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昧城城墙高十数丈,三人仰首向上看去,只觉月光都被它挡住了。
张小鼎道:“小安,你说吧,我们在不御器的情况下怎么进去。”
燕小安一撇嘴,道:“谁说不御器了,我只是说要悄悄的进去。”
齐小萱道:“那倒是快说啊,怎么进去?”
燕小安一招手,道:“你们跟我来,到那面的城墙去,那里背着月亮,暗的很,从那边进去。”
两人跟上,燕小安把自己的毒牙法宝拿在手里,给他们看,“你看我这个法宝,一会用它飞上去,它的法宝毫光闪过后,自然的光芒是暗色的,黑暗里几乎看不见。”
齐小萱讶道:“真的吗?让我看看。”说着就伸出了白嫩的手。
燕小安嗖一下就把手缩了回来,“小心,它有毒。”然后轻轻地放到她手上。
齐小萱拿到手里好奇的看了一会,微注灵力,缓缓飘起,四周忽地一暗,齐小萱那嫩白的小手也模糊了起来。
就像是这颗毒牙吞噬了周围的光芒一样,手捧着的是一团黑暗,仔细看,是有一片融入了黑暗的奇异光芒,齐小萱皱眉道:“它长的好奇怪啊。小鼎哥哥,你看看。”
她又把它递到张小鼎的手里,张小鼎拿到手里摆弄了一阵,也觉得很奇怪。
没过一会,三人已到另一面墙下,燕小安深吸一口气,想要率先翻墙,伸手要向张小鼎索要毒牙,道:“小鼎哥...”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下去,张小鼎微笑道:“这事危险,还是我先来吧。”
还没等燕小安再言语,张小鼎已经祭起毒牙,一片黑暗笼罩中,升到了半空。
燕小安没办法,只能在城下等着了。
二人等了好半晌,仰着头,脖子都快酸了,忽听上面终于传来了张小鼎的声音:“上来吧,没事了,周围都安全。”
语生来处,毒牙已飘下,燕小安忽然觉得怪怪的,就好像他们三个是要翻墙去偷东西。
※※※
三人落在街上,青石铺路,长街如水,寂静无声。
张小鼎四周看了看,忽然道:“不太对呀,虽然天黑了,但是其实也不太晚,也不至于静成这个样子啊?”
燕小安也猛然惊醒:“对呀!”
偷偷看了张小鼎一眼,心里暗道: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的,经验丰富。
齐小萱一步从后面蹦了出来,嘻嘻笑道:“我知道。”
燕小安立刻道:“那小萱姐快说。”
齐小萱把身子一挺,下巴微抬,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特地老气横秋的道:“这是他们的习俗,今天是他们特殊的日子“河神祭”,我都听说了,城中本有一口干枯多年的枯井,便在每年的今天都会突然重新灌满清水,持续一夜后水又退去,不见丝毫踪迹,也无人知晓这水究竟是从何而来,据说也有胆大者爬下这枯井下探究过,但往往一无所获,听说数十年前还有人死在枯井下面,从那以后便无人再敢下去了。”
燕小安恍然,道:“我说的呢,我下午好像看见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的。”
张小鼎道:“怎么还是好像?”
燕小安没好气地道:“还不是追小灰追的,跑的我都糊涂了。”
张小鼎齐小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燕小安眼皮都要搭拉了下来,张小鼎大笑,狠狠地拍了燕小安肩膀一下,道:“小萱啊,你听说了为什么会有这‘枯井复生’的异象了吗?诶,可别说是河神啊,我可不信。”
齐小萱笑声止住,偏着头想了一下,道:“不知道!”
张小鼎笑道:“我想啊,应该是这乾昧城下有条暗河,恰逢每年此时大水流过,实乃巧合,有此异象。”
燕小安摇晃着又麻又痛的肩膀,只觉张小鼎的力气也太大了点,此时也接着张小鼎的话继续道:“小鼎哥说的对,乾昧城北面就是乾昧山脉,食水就在那里发源,食水绵延万里,途径竹山、空桑,注入东海,有几条暗河是很正常的。”
齐小萱杏目一张,看向燕小安,道:“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有‘河神’的说法呢。”
燕小安一怔,道:“为什么啊?”
