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过后,天气开始晴朗,万物疯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上嘈杂的车流和人声中开始夹杂着一阵阵清晰可闻的蝉鸣,格调迥异的声音搭配在一起,倒也没有显得不和谐。就像蜷缩在某个角落的乞丐和从他身边经过的西装男子、摩登女郎一样。
夏天,是真的来了。
型男靓女们着装清凉,露肩、露背、露肚脐、露大腿,这是视觉动物最享受的季节,到处都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杜安和穆筱雅走在路上,时时都能感受到她的高回头率。对于一个男生来讲,有如此漂亮的女朋友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可是,这种荣耀带来的困扰也如影随形,杜安越来越担心失去她。
穆筱雅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担忧,在众人纷纷侧目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挽起杜安的胳膊。这个举动让杜安心安了不少,穆筱雅看起来冰冷得不近人情,实际上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最近杰总说自己很忙,没办法跟筝一起吃饭。可是筝看到杜安却能抽空陪穆筱雅吃饭,杰和杜安明明在同一个项目组的,怎么他就有空呢?
一次路上偶遇杜安,筝向他打听杰的情况。杜安打量了筝一眼,打趣着说,“你是不是怀疑他移情别恋了?”
筝忙说,“不是,就是……就是担心。”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问过嘛,他不说,也就不好再问了。”筝看着自己的脚尖说。
杜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也不要多想了,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末了又补充一句,“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说得筝莫名其妙,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嘛。
过两天就是筝的生日。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小时候急切地盼望快快长大,可真当到了一定年龄后,又渴望时间能够静止甚至倒流,回到当初那懵懂无知却单纯美好的年纪。
二十岁以前的女孩,对生日是充满期盼的。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花样年华,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还有大把未来可以幻想。至于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那都没有关系。
可是二十岁就不同了,仿佛是一个节点。跨过了这个节点,女孩子们通常都开始意识到年华的易逝,岁月的匆忙。没有哪个女孩不想留住美好的青春,二十几岁仍旧是如花的年龄。可是看着那数字一年一年递增,二十几岁,也没几年。
这种心理很矛盾,一方面觉得生日这一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值得庆贺。可另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的年龄再加个一。
所以筝对自己的生日并不怎么期待。因为过了这一天,她就不再是二十岁了!
这一天竟然还是周六,都不能让她在紧凑的上课中度过大半天,然后装作忙碌得忘了这天是自己生日一样,让它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一大早,佟昕就打来电话,祝她生日快乐。她睡眼朦胧地说了句谢谢,佟昕乐滋滋地说,“叫上你男朋友我们一起吃饭吧,我都还没见过他呢。”
“你是想为我庆祝生日还是想见他啊?”
“当然是庆祝你生日嘛,然后顺便见见他,只是顺便。”
“好吧,我跟他说说,他未必有空。”
“要是今天他都没空,那他可以下岗了,我保证王超立马顶上。”佟昕高声说。
“哎哎哎,行了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知道,王超就是你的隐痛嘛。好了,不说了,等你清醒了再联系。”
挂完电话,筝这才发现有几条短信。打开一看,都是生日祝福,而且还都是凌晨十二点发的。王超,柳皓然,还有杰。
看着这三个名字,筝傻眼了。
佟昕说的没错,王超是她的隐痛。自从上次他表白夭折之后,他们之间几乎没怎么联系了。双方都有了顾虑,彼此都不想对对方的生活有过多的打扰。
人们都向往坚不可摧的友情和忠贞不二的爱情。友情不分性别,所以女生有了男闺蜜,男生有了女哥们儿。可是,一旦这份友情里掺杂了爱慕的情愫,这种关系便很容易因这微妙的变化变得摇摇欲坠。除非一个人对这份情愫缄口不言,而另一人也佯装不知。除非一人甘心以朋友的身份默默守护,坦然以待,而另一人也肝胆相照,惺惺相惜。
王超说,“生日到了,你肯定不想这一天的到来吧。无论如何,生日快乐!但愿你已入梦,不会被短信吵醒。安!”
