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秦一进教室,就看见夜颜将一个脸熟的男同学抵在黑板上,手掐着他脖子,很不友善。
“上课了,都回位子去。”陈秦无力地说。
夜颜白了一眼他,悠悠地坐回位子上,我觉得陈秦很强啊,小学语文老师跑来高中部教数学……
“老师,听说你猥亵林茹是真的嘛。”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肯定是真的啊……”
“长那么丑,还出来作妖……”
“不要脸!”
“……”同学们炸开了锅。
“我……我没有,同学们安静……”陈秦快要崩溃了,“现在是上课时间,安静!”他的话并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课堂反而更加吵闹了。
“林茹,你说说看,是不是这样的……”有人直接质问了当事人。
“我……我……”林茹支支吾吾的,我也才知道,原来班长叫林茹。
“别怕,有我们这么多人在!”
“就是,班长你只管说,我们替你出头……”
林茹最终下了决定,张口说:“是……”迟迟没有后话。
在同学们嘈杂的喧闹中,我似乎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啪”,如同透明的泡泡在空中破裂的声音,陈秦从一开始的有所期待到后来的面如死灰,我明白了,这声“是”无疑是压垮毛驴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他还死撑着。
“同学们,有什么事我们下课再说,现在是上课时间……”陈秦依旧在强调说以上课为重,我不明白,现在这种状况,陈秦在坚守着什么,但如果逃跑,那就坐稳了猥亵的罪名,解释,又会被说成掩饰,跟学生们大干一场?不,陈秦是个老师,他坚守本职,却也懦弱的可怜,他不会打学生,这是他的原则,不然的话,他早就还手了。
暴烈的气息弥漫在教室里,刚好,导火索来了。
“你干什么?”夜颜一把掀翻桌子,冲某个男同学吼道,今天后座男生又不在,接着莫名其妙的,夜颜抓起一个男的跟他打了起来。
“别打架……”陈秦自然是要去制止他们,夜颜也不管,逮到谁打谁,于是很突兀的,矛头全指向了陈秦,教室里一片混乱,夜颜最先停手,走到讲台前靠着,陈秦抱头蜷缩着,不还手,不逃走,像个傻子一样,也不坑声,直到最后,这些人已经变成单纯的泄愤,我的直观感受。
陈秦无声的承受着这群人的怒火,可我仿佛听见了他灵魂的哀嚎。我想冲过去,想阻止他们,却动弹不得,我开始怀疑,也许“我”不是旁观者,而是制造者,“我”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事故发生前后,按照前几次的经验我应该是可以经历完原主的一生,所以说我没有附身在陈秦身上,还有一点就是没有人看得见“我”,说明这是个非人类的存在……
好痛,好像有人在挤压我的灵魂,我急忙退出陈秦的身体,刚刚那股力量差点把我压扁,紧接着陈秦开始抽搐,心电图剧烈波动着。
慢慢的,血色的烟从陈秦身体里飘散出来,填充了整间病房,浓浓的血雾中有几道白色人影冲到我旁边,原来是赶来的医生和护士,可是挣扎了很久,他们都无法从死亡线上拉回陈秦。
“哔……”陈秦,死了。
血雾也在一瞬间消散了,我还有点不相信,陈秦他就这么死了?也许会有转机呢……
“我就,这么死了?”耳边传来一声轻叹,“没想到,竟是被钟爱的学生给打死的……我真是不称职啊……”
“不是的!你……”我转头反驳,却意外的看见一张年轻的男人面孔,“你是……陈秦老师?”
“是啊。”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百墨芷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长的不一样?”我指指已经被白布盖头的陈秦,问道。
“我用这副外表跟一只叫镜什么的恶魔换了一个女学生的安全。”他穿着病服,笑得很温柔。
镜魔,等我回来打你屁股,虽然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我们跟在医护人员的后面,这具尸体该是要推入太平间。
“其实,我原来也是那学校里的老师,后来换了新面孔就重新入校了……”陈秦主动打破了沉默,“我没有猥亵学生们,真的。”
“我相信你,因为你的灵魂很纯净,靠近你就会很温暖。”我没有撒谎,他像是黑暗中的太阳,越靠近就越是能感受到自己灵魂深处的肮脏。
“嗯……”他忽然惊奇地问,“百墨芷,你也死了?”
“嗯。”反正他都死了,我也不想过多解释。
“你那么年轻,发生什么事了?对了,我可以去找那个恶魔,再让你复活……”他看我的双眼亮晶晶的。
“不用,我挺好的……”我似乎看见了圣母的光环在他头顶闪烁,“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去冥界投胎吗?”
“我想去找张晴。”他摇头说道。
“张晴?为什么?”我该不该告诉他张晴可能已经……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他温柔的笑着说,“比起转生,我更爱她,原本我们约好了,她带着陆荼好好活下去,我会来这里找她的……”
什么?!
“看你的表情,应该知道我是谁了。”他没有去往太平间,而是带着我来到了张晴跳楼的天台上,“我不放心她,就分裂了自己,一半善一半恶,我遵循天道,完成陈秦的命运,现在该是去找她的时候了……”
风吹起我们的头发,他的脸和我脑海中张晴爱人的脸渐渐重合,我听见自己问道:“你后悔吗?”
“你问的是哪件事?”他见我沉默,又继续说,“爱张晴,我不后悔,跟恶魔交易,我不后悔,教导你们,我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没能教好所有的学生……我是不是,很失败,在教师这方面……”
“……”我摇头,“有个女生在你昏迷的时候,打电话来,要我转告你一句话,‘谢谢,还有对不起’。”
他愣了愣,温和的笑了起来,我想他知道是谁了。
“你知道,张晴她去找你了吗?”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了。
“我以为你不会说……”他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先知告诉过我了,你放心,我的分身告诉我她还活着,只是他想独占小晴不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而已……不过没关系,我会找到他们的。”
我默默舒了口气,真是瞎操心,不过活着就好。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他的身影有些淡了。
“学生们之间的暴动是怎么回事?”
“这跟你有关,答案就在你身边。”他站上天台边缘,面朝我道。
“那陆荼呢?”问个跟你儿子有关的问题,总不会再忽悠我了吧。
“荼荼……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他会好的,等我找到小晴就会来接他……”他说着张开双臂,缓缓倒了下去。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我大喊着冲过去,楼下却只有过往的路人。
“因为你信我。”他的这句话久久回荡在我耳边。
到头来,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还被托付了一儿子,这对父母心真大,不过,经历了这件事,我更加确信,镜魔就是个麻烦制造者,可他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这样的一只恶魔,我真的能跟他好好相处下去?
望着湛蓝的天空,我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天气真好……欸?有红烟从我脚下飘过,我顺着红烟来到了一间病房,是那血雾,我不想多事,可是病房号提醒我,里面躺着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