“你不是南疆五族的人吗?又是巫师的弟子,不是总是说一些鬼呀神啦的什么吗?”
燕小安讷讷一笑,挠挠头,道:“怎么南疆在别人眼里都是这样的吗?虽然巫术里有‘三十六鬼,七十二神’的说法,不过我却不太信,我连...”燕小安刚想说‘天煞明王’,马上又改口“‘犬神’都...没见过呢。”
齐小萱还想再说些什么,忽一抬头,唐门已不远,便道:“到了啊。”
张小鼎点点头,神情都有些凝重,道:“小安,一会就靠你了,我们就躲在门口附近等你。”
燕小安一笑,点头道:“好!放心吧。”说罢深吸一口气就向唐门的正大门走去。
朱漆大门,夜下泛着猩红的光,不如何高大,连镇宅的石狮都没有,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感觉比乾昧城的城墙更有压迫感。
燕小安越走越近,心中不免紧张,回头望去,忽地一个咧嘴,他们两个跟凭空消失般地一样不见了,原地空空,夜风独自吹过。
燕小安觉得喉头发干,自咽口水,转过头来,心里不禁嘀咕: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报信?人家会不会信?自己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小孩罢了。
会不会以为我是魔教的奸细特意来放假消息?会不会把自己抓起来?
燕小安是越想心里越没底,不过也没有后悔过,他可不想他们两个去送死,实在不行就暴露他,就让他那个二师兄给他抓回去也就是了。
不知藏在哪里的张小鼎绝想不到,燕小安已经准备把他“卖”了。
“铛铛铛”燕小安连敲了三下,心里不断默念准备好的措辞。
“铛铛铛”燕小安又连敲了三下,措辞已背熟。
“铛铛铛”再敲三下,奇怪,还是没有反应,燕小安心下疑惑,抬头望去,朱门依旧,附耳细听,也不闻有来人的脚步。
唐门不可能这么松懈啊,看门的都去哪了?应该是全天所有时辰都有人才对呀,更何况现在也还不晚。
“啪!啪!啪!”燕小安使劲地又拍了三下,站在一旁等了起来。
等了有一会,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燕小安眼睛一亮,走上前去,脚刚落上阶前,朱门已开。
大门之内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皱着眉头,向燕小安望来。
燕小安躬身施礼,道:“有一个青云门的前辈要我传个消息:今夜城东三十里将有大量魔教弟子聚集,他已率先潜入,请唐门后续出手支援。”
那人听罢,久久不语,只是眉头更深,眼底又有光芒闪动,左右两只手仍扶在对开大门的两沿上。
燕小安也未着急,任谁听了这么耸人听闻的消息,也会消化一会儿。
片刻后,那人突然缓缓开口:“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一人决断,也不好冒然通报,不如你陪我一起去见主事的人,如何?”
不知怎的他的话虽然没有任何毛病,但燕小安听起来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好,我和你去。”燕小安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空口无凭,如果还撂下话就走就更难以让人相信。
燕小安走到门口,门打开的缝不大,只供一人通行,那人侧身让开路,燕小安跨步就往里迈。
就在跨过门槛的第三步刚要落下的那一瞬。
突然,燕小安凛然腾起一股战栗的感觉,一股杀气猛然爆发!
直刺骨髓的感觉,让他再次回到了生死的刹那!
