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和紫电调查来的消息,让穆筱筱彻底傻掉。
平阳公主随着徐将军去南方,现在却几乎被软禁了起来。徐将军新纳了一个妾,公主府,几乎完全由这个妾来打理一切。南方的大小官员们,几乎只知道将军和将军的妾室,完全不知道平阳公主了。将军府对外的理由是平阳公主身体不好,不让任何人打扰。这些年皇帝和太后的赏赐,公主也是得不到的。就更不用想公主回京的事儿了。
山长路远,原来所谓的传言,真的只是传言。那个曾经那样爱着公主的人,竟是如此面目。穆筱筱心底替平阳公主难过,对这一切几近愤怒。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前去宣旨的太监,又或者说那么多官员,都没有人会向皇上反应一二吗?”穆筱筱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还可以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
“这些太监,或者官员,只怕是收了将军的好处。其次就是,皇帝对这位将军驸马爷的信任,让一部分人又不好开口,所谓疏不离亲,官员们更皇帝的关系,自然比不上驸马跟皇帝的关系。”萧霆凤却是一听就非常明白了。
“那边,已经留了人继续打探,有新的消息,会立马给京城发报。”紫电已经安排了那边的属下继续观察。
萧霆凤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两人都下去休息。
“那这要怎么办?告诉皇帝请他派人去接公主?”穆筱筱是关心则乱,没有什么法子好想。
“这件事情,肯定是要呈报皇上的。但是我得想好怎么上报。其次,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不能立即就派人前去,否则打草惊蛇了。你想,为何宫里的淑妃娘娘会知道公主的处境艰难?这件事情,跟小皇子的死,难道有什么关联?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传递给我的小纸条,用的是东瀛文字,而宁王府跟东瀛人,是有来往的。所以我总觉得这些事情看上去彼此独立,却一定有什么内在关联。如果皇上太过匆忙派人去了,那敌人就会更加聪明和仔细了。”萧霆凤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怎么办?”穆筱筱当然理解萧霆凤的考量,从大局出发,这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因此就不管公主了。
“会有办法的。”萧霆凤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不知道淑妃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里头的弯弯绕绕,我还得再仔细查一查。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皇上尽快接回公主的。”
穆筱筱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当年,平阳公主一点也不想嫁给这位徐大将军,但是因为徐大将军当时是御林军统领,对那个时候的还是皇子的皇上太重要了,太后才逼迫平阳公主出嫁。我原本以为,就算公主不爱徐将军,但是徐将军爱她,也不错。而且当初,徐将军甚至愿意陪着公主去南方,放弃京城富贵乡,这是多么难得。但是为什么到现在,一切都变了呢?”
所谓的爱,难道真的就这么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吗?
“也许当初,徐将军不是因为爱才答应去南方的。”萧霆凤现在有些明白了,“是为了获得新皇的绝对信任。而且,山高皇帝远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想,远离了京城的他,如今才能够称为一方之首。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当初他既然选择了站在皇上这边,按道理是不会轻易反水的,毕竟他已经获得了荣华富贵,反水却有可能失败,如果失败,到手的一切不仅没有了,反而还会赔上身家性命,所以,他如果真的反水,一定有什么理由。”
穆筱筱心底升起一片悲凉,她想起当初平阳公主出嫁前夜对自己讲的话: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你的悲伤你的喜悦,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我们生下来就注定会是孤独的,所谓的幸福或者不幸,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而所谓的爱情,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是幻影。
而如今,恰好像是印证了平阳公主当初的话一样,事情竟然真的到了今天的局面。穆筱筱对那位徐将军没有什么印象,但却还记得,当初平阳公主出嫁是怎样的盛况空前。满皇城的人几乎都跑到大街上观看公主的大婚,甚至因为人群拥挤踩死了小孩子。
