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有一个偌大的圆桌,坐了二十个人还未能坐满。桌子上的转盘是全自动的,上面摆了六道精致的小菜。一道道美味的菜肴端上桌,酒水、饮料一应倒好,就等开席了。市领导被大家簇拥着坐在了上首,旁边由张靖安和县领导陪着。然后按照职位顺序下来,刘本正、袁校长和余姚都坐在下首。刘本正和袁校长从未到过这样的场所,更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都有些紧张。余姚还好,大大方方地坐着,神情也还淡定。
张靖安虽然很年轻,但是气场却很大。面对大家的恭维奉承,他似乎见怪不怪。保持着该有的谦虚和礼貌,一切都应对的自自然然,游刃有余。余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张靖安,觉得作为官二代的他,定是耳独目染了太多这样的场面。
这时,张靖安端着一杯白酒冲着余姚敬了过来。其实他是按照顺序转了一圈才到余姚这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面对她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很低贱,因此而更加懊恼。
“余老师,人家张总可是喝的白酒啊!你拿着饮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坐在张靖安旁边的县局领导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是啊!”另一位领导也跟着附和着,“余老师,多少倒点红酒嘛,人家张总可是为学校捐了一百万啊!你总不能端着饮料谢谢人家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真的是不会喝酒!要不我以茶代酒来表示敬意和感谢吧!我相信张总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可是余姚等了半天,张靖安都只是面带微笑未吱一声。余姚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小心眼,就开始找借口来推脱。
服务人员看到张总未说话,竟很快倒好了一杯红酒放在了余姚面前。众人见状,又开始纷纷继续劝余姚喝酒。即便余姚搬出自己会过敏,身体不适合饮酒,袁校长也站出来百般维护,可对于这些酒精考验多年的人来说,余姚的这些说辞早已过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余姚实在不好意思。而张靖安始终不说话,只端着酒杯含笑看着余姚。
正当余姚端起酒杯想要喝的时候,刘本正突然站了出来,拿起余姚的酒杯说道:“诸位,如果不介意,我来替余老师喝了这杯酒吧!她今天身体真的不舒服,之前汇报的时候就有些难受。”
张靖安挑眉看了看刘本正,不冷不热地笑着说:“看来我还是没有刘乡长懂得怜香惜玉啊!怪不得我把女朋友弄丢了之后,这么多年还是光棍呢!”他笑着冲刘本正举杯道:“刘乡长,来,君子成人之美,干!”说完就仰头干了杯中的白酒,刘本正愣愣地看着一口闷的张靖安,没办法,只好一鼓作气地喝掉了杯中的红酒。
余姚没想到刘本正会站出来替自己挡酒,不禁有些过意不去。看到刘本正一杯酒下肚,赶紧关心起来。谁知张靖安又倒了一杯酒,冲着余姚说:“余老师,看起来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但你在这里为山区支教作贡献,让我心里很是敬佩。我再敬你一杯!”
刘本正有些傻了眼,刚刚一杯红酒下肚还未缓过劲来,张靖安居然又敬了过来!他知道张靖安不能得罪,既然他刚刚已经替余姚喝了酒,这好人只能做到底了!他自然而然的接过服务员倒好的酒,拦下余姚欲阻止的手,和张靖安轻轻一碰,就又干了一杯。
红酒虽然不如白酒难喝,但是连着干两杯也着实不好过。看到刘本正一副难受的样子,余姚实在有些坐不住。她不是不会喝,而是不想跟张靖安喝。虽然张靖安的故意让她很火大,但这种场合实在不好跟他翻脸。只得不理会他,赶紧给刘本正开了一瓶矿泉水,让他多喝水来冲淡冲淡酒精。
可在张靖安看来,余姚对刘本正太过于关心了,既然刘本正要当英雄,那就让他看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在他递了一个眼神后,分公司的经理、副经理纷纷上阵同刘本正喝了起来,敬了他不说,还敬余姚,这样刘本正就得喝双份。
乡党委书记看到刘本正快顶不住了,赶忙出来救场,心中不禁暗叹:这年头追个女朋友真是不容易啊!
