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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意义X威胁X断案

朱胜文将头伸出窗外,看了看那亭台楼阁,和侯爷说道:“那座‘双凤亭’是为记念北宋著名理学大师程颐、程颢兄弟而建于此处鲁台山上。先生和我们讲过,两位程先生出生于黄陂县城草庙巷程乡坊,乃是黄陂最有名的人物。前朝景泰元年在此山上修建‘二程祠’及‘双凤亭’,以彰两位之懿德。可惜后来多次毁于走水及大风,最后一次重修在道光爷二十八年。亭内有功德碑,刻的全是捐修亭善款的人名,我看过很多次。亭下还有官绅兴办的‘望鲁书院’,是在‘二程书院’走水焚毁的旧址上修建的,招收附近小孩启其蒙、修其身及做学问,功德无量,算起来也还是要感念二程先生的声名号召。”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侯爷笑着吟道。

“对,对,对。就是这首诗,好象是程颢大人写的。私塾先生对出生在黄陂的这位名人可在意着呢,老要我们背这首诗。小时候太贪玩,总背不会,没少被先生打手心板。呵呵。”朱胜文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

“我观之黄陂县读书蔚然成风,加之人杰地灵,又挟近武、汉两府城及汉口镇城之地利,实乃风水宝地,假以时日,必然人才倍出。”侯爷感叹道。

朱胜文笑道:“侯爷,黄陂不只习文成风,武道也有突出之处。一则,听大人们说黄陂乃是代父从军的花木兰将军的正宗故乡,您想,连女将都能威振胡虏,出将入相,更何况我们男子汉!”朱胜文接连将自己胸脯拍着啪啪响,继续说道:“二则,黄陂嘉庆年间还出过一位武榜眼,后来官至FJ陆路提督,被道光爷亲拜振威将军,常常称其为‘我朝福将’。如此人物,正乃本乡曾湾人,名讳曾大观,字静斋,宗圣祠楼上便留有当年大观爷使用过的鱼鳞锁甲、虎贲银盔及精钢马刀,曾家人视为镇祠之宝,想来侯爷一定听七老爷描述过。”

侯爷一听到曾大观事迹,精神为之一振,连竖大拇指,说道:“正是,正是,不愧是我们曾家的英俊男儿,好样的!那副盔甲和那柄钢刀我亲眼看见,亲手摸过,虽历数十年其光采仍然不减。遥想将军当年,戎马倥偬,雄姿英发,气吞万里如虎,当是何等豪情!倘若将军再延寿数十年,岂有两次清英之战被打得几无还手之力哉!”

二人乃至车内众人静静默怀,一时均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朱胜文想起来一件事,问道:“有件事我不大明白,您乃大清侯爷,为什么在‘宗圣公’祭祀典礼上,仅仅只是副祭?”虽然听曾纪泽讲了其父曾国藩的一些旧事,但他年纪尚小,并不知道扑灭太平天国、中兴大清、大名鼎鼎的“曾文正公”曾国藩是HN湘乡人,误以为他们也是曾家大湾人,方才有此一问。

“呵呵,这个要从你们黄陂东乡曾氏一族来源讲起。‘宗圣公’三十八代子孙曾伟,从JX庐陵吉阳乡迁往HN宁乡麻田,为我曾氏南宗之祖。其弟曾骈,奉前朝嘉靖帝之旨回SD守‘宗圣庙’及墓,为曾氏东宗之祖。南宗数世后有一支迁往湘乡大界,为我湘乡大界曾氏之祖。陂东曾氏始祖则为HN宁乡之潮球公,因做官迁入黄陂,因此我们两支曾氏颇有渊源,都出自宁乡曾氏。蔚卿兄的茶叶生意做到了HN临湘的羊楼司、聂家市这边,清明时节常来湘乡祭祀先父,我们两人言谈甚欢,遂成为莫逆之交。这次即将赴任驻俄公使,临行前我特意在过完大年后,来俄人聚集的汉口,了解俄人政情、商情及民情。哪知正巧在汉口碰到蔚卿兄,并应邀于元宵节当天来陂祭祀,顺便赏灯。所以,因为支派不同,彼主我客。因此此次祭祀,黄陂东乡曾氏族长蔚卿兄为主祭,我为副祭,与爵位无关。你明白了吗?”

