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的官船抵达京师码头的时候,几乎全城的百姓跑去围观,许多人都还记得当初这位公主出嫁的盛况,京城也一直流传着公主夫妇和睦的美谈。有些没有见过当年盛况的人,自然要亲自去看看,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到底是何等模样。
可惜他们也只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公主下船后很快上了华丽的乘舆,不过他们倒是好好地观摩了一番驸马爷的风采。驸马骑着高头大马,在乘舆之前很是威风凛凛。人们争相评头论足,赞叹驸马爷外表出众,有稍微知道点的,还夸赞驸马文韬武略,治理一方水土也是极其出色。
穆筱筱一早就已经进宫了。
公主他们抵达京师前已经有消息送来,皇上便让萧霆凤叫穆筱筱进宫陪着太后。不过穆筱筱进了宫,才发现不只是宫里头的皇后和妃子们等着,连宁王妃和安王妃等也都是在的。看来着急见公主的人还真是多呢。
太后因公主要回来,特意吩咐宫女将她好好打扮了一番,只是却依旧看得出来病容。穆筱筱心底倒是蛮佩服这些给太后化妆的宫女们的,又要好看,又要有病容,还不能让不知情的人看出来,可真是不容易。
等外面一叠声通报公主和驸马进来了,太后掩饰不住的激动,一面站了起来,却到底因为病中,站起来时候一个不稳,幸好身边的大宫女立马扶住,一面劝解:“太后您不着急的啊,若是公主见太后您身体好些,心里头也舒坦不是吗?”
太后这才又坐了下去。
方才太后站起来,自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过这会儿太后坐了,皇后却没有坐,皇后不坐,自然其他人也就不能坐了。
这时候见公主和驸马进来。
穆筱筱的目光却只看到了平阳公主:她们几乎四年不见,平阳公主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也许是脂粉得当,也许是她并不在乎,怎么看,也不觉得她的生活不如意。但是就这样,穆筱筱也知道,公主跟当初,还是变了太多。不是外在,而是心绪。当初那个直筒子的公主,如今能够一直忍气吞声,显然是太大的变化了。
平阳公主拜见了太后和皇后之后,也看了看穆筱筱,然后微微一笑。
驸马倒是辞了出去,去拜见皇帝去了。
一时不过问些家常话,南边如何、一路上又如何等等,女人间的闲话左右也都差不多。这期间太后又多次咳嗽,皇后便发了话:“母后只怕要休息会儿,公主一路也是辛苦了,咱们要聊天也不急于一时,倒不妨散了吧。”一面说带着公主去以前公主住过的寝宫,“那边儿吩咐宫女们准备了热水,公主不如去洗漱一番,也休息会儿。中午陛下设宴,公主才有精神。”
公主点了点头,又陪着太后说了两句话,这才走了。
公主前脚走了,皇后又邀请穆筱筱去她宫里坐坐。穆筱筱也不太好推脱,这还是穆筱筱第一次到皇后的宫中。
皇后的地方自然大气,陈设也挺简单,却给人开阔的感觉。也非常符合皇后的气质,作为国母,自然是要大度些的。皇后所出的公主,怡然公主,这时候才下了学来给皇后请安,她尚且不足六岁,一派天真活泼。见了穆筱筱,大约不很熟悉,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冲穆筱筱笑了笑。
“这孩子有些傻气的。”皇后怜爱的笑了笑,一面拉着公主,“如今跟着在学里头念书,我却总觉得欠缺些什么。那日五弟妹说你好,我想着请你给公主做个女先生,可好?”
