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僧人一见慧能手中的袈裟,惊呼一声,扑通跪倒在地,激动地喊道:“弟子方辩,拜见六祖!”
六祖有些疑惑:“方辩?你叫方辩?我们俩见过面吗?”“没有,从来没有,弟子这是第一次亲近六祖。”“那,你怎么认识我呢?”六祖问。方辩说道:“弟子是西蜀人氏,为了求得最神奇的佛法,前些年游历到了佛陀的故乡印度。在那里,我得遇一位神奇的高僧。弟子请求他传授佛法。他说,佛祖释迦牟尼一脉相承的正法眼藏,以及历代祖师相传的袈裟,早已到了中国。而今,已经传至第六代,六祖慧能目前正在岭南曹溪弘法。他老人家点化弟子回国,于是弟子前来曹溪求法。刚才,看到这庄严圣洁的袈裟,便猜到了您就是六祖。大师,能让我仔细瞻仰一下袈裟吗?”
“当然可以。”六祖一抖袈裟,纷纷而落的水滴宛若晶莹的珍珠,恰似袈裟放射着神奇的光芒……方辩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瞻仰,只是五体投地,磕头如捣蒜。
六祖微微一笑,说:“方辩,地上有稻谷吗?”方辩一愣,看了看地面,说:“没有啊!”慧能说:“那你怎么像小鸡吃米似的?”方辩明白六祖在开玩笑,不好意思地站立起来。慧能若有所思,问道:“方辩,你如此看重这件袈裟,那么,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呢?”方辩不明白六祖的用意,照实回答:“弟子祖辈传有塑像的技艺。我未出家前,以塑造神像为生。出家后,也经常雕塑佛像。”慧能说:“那么,方辩,就请你塑一尊像给我看看。”其实,六祖的本意是,真佛无形,实相无相,一个人怎么可能塑造出佛的真像呢?方辩不解其中的禅机,几天后,他拿出来的,是一尊六祖慧能的塑像。它高约七寸,形象逼真,惟妙惟肖,活脱脱再现了六祖的音容笑貌。真不知,是六祖缩小成了它呢,还是六祖是它的放大?
慧能拿着自己的塑像,与它相视一笑,接着对方辩说:“方辩,你虽然掌握了出神入化的塑像技巧,却不了解真正的佛性。”
六祖看到他茫然无措,启发他说:“佛祖释迦牟尼在《金刚经》中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就是说,真正的佛是无相的,学佛之人不可执着于外在的形象而迷失了自心,我们礼拜的应该是自性本具的天真佛,而不是这些泥塑木雕的偶像。”
方辩似乎明白了什么,像有菩提种子在他的心里开着清凉、灵明的莲花。六祖将身上披着的袈裟解了下来,郑重地赠给方辩。方辩手捧袈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辩来到寺院大殿一侧,用戒刀将六祖赠给他的袈裟分成了三份,一份披在六祖慧能的塑像上,一份揣进自己怀里,另一份他用棕树皮小心包裹起来,深深埋在了地下。然后,他跪在那个地方,双手合十,对天发誓说:“以后,若是有人掘土挖到此袈裟,那即是我再生于世。我将住持在这宝林寺,重建殿宇,弘传佛法。”
多年之后,到宋代嘉八年(1063年),有一位名叫惟光的禅僧住持宝林寺。在重修大殿掘地基时,挖出了这件依然如新的袈裟……
景深
有位画家,以给人画像为职业,但生意冷清。他经过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将自己夫妻的画像贴在门口,当作招牌,广而告之,招徕生意。
一天,他的岳父来到他家,未曾进门,首先指着门口招牌上的女人说:“这个女人是谁?”
画家皱着眉头,惊诧地说:“就是你的女儿啊!”岳父的眉头比他皱得更紧,语气更为惊诧:“既然是我的女儿,她为什么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画家哭笑不得,尴尬万分,赶紧转换话题,问老丈人来干什么。岳父说来让他画一幅祖先的像,挂在祠堂里供奉起来。总算有人来请他画像了!画家兴奋得手舞足蹈,赶紧准备绘画材料。然而,一切准备妥当后,却又无从下笔。因为,他不知道岳父祖先的模样。岳父说:“既然是祖先,大概和我的模样差不多吧。”于是,画家就照着岳父的模样临摹起来。一个时辰后,他说画好了。岳父看了一眼,愤怒地说道:“你画的是个鬼呀?!”画家大言不惭,说道:“你家的祖先过世多年,本来就是个鬼呀。”“那你就卖给鬼吧!”岳父拂袖而去。画家灵机一动:人的形象人们十分熟悉,有一点不像都能瞧得出来;而鬼是无形的东西,谁也没有见过,像与不像,无从判断。从此之后,他真的不再画人,专门画鬼,生意居然红火了起来。可是,他画的果真是鬼吗?鬼果真是他画的模样吗?颂曰:“画仙画鬼难画人,画形画貌难画神。真我无相如何塑?泥捏木雕岂为真!”