“哦,是这样。我还以为您也是曾家大湾曾氏呢。据我父亲说,我们祖上也是从HN湘乡迁来的,说不定以前和您家老祖宗还是邻居呢,呵呵。另外,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有想清楚,如果不想清楚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都不知道怎样去过,不知道能否在您这里找到答案。”想到这个问题,朱胜文嬉笑的脸马上暗淡了下来。

“哦~请说。”侯爷和蔼地说道。

“昨天父亲和我说了一些关于大清茶叶贸易的故事,讲了曾经的荣光和今日之迟暮。一些造成今日局面的原因我也不想去深究,我只是不理解,既然现在北方的茶叶贸易已经胜不了俄罗斯国,南方的茶叶贸易做不过英吉利国,那我们这几个伙伴还去羊楼峒,所为何事?意义又何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学门不知道能做多久的手艺?或者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去?”朱胜文一脸困惑,正色直视曾纪泽道。在他的心中,真的需要一个非常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思想,以弥补不能留在汉口,进同文馆学习,关键是不可以常常看到她,这些在他看来很大很大的缺憾。

侯爷点点头,一脸肃然地思虑,不时望向窗外。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眼前这几个小伙子的生计问题,而是数以千计万计十万计的大清茶农、茶贩、挑夫、车夫、杂工、船夫、驼夫、镖师、伙计以及各级茶商,甚至诸多票号的经营、生计问题。这一切的意义难道真如这个小家伙所言,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如果不是,难道是为了作困兽之斗?亦或是晋商的面子问题?他们真真正正是自发的在同有如一只巨熊般的政府和一群巨鲸般军舰撑腰的洋商们血拼?他们的身后什么帮助都没有,甚至反而还要应付地方和朝廷的漫天要价式的增税、摊派和各种巧立名目式的搜刮。这不是毫无希望的困兽之斗是什么?这不是为了从俄商、英商手中抢回面子又是什么?这么多人万分辛苦甚至死亡来换取微薄的工钱及口粮,不是为了养家糊口那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他不能把这些真实的想法告诉眼前这个肤色有些黑暗、脸庞有些削瘦却一脸认真的小家伙,不能让他以后的生活背上过多的包袱和对人生太多的迷惘和绝望,他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压力。可是,如果不直接来说,又能怎么说呢?

曾纪泽笑了笑,捋了捋那几绺稀疏的山羊胡子,对朱胜文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但是这只是我自己的答案。你如果想要答案,得你自己去羊楼峒慢慢找。”

朱胜文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侯爷一副天机不可泄漏的表情,也不好多追问,只得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您前面担心说,如果有一天RB对我们拔刀相向,我们大清可能不是敌手。那请问您,大清要如何改变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个小家伙无意间提出的这个问题竟然如一通重鼓击在曾纪泽耳边。他只是隐隐约约对近邻RB的革新产生忧虑。多年与英、法等国洋人打交道,他得到了一个认知,对商业至上的海洋贸易强国英、法而言,战争只是贸易、政治的延续,只要能保证茶叶等欧洲热销品的大量供应和茶叶款额的顺利支付(对于英国人来说,鸦片就是支付茶叶款的白银的替代品),保证运往英国及欧洲后顺利销售,赚取高额商业利润,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要发动战争来占领国土。因此英、法发动海外侵略战争的前提必然是贸易受阻,并且必须敌人很弱小,武器装备落后,付出的伤亡代价很小。

即使发动海外战争,其目的也很明确。一是商品原产地货源(香料、茶叶、宝石、咖啡、可可、砂糖等及后来的各种种植品)的控制;二是黄金、白银(美洲大陆盛产黄金、白银,明末、清两朝使用的白银大量来自西班牙殖民者铸造的墨西哥银圆)等用于贸易的硬通货源的控制;三是农场、种植园工人、劳动力(黑人、华工)的控制;四是外交人员(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大清掳走正在谈判的以英国广州领事巴夏礼为首的英法外交、记者等39人,联军攻入BJ时清点被掳人员,英国26人,半死半伤,法国13人,七死六伤。《泰晤士报》记者包尔贝更惨遭分尸而亡。庚子年义和团及清军围攻BJ东交民巷使馆区,RB使馆书记官杉山彬及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清军枪杀)、本国侨民的安全(第二次鸦片战争导火索“亚罗号事件”及“马神甫事件”,英、法洋人认为大清侵犯其领事裁判权,未依条约规定随意抓人、杀人)及外交领事馆、教堂等洋人建筑、财产不被侵犯。