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知道自己爱面子,知道自己不爱麻烦别人,也不愿给别人的生活带来困扰。所以,最近的疏于联系,他都明白,不必解释。只是他不知道,他对她而言,并不是“别人”,她一直违逆着自己内心,死命控制,才勉强做到不去打扰。
感情的事,不可强求。不能强求别人,也不能强求自己。并不是每份感情都能被温柔相待,很多注定空付,如对着海绵墙壁的高呼,那些声音消失在无数空隙之中,没有回音。
我们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深有浅。有的只是彼此擦肩,留给对方一个仓促的侧影,刹那淹没于茫茫人海。有的回眸一笑,从此生动地铭刻进记忆,以飨时光。能和一个人相遇相知并相惜实在难得,大多都如同浩淼烟波里一滴水与另一滴水的相遇,聚散匆匆。
所以,当你拒绝一个你丝毫不在意的人时,不会有任何的犹疑和不舍,因为那只是万千水滴中最平常的一滴,他跟你的缘分仅止于此。不管他付出多少深情,或只是编造出一段蜜语,你都可以无视,你能给的,最多只是不忍。
这也是感情最无奈的地方,它从来不言公平。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收获多少的。如若真要花心思去感动一个人,谁又能说清楚最后得到的又有多少真心。
可王超偏偏是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拒绝这样一个人,要无数遍拷问自己的内心,最终在无比纠结中作出痛苦的选择。
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呢?只是那份想念,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毫无掩饰的暴露于阳光之下。它必须小心翼翼地被收藏起来,只容自己窥探。筝对着短信发呆了许久。
柳皓然也发来祝福短信,是筝没想到的。她曾经幻想过到A大后,他可以陪她一起过生日,再加上王超,就像高中时那样。简单,热闹,真诚。
她以为她会痛苦很久很久,毕竟对柳皓然的爱恋从高中到大学,前前后后也有五年的光阴了。也许是她自愈能力强,也许是把那份自己不愿承认的余情发配到了心的荒原,总之,她很少再想起他。
可是看到他十二点准时发来的短信,心还是忍不住微颤了一下。韩萱说他忘不了她,看来所言非虚。这个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后方觉后悔,也是人的通病吧。
虽然只是简单的“生日快乐”四个字,筝还是盯着手机愣了半晌。不过,就算彼此心里还有些惦记也是正常的,他们做朋友的时间远多过做恋人。筝最后回道,“谢谢你,还记得。”发完再回头看,竟有些怀旧的味道。不知他看到会做何感想。
最让人心安的还是杰的短信。杰总说他忙,可是他记得她的生日,这个小小的举动带给她的感动冲散了因缺少陪伴引起的疑虑。所以说,女生很好哄是有道理的,她们是感情动物,很少讲究逻辑。
他说,祝我最爱的女孩生日快乐!
他说,最爱的女孩。
筝捧着手机笑了,笑容投在屏幕上,头发蓬乱,眼神却很明亮,显出特别的光彩。筝盯着屏幕上的自己又发了会儿呆。生日,或许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下午,佟昕和杜康过来了,让筝意外的是,王超也和他们一起,还约上了韩萱。这是杰第一次跟筝的朋友会面,筝高兴地一一介绍。没过一会儿,白雪、杨煊烁、林凡,还有穆筱雅跟杜安竟然也来了。
杜安还没跟杜康介绍过穆筱雅,看到穆筱雅,杜安叫了声“嫂子”,穆筱雅没有应声,只是点头微微一笑。
佟昕小声在杜康耳畔说,“没想到你哥本事这么大!”
一行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饭店。这么多人因为筝聚到了一起,筝情绪高涨,满满的幸福感。只不过一想到王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吃过饭,杰定的蛋糕送了过来。他温柔地看着筝,动情地说,“祝我心爱的女孩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众人一阵欢呼,杨煊烁喊道,“亲一个!”大家也都拍着手跟着起哄。
筝面色绯红,不好意思地看向杰。杰一把揽过她,顺势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筝急欲偏头躲开,却正好跟他嘴对嘴。她惊慌地睁大了眼睛,杰却笑意盈盈。
看着筝和杰亲昵的样子,佟昕和韩萱都担忧地看着王超,这样的画面美好也残忍。她们都了解王超对筝用情至深,很少见到一个男生如此痴情。不过看到王超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心酸。韩萱触景生情,脑子里浮现出柳皓然和他前女友在一起说笑的画面,都觉得心痛难忍。她轻轻扯了扯王超的衣角,王超对她笑着摇摇头。
而一旁的穆筱雅,面容僵硬,眼神空洞,心一阵钝痛,渐至麻木。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拉着杜安过来,是为了亲眼看他们俩卿卿我我找虐,然后刺激自己彻底放弃对杰的那点念想吗?