心语
南宋乾道八年(1172年),孝宗皇帝驾临灵隐寺时,看到一尊手持念珠的观音菩萨像,问住持慧远:“人持念珠念观音,观音持念珠念谁?”
慧远禅师答:“当然也是念观音。”孝宗皇帝觉得奇怪,追问为什么。慧远道:“求人不如求己。”
佛教认为,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因缘和合,并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存在万能的神灵,人的命运完全由自己所掌握。所以禅特别强调自力,也就是充分发挥自我主体的自觉性。
当然,禅宗所说的自我,并非肉体,而是真我。《俱舍论》说:“故佛说正法,如牝虎衔子。执真我为有,则为见牙伤。”真我虽然没有面目,没有形象,却自在无碍,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作用。找到了真我,也就拥有了滋润我们生活的通天彻地的大智慧。
4.感恩自己的对手
由于六祖慧能声名远播,天下僧衲归心,弟子越聚越多,寺庙扩建了十三座。大诗人王维将当时的盛况称之为“五天重迹,百越稽首”。在岭南这块尚未开化的荒蛮之地,宝林寺不仅是佛教中心,更是文风教化的所在。因为慧能大师的弘化,这里原始落后的民风、民俗为之渐渐改变。
偏僻的曹溪,成了南中国的佛教文化中心。与此同时,五祖弘忍的另一位高足--被慧能所击败、痛失禅宗六祖之位的神秀,在湖北当阳玉泉寺传法,也已是如日中天,从长安到洛阳,中原广袤土地上的禅僧,几乎都以神秀为宗师。
南能北秀,由于两位大师并行传法,禅门迅速光大起来。当然,讲求渐悟的神秀的北禅宗,与讲求顿悟的慧能的南禅宗,也不可避免地再次碰撞起来。
慧能高扬顿悟成佛的大旗,提倡单刀直入,直了见性。他认为,修行不必非要打坐观心,可以在挑水砍柴、耕田种地等日常生活当中直接领会、体悟佛性的妙用。而神秀更提倡传统的渐修方法,阐发的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的渐禅(逐渐、有次第、分阶段)。其修行方法主要是盘腿坐禅,凝神看静。
慧能教导弟子说:“教法本来只有一个宗旨,不过学法的人有南、北地域上的差别;禅也只有一种,只是人们的理解有快、慢之分。禅,并无顿、渐之说,为什么要称作顿、渐呢?只是因了人们的天资禀赋不同,领悟的途径各异,所以有了顿悟与渐修的称谓。条条大路通长安,不管从哪条路走,也不管是快是慢,最终所到达的目的地,都是同一座长安城。”
神秀的门人,由于对慧能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樵夫出身,大字不识,便想当然地认为他没什么过人之处,时常出言讽刺。神秀听说后,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慧能师弟虽然出身寒微,但他具有无师自通的超人智慧,所以能体悟到最上乘的禅法。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何况,我的师父五祖亲自将禅宗衣钵传授给了他。难道是偶然的吗?我只恨自己年迈体弱,而且路途遥远,不能亲赴岭南去向慧能师弟请教。你们年轻,应该尽早到慧能那里参学,不要停滞在我这个地方,耽误了你们开悟见道。”
说归说,但弟子们谁肯舍弃年高德昭、学识渊博、名重天下的大宗师,去追随一个“文盲”呢?不是吗?连高高在上的武则天都派来特使,将神秀迎入京城,推崇他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并匍匐于大师的膝下。
有一天,神秀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志诚找来,说:“志诚,你很聪明,又富有才智,可以代替我到曹溪听法。慧能师弟说的法要,你尽心记下来,等回来后再说给我。”
志诚领受师命,跋山涉水,披星戴月,跑到了曹溪。那天,正赶上六祖在宝林寺升座讲法,附近的僧、俗陆陆续续前往寺里听讲。志诚混在人群中,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慧能法眼通天,无所不知,早已察觉到他的来意。升座后,他目光巡视了一周,微笑着对大家说:“今天座下有偷听佛法的人。”
志诚一听,立刻知道六祖慧眼如炬,便坦坦荡荡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原原本本坦白陈述了事情的经过。慧能故作严肃状,说:“你从玉泉寺来,又担负着特殊使命,应该算间谍!”
志诚说:“我不是间谍。”“为何不是?”
志诚回答得颇为机警:“未说明前,可以说是;既然我已经对和尚您说明了,那就不是了。”说完,他合十致礼,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专心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