英、法等国离大清万里之遥,除了以上四点可能爆发局部战争外,不会也不可能为占领大清全境而与大清大打出手,发动全面战争。俄国虽与英、法初期单纯追求贸易不同,疆域一路东扩至与大清比邻,也同RB一样对大清领土有觊觎之心,但与RB不同的是俄人与大清的茶叶之路贸易开展已逾百数十年,俄人及俄国皇室、贵族普遍对大清、大清商人存有好感,对大清茶叶及茶叶贸易的兴趣不低于领土要求,如同当年葡、西等欧洲人对来自印度的胡椒和东南亚的香料所产生的热情一般推动了大航海时代的发展和来临。虽然百数十年来明吞暗占大清领土和属国已达数百万平方公里之多,但不到万不得已(比如1900庚子年慈禧自取灭亡对11国宣战而大清陆军又不堪一击之时)俄国仍然是不会起心要吞并大清全境的(曾纪泽与俄国公使重新勘界,据理力争以卢布换回大片领土即可以证明这一点),甚至一度还通过李鸿章的一路出访欧美和大清签定密约,结为攻守同盟。

另外,俄国如同其国徽双头鹰一般盯西望东,但帝国扩张政策的重心始终总是偏重于欧洲,而RB则是将全部精力与野心投向大清领土台湾、满蒙,以及属国朝鲜。与大清属国朝鲜仅一朝鲜海峡之隔,拥有地利,国土狭小资源匮乏且地震台风海啸肆虐,因而垂涎东北蒙古已久的RB,是大有精神和物资追求、也能够以朝鲜为跳板挑战大清的。当然,当时的他们是不知道在6年后的北洋水师,四艘铁甲舰首次出访RB,因为水兵嫖妓酿成了“长崎事件”。大清铁甲舰上黑洞洞的炮口差点炮轰长崎,这让RB人感到撕心裂肺的羞辱、痛恨。从此,RB人开始了长达八年之久的复仇精心准备,孤掷一注,在争夺朝鲜归属的冲突中与大清的海战一触即发,最终赢得全面胜利,并且开始一步步刺激了RB称霸亚洲甚至世界的野心,拉开了RB新政府飞蛾扑火般使用武力吞并亚洲乃至太平洋上各邻国的军国主义扩张序幕。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苦苦思索的问题。虽然为父及李、左等大人在恭王爷支持下开展洋务运动,已逾二十年,但也只是购置了几艘英、德制中型新式铁甲舰,仿制了些枪炮、木壳铁甲舰等武器船只,学习了洋人些许军事、商业及文化皮毛,朝廷便觉自我满足,不求务实精进。和RB自上而下全力革新发展洋务的力度相比较,似乎还稍有差距。如果要想甩开RB,也同样需要一个自上而下、能够贯彻革新的政体,高效率,稳定一致,从人才、商业到军事全力发展。但这个政体如何来建立,我还没有考虑成熟。希望有一天,我们有机会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好吗?”曾纪泽眼中充满了火焰,看着朱胜文。这团火焰也感染了朱胜文,燃烧了他的心田,驱走了盘在他心中的寒冷。

黄陂县衙内堂。堂外,从右到左是黑漆红字的一副对联:“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堂内,祁知县着一身鸂鶒(音西赤,一种水鸟,形似鸳鸯而稍大,多紫色)冬装对襟补服,头顶素金无眼蓝翎暖冠,脚蹬黑缎朝靴,悬提着毛笔,铺就竹纸,正伏案冥思苦想。几度写就,转瞬即涂。

良久,呼唤道:“宋师爷!”

