空中,黑云悄悄的移动,渐渐的,把明月湮没。
夜,没了一丝亮光。
突然,营外喊杀声大起,军营四面竟蜂拥出大批秦军,一起向齐营杀去。
火光四现,连弩齐射,秦国强大的军事实力完全展现了出来。一时间齐军阵脚大乱,死伤无数。
片刻功夫,秦军竟是攻破了齐营第一道防线,涌进了营内。
杀进齐营,秦军将领竟是接连狂喊,
“齐都已陷,齐王建被虏,齐军速速投降。”
又有秦将大喊,
“不论何人,得公子桓头颅者,赏千金,封千户侯!”
…
听到外面高喊的言语,田桓凄然一笑,
“齐都已陷?”
这时,几名将领匆忙冲进帐内,急道,
“秦军已突破我军第三道防线,请公子速向周将军营寨撤去!”
“撤?公等都听到了吧,齐都已陷,齐国亡了。桓,还能撤到哪里?”
田桓神色落魄,黯然之极。
帐内一时静了下来,没有谁会反驳,他们清楚,这话不论真假,此时的齐,必败。
其中一名将领身上血迹斑驳,眼中露出一丝决然,道,
“请公子速撤,末将愿誓死护送公子!”
此言一出,剩余将领竟皆未犹豫,跪地拜道,
“请公子速撤,末将众等愿誓死护送公子!”
田桓眼角一颤,抬头环视了众将领一圈,双眼微红,惨笑一声,道,
“公等都投降吧,秦必善待公等。桓,身为齐国王族,当与齐共亡!”
“公子不可!”
“公子…”
账下众将士皆是泪下,惨然泣道。
田桓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一样,他觉得好累,他自幼受王族教育,心智也比别人早熟。在幼年之际,便明白国中险局。
于是,百倍发奋。对己,学武习识。对才,礼贤下士;于内,重振朝纲。于外,盟楚抗秦。
在他十五岁时,齐国公子桓的名声便远播于列国。
然,他对齐国做的努力,一切的努力,现在看来,都是一场空。
“公子,只要您不亡,齐国就有希望啊。人在,国在;人亡,国就真的亡了啊!五国虽亡,然有志之士犹在。只要公子度过眼下危局,他日待时机成熟之时,只需公子振臂一呼,闻风而投者必然芸芸,到时,复国有望啊!”
一旁的列泽也是大急,声泪俱下,切声劝道。
田桓浑身一怔,眼神中似有一丝明了…
…
夜,五更。
齐营外不远处,一骑当先立于军前,遥望彼营,厮杀声逐渐弱了。骑上之人,一身黑甲,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却已是将军之位。
这时,从齐营处飞来一骑,下马报道,
“禀将军,田桓营寨已被攻破,齐军主将周耿引军来援,被我军中途设伏,大败而回。但齐公子桓…桓率其部将从…从后营突围了。”
“混账,一群废物!”
黑色头盔下,怒火涌现。一双冷漠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前方,旋即,冰冷的声音再次传出,
“传令,大军分三路,左路,率轻骑从左翼赶之;右路,从右翼轻装追之。两路呈迂回之势。本将自率中路袭之!此次若再有闪失,尔等皆提头来见吧!”
“诺!”
话语一落,黑甲将军座骑一声嘶鸣,当先冲了出去,后面将士,尽皆随之。刹那间,马蹄声起,大军浩浩荡荡向齐后营追去…
夜,渐退。黑云,却丝毫没有褪去。
一行二十余骑借着那微弱的夜色,夺路而行。当先一人,正是田桓,怀里裹着一个香匣。身后列泽等将士追随。
突然,众人骑后远处火光四现,蹄声杂乱。
桓等人大惊,马鞭连拍马背,速度又快了几分。
忽然,秦弩连射,直接把后面的三名齐兵射下马去,惨叫声在空旷的平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弩上带火,渺小的火苗却把田桓等人照的火亮。
这时,从桓两侧竟是涌出大批轻装强骑,很快,便是追上了他们,在前面拦截了下来。
身后秦兵迅速疾驰,一时间,三路秦军把田桓等骑围了个水泄不通。
良久,秦军分开一条路来,一骑缓缓走出。
“王离!”
田桓见到此人,失声道。
王离,正是之前的那位黑甲将军,也是破齐都之秦将王贲之子!
此人,素以冷酷无情著称,然,列泽等齐将齐兵,竟无一丝惧怕,反而个个愤然。
“弃主将而取次桓也,王离将军未免太瞧的起桓了吧。”
田桓此刻反倒平静了下来,仿佛生死对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周耿,区区一武夫耳。然公子之贤,堪比当年之孟尝君也。离,虽在秦地,也有所耳闻。
况且父帅曾多次言之,公子桓,必须死!”
言罢,王离阴翳的眼神犹如看待死人一般,单手一挥,似乎宣告了某人的命运。
周围秦军见状,纷纷高举屠刀,涌向中心齐兵。原始的厮杀再次展开。
天,阴的可怕。
没有谁注意到,天空中,皎月完全被黑云埋没。黑云悄然挪移,成堆成山。
霎那,天地间狂风大起,黑云旋转,风煞夜啸之声接连不断。
地面上,狂风竟将秦齐之兵吹的散乱,人人自危。
这时,慌乱的秦军中现出两将,前后杀向田桓。
一将挺枪刺去,田桓见状,忙侧身闪躲,同时,精华一闪,腰间抽出一剑,正好向那将臂膀处划了一剑。
这时,桓背后一将一把铁锤硬生生的砸向田桓。
桓侧身视之,心中一凛,却是来不及躲闪了。周围齐兵见此,皆是大骇,忙抽身来援,却被秦兵连杀不得。
列泽惧骇,不顾其他,就要挺身横于田桓身前,其余秦兵纷纷持矛来刺,列泽一时竟被连刺了三矛,血流不止。
铁锤无情的砸在田桓脊背,田桓整个身子倒飞而出,一口鲜血临空喷了出来。脑袋撞在一块岩石上,晕了过去。
怀里的那个香匣也是在刚才晃了出来,匣子粉碎,显出了里面一物。
竟是个龙眼般大小的珠子,纯白而夜光,明辉而含灵。
“随侯珠!”
军前的王离见到此宝,眼放异彩,翻身准备去夺。
田桓脑后鲜血流出,顺岩石而下,缓缓的,居然碰触到了此珠。
明珠触血,发出一声嗡鸣。眨眼间,竟是移到了田桓的胸口之上,悬空而立。光华夺目,耀眼之极。
须臾间,只见田桓浑身一阵莫名抖动,铠甲碎裂,胸膛一片白光闪过。片刻时间,在其胸口处,竟是显出一副三寸小蛇,嘴含灵珠的图纹来。
这时,狂风呼啸,薄雾漫漫。黑云中某点亮光忽隐忽现,若即若离。
见此宝灵异,王离暗喜,几步跨来,一把抓住明珠,就要生夺。谁知,这珠灵性,悬于半空,丝纹未动。
周围众人见了,皆是生疑。
列泽虽是重伤,仍念田桓安危,拼死向田桓而来。
之前秦军二将担心主将有失,也是连忙上前,一把拉住王离。三人却同时如定身一般,不能动弹分毫。
天空,云海,忽然闪现出两团光点,似明月,似骄阳。
田桓胸口上方的随侯珠仿佛与之呼应一般,周围白色光芒大盛。以明珠为点,与田桓胸口处相接,一道巨大光柱冲天而起,照耀了整个夜空,光风霁月,一片白光盖地。
白光之中,薄雾朦朦,顷刻间,田桓、王离等五人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