燕小安人已入门,退已不及,想也不想,瞬时沉身,惊呼中一个箭步冲到唐门院里。
在空中转过身,月光之下,清晰的看见那个人眼泛红光,杀气腾腾,一只大手落空,正狞愕着向自己走来。
燕小安人未落地,周身已腾起一条火龙,或是因为急迫,这条火龙的卖相也不比上一次的好到哪里。
燕小安心中大惊,唐门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动手?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手上一点也不敢慢,唐门暗器,无影无形,其毒更是厉害无比。或许刚才他那一抓是为了擒他,现在可一定是不死不休了。
火龙没有离体,而是绕着他盘旋,提防着唐门无处不在的暗器。
那人走近了,他居然在笑,狞笑声十分可怖,燕小安不知道唐门暗器距离多远时威力最大,他想退,可背后是唐门大院的更深处。
他不敢动了,火龙围绕已经让他灵力见绌,毒牙紧握,黑芒吞吐,就像是他此刻的呼吸一样急促剧烈。他更是为了要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暗器或许随时会到。
那人还是慢慢的走过来,没有投暗器也没有祭法宝,脚步沉沉。
离得更近了,已不足一丈。
燕小安十分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像是对峙而又不是,其实只是自己太弱而不敢轻举妄动。
弱者的感觉!
燕小安已不能再等,毒牙护住身体,右手成爪,猛然扑去,一时间火龙狂舞,一副拼了命的样子。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只听得飒然一阵风响,眼前一花,那人仿若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
一个少年已横剑立于自己身前。
燕小安立刻收势,惊道:“小鼎哥!”
这时才听见不远处的惨叫和碰撞的声音。
“他们唐门......”
燕小安刚开口,张小鼎突然截道:“不用说了,我在一旁都听见了。”
燕小安看了一眼也不知何时出现了齐小萱,急道:“那就快点走吧!这里已经不对了。”
齐小萱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张小鼎轻声却又沉重地道:“好像已经晚了。”
只见四周已跃过数个身影,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也被一条身影扶起。
燕小安心里大骂,我敲门的时候怎么没来这么快?
燕小安往来路一看,登时又惊,大门已经紧闭!
再回过神来,三人已被包围,周围七道人影越逼越近,三人不禁都握紧法宝,向中心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三人忽觉天摇地转,大地竟颤抖了起来,齐小萱掩口惊呼:“这阵法...”。
惊呼中三人不约而同,齐齐飞到了空中,可即便他们此刻在空中,也可以感觉到,他们离大门越来越远了!
燕小安的心已沉入谷底。三人深陷唐门,如此争斗无异于蚍蜉撼树,生机渺茫。
可退路已断,唯有死战!
这时忽听张小鼎笑道:“对不起了,小安,是我连累了你。”
燕小安一阵苦笑:“是我连累了你好吧。”
张小鼎也不分辩,把醉成一团的小灰往燕小安怀里一塞,双眉一挑,“哈”地一声大喝,黄色剑芒狂涨三丈,以张小鼎为中心,狂风骤起,气浪狂涌,一浪高过一浪,屋檐房角上瓦片一片片被掀起,燕小安在他身旁也一阵不稳。
剑芒如从天来,火焰般熊熊荡开,势不可挡,周围飞沙走石,光芒耀日,燕小安不自主地用左手提着的小灰遮住眼睛。
等燕小安再睁开眼时,竟是被脚上突然的一股大力惊醒,却只来得及惨叫,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在空中飘荡了开去。
“小鼎哥!”
只听张小鼎大声道:“快点逃吧!”燕小安的身体已被张小鼎甩起,奔着大门的方向直直飞去。
燕小安人在空中,向张小鼎看去,场中剑芒势衰,尘土虽仍在飞扬,周围的人影却已经扑了上来,尤其燕小安眼角余光一瞥,唐门深处一道清冷白光正向张小鼎飞驰而去。
眼前耳畔的朱绫红光,齐小萱和张小鼎的娇喝怒吼仿佛都在天边般遥远,燕小安怔怔的如呆了的木头,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砰砰跳到的心跳和如风箱般的呼吸。
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呼声依旧,风声也依旧。燕小安已摔到唐门院外。
※※※
徐怀道躲在暗处,眼见着唐门内被自己盯住的几个盯梢的忽然向同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心下惊疑,也眺望一下,远处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和闪烁的法宝光芒。
暗自欣喜,只当那里是唐之礼说的‘宵小之徒’,身上光芒一闪,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