“在!”从偏厅玄关摆放的一幅精雕细刻的黄花梨‘刻舟求剑’屏风后,快步走出一位双目有神、额宽脸瘦、面白细须、棉布大祅的中年儒士,来到案几侧边,弯腰说道:“老爷有何吩咐?”

“这人犯一到案,反倒让我犯愁了。”

“老爷愁的可是不知如何定人犯的罪名,如何写断案判词?”宋师爷微笑着说道。

“人才!人说绍兴师爷会写公文,本县看来,还会当小虫子。”祁知县笑道。

“是何虫子?”师爷笑问。

“蛔虫啊!哈哈!”祁知县仰面哈哈大笑。师爷也乐翻了。

“神父和蔚卿都已经和我打过招呼,望我轻判。但毕竟是杀人未遂案,如果过于轻判,俄国领事定然不会接受,如若闹到府台乃至制台大人那里,恐怕于本县前程不利。《律》云:‘若谋而已行未曾伤人者,杖一百、徒三年’。所以本县打算以伤人罪判处杖击一百,流放XJ充军。鉴于人犯家境贫寒,县库中代其出官银一百两与神父,作为抚慰金及汤药费,如何?”

“大人英明。如果按《大清律》及《TJ条约》,已属轻判,此乃百姓之福。”宋师爷拱手赞道。

“言重,言重。为父母官者当然要时时刻刻以百姓为重,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每每看到想到堂外那副对联,本官常常感叹为政断事能力之缺乏,不能广施朝廷恩泽于乡里,尽救百姓饥贫于灾蝗。当年进京赶考路过HNNX县衙看到了这副对联,一转眼已逾十数年,而今也只能在这江湖一般百浪千涛彼此争斗的官场浮沉混迹,上惭社稷,下疚黎民。奈何,本官既没有陶渊明的淡逸,又没有唐伯虎的洒脱,对这顶上之物竟这般看重,如之奈何?”祁知县一番感慨说完,不自觉地扶了扶头上的顶戴花翎。

“大人不必太过自责。古往今来的清官都曾经有过大人这样的困惑,一样的免不了要面对豪强地主徭役税捐水旱蝗灾赤贫流离暴动战乱,即便是圣人再世,一样也有对其束手无策的时候。试问,大人何过之有?”师爷一边开解祁大人,一边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对于这次曾湾一案在下有些许忧虑。”

“有何忧虑?师爷但讲无妨。”祁知县回过神来,追问道。

“当年‘TJ教案’之时,大人身在何方?”

“嗯~我想想。那是同治九年,已就是十年前,哦~那年我正在京师叔父家备考第二年的春闱,对咫尺之近的TJ发生的教案一事有所耳闻。我记得那年一入夏就出奇地热,扇着风都汗流满面,心烦气躁,窗外老柳树上的知了还不知趣地叫个没完,结果一整个夏天读书事倍功半,以至于后来春闱名落孙山。如果不是在叔父家寄住,不便造次,我肯定会把那几棵柳树全砍掉。”

“哦,原来大人还有这么一段趣事。既然大人当年身在这场暴风的中心,想必‘TJ教案’的处理结果及善后方案大人是一清二楚的。那么,请大人仔细想想,曾文正公判二十人斩立决与李中堂判十六人斩立决、四人斩监候,可见实质不同之处?”

“嗯~未见实质不同。”

“敢问大人:何以文正公独自面对朝、野汹汹舆论,而李中堂则备受老佛爷赏识?何故厚此薄彼乎?”

“出头的椽子先烂,谁先处理谁倒霉。”

“大人英明。汉口有间俄罗斯人开的邦可西餐厅,做了一种洋人传统美食,唤做‘三文治’,在下有幸品尝过,香软可口,美味无比。大概做法是用几片洋面包,分层夹进火腿、鸡蛋、奶酱等物压紧,然后整个抓起来吃。大人您现在的处境就如同这‘三文治’里的火腿、鸡蛋,不论大人您如何来判,朝廷、洋人、百姓就会象‘三文治’的三片洋面包,压得您喘不过气。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又很难哪一方都不得罪。所以,您得给他们好好把把脉,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三方都不追究最好。”宋师爷一边说,一边形象地用手比划着。

