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达了罗斯海海湾,温度已降到了零下四十度以下。夜莺站在船头,单薄的衣衫在冷风下瑟瑟发抖。一只彩色的夜莺从远方落到了他的肩膀,用悠长的声音在他耳畔窃窃私语。
“又欠下阿兰一份人情。”夜莺摇头笑了笑。
两年前,黑暗精灵在地中海用黑暗的力量将红龙美达尼鲁从另一个世界复活到现世,并设下七道枷锁将它封印在维苏威火山口。得知情报的夜莺从利亚联邦赶到维苏威火山口,但强大的黑暗力量让他根本无法解除结界。之后的两年,夜莺在各地搜寻黑暗精灵的踪迹。终于在两个月前追到了黑暗精灵,并与它在维多利亚沙漠进行了七天七夜的厮杀。这场战斗最终以夜莺失败告终。虽说如此,他不仅成功拖住了黑暗精灵,让它没有按时赶到维苏威火山,而且弱化了束缚美达尼鲁的黑暗力量,让这头红龙摆脱掉了枷锁。
南极冰霜大陆已接近极夜,在罗斯海夜空,一道绿色闪动的绿色光带若隐若现,夜莺飘到空中,他知道这是南极光,也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光。
自夜莺从另一个世界放出黑暗精灵回到雨林的时候,他就领略了一点光元素的奥义。但是,他一直没悟透光的全部,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他还没见到所有光的形态。这南极光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他最后应感受的光形态。
夜莺飞到空中,全身心浸透在这神秘的光中。只有光能驱散黑暗,太阳能带来光,月亮能带来光,火焰能带来光,雷电也能带来光,光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它从哪里来,它的真身又是什么?
在与光互相移情的时候,他进入了神树所在的净土。第一次遇见神树的时候,他欺骗了自己的老师安明,导致的结界是放出了邪恶的黑暗精灵。第二次遇见神树是在三年前,神树向他伸出了枝干,他终于得到了它的名字。这是他第三次遇见神树,也是他最终蜕变为光明精灵的时候。神树向他传出了声音,要驱赶黑暗只有光明,只有化身为光明精灵,才能打败黑暗精灵。
神树消失的时候,南极光也消失了,夜莺的身体化成了半透明的白色,那是光的颜色。他出了罗斯海,走上了南极的冰霜大陆,与黑暗精灵一绝死战的时候到了。他现在心情如毫无波澜的水一般平静,肩膀上的夜莺发出了清脆的歌声。原本快步入极夜的南极大陆被去除了黑暗。
黑暗精灵站在夜莺对面,他的长相与夜莺一模一样,只是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在他周围站着重获新生的三个随从——独角兽、变脸蜘蛛与无头铠甲。
“你的计划失败了,远古之龙已经回到了冥界。下一个被送走的就将是你。”
黑暗精灵看出了夜莺的变化,他知道如今的夜莺在南极光的洗礼下已经领悟了光的奥义,成为了光明精灵。但他内心没有丝毫恐惧,“你是杀不了我的。我们是硬币的正反两面。”
夜莺浑身晶莹透亮,在三道强光的照射下,黑暗精灵的三个随从转眼间化成了灰烬。他飞到空中,黑暗精灵也飞到空中,光明与黑暗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南极大陆的上空忽明忽暗。他们不知道厮打了多久,没有任何一方能占得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莺的心情变得焦急起来,就在他心境变化的一刹那,黑暗的力量压制住了光明。
“这几年的世界,被我直接或间接杀死的人不计其数。你还记得当年在利亚联邦为你治疗过的那个女孩吗?”
夜莺想到了那个骑着鸸鹋的女孩,他不知道黑暗精灵说这想干什么。
“我记得,那女孩叫安娜吧。你看到了吧,她全家都被烧光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夜莺的心里一惊。
“没错,是我。准确的说,是我,也是你。”黑暗精灵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我说了,我们俩是硬币的正反面。”
一股强烈的悲痛与愤怒席卷了夜莺的全身,黑暗的力量排山倒海地冲击过来。他感到脖子被勒的很难受,有一种被窒息的感觉。
“愤怒吧!憎恨吧!你所有消极的情绪将化为我黑暗的力量。我说过,你是赢不了我的。”
夜莺仿佛沉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洋,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力量。他想到了那些被黑暗精灵杀害的人,那个惨死的鸸鹋少女,越是这么想,他心情越沮丧,“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他失去了战意,与其活在这世上,不如这样死去。
“懦夫!你以为自己一死就能弥补犯下的过错?”
他睁开了双眼,是一只白鹿。他立马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安明。“老师,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打败黑暗精灵?”夜莺用哭腔喊道。
“能驱散黑暗的只能是光明。黑暗精灵是黑暗的化身。若想击败他,你必须化身为光明。”
白鹿丢下这两句话便化作泡影。
“化身为光明?”神树好像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来领悟光明奥义并不等于化身为光明。
他心中消极情绪变淡后,脖子被勒的痛苦减轻了,身上又有了力气。这一瞬间,他领悟过来了。
光明的力量一点一点膨胀开来,忍受着黑暗的压力,又与它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架势。
夜莺明白过来,自己心中的焦躁、仇恨、恐惧等一切消极心理都会成为黑暗精灵的粮食,正如黑暗精灵所说,他们俩是硬币的两面,不,准确来说是一根绳子的两端,光与暗的两层力量在绳子两端拔河,获胜的一方会将另一方完全吞噬。
“我已经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夜莺的内心重新恢复了平静,除了平静之外,一道希望之光在他心里照耀,光明的力量开始压制住黑暗,南极大陆的上空重新亮了起来!
黑暗精灵仍在不甘心地做垂死挣扎,他用愤怒、残忍填充自己的内心,黑暗势力变成手的模样像另一边的夜莺抓去,但这只手还没伸出多远,便被一道强光驱散,黑暗精灵浑身被炙热得发烫,他感受到自己正一点点被蒸发。
“等等!夜莺,你记得那头断了头的羊吗?那头羊是你杀死的,你用刀砍断了它的脖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这件事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也因为这件事,我放出了你。你是我内心的阴暗,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光暗两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从此以后你将成为我,我接受你。”
伴随这句“我接受你”,黑暗精灵一声绝望的惨叫,他化作一道阴影钻进了夜莺的身体,在光照之下变成了一个影子,夜莺终于找回了影子,他不再憎恨黑暗精灵,他接受了任何一面的自己,没有人能完全舍弃黑暗,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朝向光明。
光与暗的争斗停息了,在罗斯海边,帆船上的两个人见到了这最后的一幕,这两人便是赶来寻找夜莺的霍尔与夏目,他们也是这场浩灾结局的仅有的见证者。
夜莺飘到了帆船上面,他变回了霍尔所熟知的人形。
“师傅!”霍尔激动地喊了出来,“黑暗精灵怎么样了,你打败他了?”
“不。我没有打败他,他也没有打败我。但这场风波终于结束了。”
霍尔没有理解夜莺的意思,他现在也没有兴致去理解这层意思,他向夏目郑重介绍起自己的老师。夏目还沉浸在光与暗碰撞的震撼场景中,直到霍尔拉了他一下,他才清醒过来。他向夜莺看去,面前的这个男人意外的年轻,大概也就三十岁左右,但浑身散发着树木一样的气息。
夜莺变回自己的原型,让霍尔与夏目真正认识了自己。他让肩上的夜莺去给欧洋诸岛的阿兰带一个口信:
“光与暗的精灵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