穆筱筱完全没有意料到会有这种事儿,一时有些没有明白过来。
“也不难为弟妹,我总觉得宫里头她太闷,没有玩的地方。我想她闲了,能够去弟妹府上玩玩就行。”皇后说的也是实话,“我整日家也忙得很,不能陪她。可是我想她活的开心快乐些。她倒是可以随意去五弟妹那儿,只是五弟妹也不是日日得空。若是弟妹觉得不好,就当我没说了。”
皇后都如此说了,穆筱筱倒不好再说不行了,只得一笑:“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公主想来寒舍,自然欢迎。”穆筱筱本来也不是会说官话的人,自然也就如此直接回答。
“也难怪五弟妹说你为人直爽,我看也是。”皇后倒是蛮喜欢这样子的穆筱筱的,做人,心思简单些最好,既不会觉得累,也获得自在。可惜一旦进入宫门,可就做不到了。其实想想,无论是安王妃还是穆筱筱,她们都是极其聪明的人,那些所谓的手段,她们都知道,只不过不去同流合污而已。
一时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中午时分自然也都是要参加皇帝为公主和驸马设的接风洗尘宴。等吃了午饭,萧霆凤同穆筱筱便一起回毅王府。乘舆上,穆筱筱转述了皇后的话。
萧霆凤愣了片刻,继而却是一笑:“也许是我想的多了。皇后如果要拉拢你,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眼下二皇子早夭,只剩下皇后的一个儿子了,可是淳贵妃怀着的,不知道是不是个儿子。不过,皇后跟安王妃应该算合得来了,所以也许皇后并非要拉拢你。”
“拉拢我做什么,我无权无势,什么都做不了。”穆筱筱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是是非非了。
“拉拢你,也许是为了拉拢我,又或者是拉拢岳父大人。我还是其次,岳父大人一直以来做官,持身中正,不偏不倚,先帝在时他忠于先帝,现在忠于皇上,从来不站队,这也是非常难得了。何况还是兵部尚书,你想想,兵部是多么重要的地方。”萧霆凤对这位岳父,一直都非常敬佩,即便是当初他并不乐意迎娶穆筱筱的时候,他也必须承认,这个兵部尚书大人,非常的厉害。
穆筱筱摇了摇头:“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拉拢我有什么用。”穆筱筱还有一句话,却看了看萧霆凤,没有说。
萧霆凤却似乎已经猜到了穆筱筱的想法:“所以你觉得我是淳贵妃那边的?”
穆筱筱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是可能大部分人都觉得。”
“那你呢,你觉得是什么样的?”萧霆凤片要问。
“看着虽然不像,只不过你的心,只有你自己才最明白的。”穆筱筱实话实说,“对了,那****在宁王府见到了萧霆勇,你觉得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这么问?”萧霆凤不理解。
“只是觉得,似乎并不是一个看上去就十恶不赦的人。”穆筱筱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官印象,“我对他不熟悉,只能够通过外表来判断。”
萧霆凤想了想,也非常直接和实在的回答:“心思很细腻的一个人。先皇的几个儿子,他也算得上能力出众,当初很多朝臣,甚至包括先皇,大概都觉得他更好一些。但是,你知道他最大的短处是什么吗?有些妇人之仁,经不住别人的哀求。做皇帝,如果一味的仁慈,就不好了。只是到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变化了多少。”因为就算是当初的萧霆勇,也不会想着要将自己斩草除根的。可是现在,却要策划杀掉自己,所以现在的萧霆勇,萧霆凤自己也拿不住。
这时候外面忽然喧哗起来,萧霆凤问车夫怎么回事。
“京兆尹领着兵急冲冲的去了,说是近来在京师猖狂的大盗在天香楼。”车夫忙回话,“王爷,咱们的乘舆只怕要等一等了。”
“行。也不急。”萧霆凤倒是有些好笑,“这个贼看来还喜欢采花,天香楼,还真是有点意思。”天香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
京兆尹?穆筱筱想起那日在宁王府上见到的京兆尹夫人,于是有些疑惑:“这位京兆尹,是宁王的人?那****在宁王府,他的夫人很是会帮宁王妃说话呢。”
萧霆凤也说不准。朝堂里面官员站队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只不过这位京兆尹,按理说也是萧霆琰登基后才提拔的,如果真的倒戈到了宁王那边,里头一定有缘故。
穆筱筱觉得有些累了,闭了眼休息。萧霆凤却有些好奇,见了平阳公主,穆筱筱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到底忍不住:“你见了公主,如何?”
穆筱筱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能如何?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才发现,有的时候人活着挺没劲的,担心这儿,又操心那儿,想做的不能做,不想做的却又不得不做,简直是。”顿了一顿,“还是要无情才好。”
“无爱故无怖,但是若真的无爱,那还活着干什么呢?”萧霆凤自然明白穆筱筱的意思:因爱故生怖,因爱故生忧。
“只是咱们的环境,跟普通人岂能一样?想想都觉得可怕,不是你想利用我,就是我想吃了你,日日算计,这样活着,也是无趣的。”穆筱筱不知为何就觉得很烦。
萧霆凤定定的看着穆筱筱,一时不知该该如何宽慰。
穆筱筱自己却笑了。萧霆凤见穆筱筱笑了,也就跟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