“可这脉不好把呀。今天一大早起来到现在,就硬是没琢磨明白。想三方都不追究,恐怕没那么便宜的事吧。这脉要是把不到位,轻则掉乌纱,重则流徙充军,要是霉运当头,没准还落个咔嚓~”祁知县将手变掌,挪到下巴下一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大人,您哪里会走霉运呢?您可是大大的吉星高照,鸿运当头啊!”说完宋师爷竖起了右手大拇指。

“哦~何以见得?”祁知县一听眼前一亮,精神焕发。

“您想,第一吉,如果不是那个叫朱胜文的小家伙站出来,两番出言阻拦人犯杀神父,这娄子可就捅上天了。据在下打听,米神父与俄国贵族颇有渊源,如果他死了,您只怕现在就快被制台大人奏请朝廷摘去乌纱革去功名准备下入大牢。您说这还不算吉运么?”

“嗯!不错不错!”想象一下神父被杀之后的场景,祁知县圆瞪了双眼,倒抽了一口凉气,用手摸了摸这以区区举人之身得来不易的顶子。在这个官员出缺难得,而举人成行,捐监扎堆,候补官源严重过剩的时代,三甲进士尚且要坐等官员出缺,自己能从进士、举人、监生人堆中杀出一条血路,脱颖而出,花了五年时光从一候补知县熬成署理知县直至实授知县,实属百万无一之事。旁人以及百姓只知羡慕县太爷坐轿风光,开道威武,但个中艰辛、血泪滋味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待缓过气来后,指着案下的坐椅说道:“宋师爷,请坐下说话。”

宋师爷瞄了一眼祁知县,客气说道:“大人折杀在下了,在下不敢受。”

两人又客气一番,宋师爷才落座,继续说道:“第二吉,要想能够三方都不追究,自然是要有个和三方都关系不浅的人来穿针引线。一者,此人同制台藩台臬台府台大人为公、私交均不错,他们也没少收他的炭敬、冰敬及烟敬;二者,他同洋人打交道日深,在洋人那里能够说得上话;三者,他平日里乐善好施,接济穷人,百姓中素有威望。这个人,大人您自然是知道的,他就是您的第二颗吉星。”

“嗯~他也说过如需协助可找他。那么第三颗吉星呢?”

“第三吉,就在县衙。”师爷卖了卖关子。

“哦,快说,快说,是谁?是你吧?”祁知县急了,连声喊:“来人呀!给师爷上茶!泡我那罐六安瓜片!水温二沸即可!”

“大人您真是骂在下,在下哪里够资格算您的吉星啊。他就是正堂缉捕曾庆安。您想想呀,虽然说这两个人贩子才刚出道,手段还不够高明,办事还不够小心,但如果不是曾庆安碰巧巡逻到那里,碰巧他又是曾湾人,碰巧他又认识狗子的话,哪里会想到那两人是人贩子?哪里还能缉捕到其中一个人贩子,从而顺藤摸瓜缉捕另一个,尽早破获此案?哪里又能解救得了狗子?如果解救不了狗子,神父的性命可就真要丢在曾湾了。”师爷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那么这个案子,清俄官员及百姓互相争执、冤冤相报起来,没准这案子就变成第二个‘TJ教案’的了!那可是用几十条人命和几十万两白花花银子才勉强打发的案子啊!弄得连堂堂曾文正公都引咎去职的啊!所以说嘛,曾庆安这一回就叫‘无巧不成书’,化大案为小案,他不是您的第三颗吉星又是什么?”师爷打着绍兴官腔绘声绘色地叙说讲解道,并且特别加重了“堂堂曾文正公”这几个字。

“对呀!”祁知县一拍大腿,喝了一声。一个衙吏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盘子里放着两只盖碗茶,快走到案旁。被祁知县一喝,吓了一大跳,手一哆嗦,盖碗“咣当”倾斜了一下,开水流出来差点没把祁知县的大腿烫红,还好不是滚水,而且冬天衣裤又厚实。

“快去换过来!”祁知县顾不得责骂衙吏,朝他摆了摆手,亲自把师爷的椅子搬到案侧,示意师爷坐下,说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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