杜安留意到穆筱雅不自然的神情,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冰凉凉。
拆开蛋糕,双手合十,筝第一次无比郑重和虔诚地许了三个愿望。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贪心。不过,也难得有这种一本正经的许愿机会。
愿爸爸妈妈身体康健。
愿同杰一直走下去。
愿王超早日找到另一半。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下一口气吹灭蜡烛,和杰一起切开蛋糕。佟昕率先绕过来在筝的脸颊上抹了一手掌奶油,混乱的局面就此拉开序幕。
大家纷纷上来往寿星脸上抹奶油,筝只好一个劲地往杰身后躲。穆筱雅站在一边并未参战,看着杰维护筝的样子,心里还是免不了羡慕和心痛。
慢慢地,大家开始你追我赶,相互嬉闹。穆筱雅一向冷傲,虽然韩萱和佟昕她们是第一次见她,看着她大多时间神情冰冷,也很少去靠近她。倒是杰,看着她脸上还干干净净,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冲她笑了笑,双手迅速捧住她的脸,随后转身迅疾地在一旁的杜安脸上也抹了一把。被杰捧过后,穆筱雅只露出了两颗晶亮的眼珠,那眼珠里蕴着淡淡的笑意,而后也一反常态地加入了这肆无忌惮的疯闹之中。
最惨的是杰、杨煊烁和杜家兄弟。女生都学会了往男友身后躲,在杰被追着四处乱跑的时候,王超自动跑过来替筝挡了不少。筝笑看着他,正当王超跟着傻笑的时候伸手给他额头上抹了一大片,王超还没反应过来,筝早已跑开。
疯疯闹闹,欢声笑语。
玩闹尽情后,大家坐下来点了几首歌。到了晚上才散去。
这是筝过得最热闹的一个生日,心爱的人和好朋友都在身边,她希望她的愿望也都能实现。
离开前,王超对杰说,“一定要好好对许筝,要是让她受半点委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咳了咳,继续说道:“现在是看她开心我才忍着没跟你争,真要争起来你还不一定守得住呢。”
杰一本正经地说:“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王超看了一眼杰身旁的筝,“那就好,我现在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她说。”
杰点点头,温柔地望着筝,“去吧。”
“什么事?”筝跟着王超走到一边。
“最近柳皓然有没有联系你?”
这时候王超还问起柳皓然的事,筝觉得很奇怪,她突然想起柳皓然十二点那条短信,不过还是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跟你说个事。”
王超告诉筝韩萱一直在为柳皓然神伤,如果让她知道筝就是柳皓然前女友,而他们都一直合力瞒着她的话应该会很难受,所以这事还是要筝亲自告诉她,他也知道她俩关系很不错。筝点头答应,她也觉得这样瞒着韩萱不是办法,还是坦白告诉她为好。
晚上回到寝室后打开电脑,筝看到杰哥发来一个flash文件。
点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十分温馨的画面,女孩和男孩对坐,中央一个大蛋糕,闪着五色烛光。女孩正低头许着愿,男孩深情款款地看着女孩,一颗红心在上方闪烁跳动。当前背景音乐是生日歌,旁边设有悬浮按钮。
筝随手点着,发现还有不同的场景,男孩女孩还可以对话。再仔细一看,筝不禁张大了嘴巴。那些场景竟然都是她和杰一起去过的地方,包括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不仅如此,有些对话也是他们当时说过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杰说,“美女,有什么能够为你效劳的?”
“帅哥,我想让你做的事,恐怕你不敢啊。”
“难不成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
……
杰递给筝一支玫瑰,俏皮地配文道:尊敬的女王,在下已圆满完成任务!
他在她的考场监考时,他们第一次吃饭时,他们第一次拥抱时,他们一起逛园艺展览时,他们第一次亲吻时……
原来这就是杰这几天忙碌的原因,而她竟然还一直因此暗藏不满。看着看着,泪湿了眼眶。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已经积累起了这么多美好的点点滴滴,专属他们俩的共同记忆。这无疑是筝收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了!杰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了他们在一起的点滴,也是他们爱情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