大婚的热闹场面对比今日的冷清,不知道平阳公主,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即便是萧霆凤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岁月,穆筱筱都没有被囚禁过。所以,她不能体会,被囚禁会是怎样的滋味。
见穆筱筱很难过,萧霆凤却一时想不到劝慰她的话语。绞尽了脑汁,想起一个人来。在萧霆凤的庄子里,有一个人,穆筱筱见了应该会高兴的。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萧霆凤有许多秘密,而这一个秘密,是第一个让穆筱筱知道的。
穆筱筱一脸狐疑的看着萧霆凤,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海棠见状,给了白苏一个眼神,白苏忙带着小丫头们跟着。
萧霆凤一直牵着穆筱筱的手走到了辛夷坞。这个时节并不是辛夷坞开花的时候,故而这里并不算热闹,除了绿叶外,蝴蝶蜜蜂都几乎没有的。穆筱筱上次来的时候辛夷坞也不是开花的时节,故而大概转了转就走了,并未留心这里的布置。这里除了辛夷坞之外,也有房舍,两进两出的小跨院。但萧霆凤却并不是带穆筱筱去院子里,而是一直往深处走。再进去,是一片小树林,沿着小树林在走了一会儿,这才看见像是农家院落一般的房舍,柴扉紧闭。
穆筱筱瞬间想到了那首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萧霆凤轻轻扣了柴门,却已经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个穆筱筱从未见过的女子,年纪跟自己应该差不多,一袭浅紫色长裙,没有佩戴任何珠钗首饰。穆筱筱自认不算井底之蛙了,也见过不少美人,宫里的昭仪妃子们,或者安王妃,都是极其美丽的女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女子,她好像是清冷的月亮,没有太多凡尘的烟火气。只是一看,便知道是个孤冷桀骜之人,她一定有她的才气,所以才能傲物。
见了萧霆凤,那女子也是淡淡的,只是看了萧霆凤身后的穆筱筱,才稍稍漏出一点点的惊讶。一面请两人入内,拒绝任何丫头小厮进去。
萧霆凤显然已经习惯了,穆筱筱不由得回首对着白苏点了点头,客随主便,她自然是要遵守对方的规矩。
园内却摆着绣架,绣架上,是未完成的《江南二十八景》,穆筱筱才看一眼,就已经呆住了:这显然是亲眼经过江南景致的人,否则一定绣不出如此逼真的景致。穆筱筱自己喜欢画绣,因为画可以增添不少的水墨气息,而这位女子却并不是画绣,而是纯粹的绣上去,却一样能够将山水绣出大师画境的味道。
而且这是巨大的工程,没有耐心和时间,只怕不敢动手绣的。二十八处景致,各不相同,却又要在同一幅内呈现。比起《清明上河图》的功夫,只怕也不差什么了。穆筱筱看到二十四桥,不由得念了出来: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那女子仿佛找到了知音:她的二十四桥,不明白的人,只怕就要念出来:二十四桥明月夜。可是她要的,不是玉人何处教吹箫,而是桥边红药,知为谁生。
“难怪王爷带了她来,只怕是王爷的红颜知己了。”女子开口,声音清润。
“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妻子,穆筱筱。”萧霆凤已经看得出来,眼前的两个女子,彼此已经互相欣赏了,“这位是周姑娘。”
周姑娘迎着给穆筱筱见礼,而后倒是笑了:“看来王爷是有福气的人,能够有王妃如此。”
穆筱筱想,这周姑娘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萧霆凤对她好像很是客气,她自始至终不卑不亢,身份应该不一般。
“我想你们应该会聊得来,所以才带了她来。”其实萧霆凤的本意,也不尽如此,他见穆筱筱难过,并且,他认为她们俩一定能够惺惺相惜。
“请入座吧。”周姑娘就在园子里请穆筱筱和萧霆凤坐下,穆筱筱这才发现园子里也烧着水。周姑娘进了屋子,拿了两只青白釉茶盏,极其简单的茶盏却自有其独特的风格。她重新泡了茶,到入两只茶盏,分别递给穆筱筱和萧霆凤。
穆筱筱喝了茶,这才微微一笑。
萧霆凤却不知道穆筱筱为何笑,穆筱筱不由得摇了摇头,倒是一边的周姑娘也不禁笑了。
“今日却要谢谢周姑娘,我想这大约也是平生修得随缘性粗茶淡饭也知足了。”穆筱筱心底的悲伤减轻了许多,平阳公主也罢,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也罢。这茶,似乎有一种魔力。她细细摸着茶盏,心底慢慢沉静下来。
“你是明白的人,自然懂得。我也只是俗人一个。今日王爷能带了你来,我很是欢喜。既然你也认识了我,日后你再来这里,便要来我这里坐坐,就是了。”周姑娘并不客套,却句句都是真心话。
穆筱筱喜欢这样直接的人,两人还真的非常有话题,聊了聊画绣、顾绣等,又聊到了诗词,穆筱筱还让白苏将晚饭送到了周姑娘这里,一起用了晚饭。
月色很好,穆筱筱和萧霆凤返回临湖亭。
萧霆凤这才告诉穆筱筱,关于周姑娘的一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