其实这顿饭并没有得到张靖安的正面答复,每次说到捐款的事,张靖安都打太极一般,只承诺自己会尽全力向上争取,最后的决定权在总部。
散场之后,余姚忙于照顾刘本正,毕竟人家是为她挡酒才喝得这样不省人事的。正准备出发回去,没想到袁校长跑来找她:“余老师,这里还是我来照顾吧,公司这边恐怕你还要留下来再呆会儿。”
“为什么?”余姚不解的问。
“刚刚程经理找到我,想让我留下来帮他把学校的相关材料弄一下。毕竟人家也是想帮忙快点让公司同意拨这笔捐款。可我哪里会弄电脑啊!所以就向他们推荐了你。”
余姚未说话,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张靖安的阴谋,可是看到袁校长殷切的目光,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出乎预料的是,余姚留下来后,张靖安并未出现过。她给程经理提供了一些材料,就被安排到一间房间休息,说是等弄好了,再请她过目。
房间是员工住宿的地方,结构就像宾馆的单人套间,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装修得既简洁温馨,又很实用,甚至还有些小资。
余姚看了看时间,正是下午三点多。此刻她没有睡意,又不想弄乱房间,便索性坐在小阳台上,看着远处的风景。她虽来县城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带着事情来的,很少像现在这样停留下来,静静地看一看这里的人,这的车,这里的路。其实比起N县的繁华,这里明显要冷清很多。即便是县城,你看到的人和车都远远没有N县随便一条路上的多。但余姚却由衷的喜欢这里,空气永远清新,天空永远湛蓝。可是看到远处正在新建的楼盘,还有沿着河道兴办的工厂,余姚知道,不久地将来这里再不会如此宁静。
她没有注意到,在斜对面的房间里,张靖安正透过窗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平静无波地眸子随意地看着远方,看着她随风拂起的长发和衣裙,整个人竟是说不出的随性和洒脱。张靖安觉得自己胸口闷的慌,想到今天她对他表现出来的反感,想到那个叫刘本正的一直为她挡酒,想到她细心地关心那个人。他就有些受不了,凭什么她可以活得这样潇洒恣意,而自己就要在这里被冷落受气!
曾经他为她付出、牺牲那么多。而她呢?说不爱就不爱,说分手就分手,还说他是她人生的污点,是他让她爱而不得!当年他从未逼她接受自己的感情,她凭什么把一切都算在他的头上?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亏他当年死心塌地追了那么久,爱了那么久,放弃了那么多,甚至在出国的这几年都一直牵挂着!而她竟是这样无情地践踏他的自尊,无视他的真心,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他张靖安岂是她想当路人就能是路人的?
张靖安越想越气,越看越眼疼,双手也不禁握紧成拳,恨不能立刻上前去质问她,将她的作为公诸于世,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看她还如何虚伪地装纯洁、装善良!
不一会,余姚离开了阳台便久久地未再出现。张靖安看到人不见了,心不由地慌了起来。他赶忙唤来秘书问了下情况,得知余姚并未离开,心也就放了下来。
四点半,学校的情况汇报材料总算是弄好了。余姚向程经理一再道谢后,走出了公司的大楼。不理会身后一直跟随着的路虎车,余姚快步向车站走去。如果赶得及,还有最后一趟去往乡里的班车。
“上车!”看到余姚加快的步伐,张靖安终于忍不住将车拦在了她身前。
见余姚绕过车身走到人行道上,张靖安猛的把车开上了人行道,横在了她面前,甚至差点撞到了路人。
余姚忍不住骂了句:“你疯了!”
“上车!”见余姚仍不为所动,张靖安黑着张脸,沉着嗓门说:“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和车技!”
余姚知道张靖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就要去拉车后座的门。
“坐前面!”张靖安继续命令到。
余姚无法只得坐到副驾驶位。她系上安全带,冷笑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
“幼稚?!我是很幼稚,你今天才知道?从我倒霉地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很幼稚!”
“这样有意思吗?”
“有啊!怎么没有?”
夏日的傍晚,车子里开着空调,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烟和酒的味道,还有车子本身的味道,余姚忽然就觉得自己呼吸不畅!摇下车窗,外面的热气一下就扑了进来,但余姚却觉得舒畅了不少。看到张靖安满是血丝的眼睛,余姚知道他今天也没少喝,此刻估计还在发着酒疯,便不再理会他。
眼看着车子开向了高速,余姚着急地问道:“你这是去哪?”见张靖安冷笑了声未说话,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你到底要去哪?”
张靖安笑了笑:“你上车的时候又没告诉我要去哪,我以为你想跟着我走。怎么?不对吗?”
“停车!你赶紧停车!”余姚伸手去开车门,可是车门上了锁,根本开不了,眼看着车子就要进收费站了,余姚气急败坏地去抢张靖安的方向盘。无奈张靖安人高马大,他一手死死地抓住余姚的双手,控制住她,一手扶着方向盘,加重脚下的油门,飞快地往收费站开着。不知道为什么,收费站在看到他的车牌以及车上的通行证后,就直接放了行,完全不用交费办手续!
看着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余姚便未再做任何徒劳的挣扎。刚刚张靖安抓着她的手臂,她根本就动弹不了,脚虽未受控制,但是穿着裙子在车子里却施展不开。她不再理会张靖安,一双眼睛如一潭死水一般,呆呆地看着窗外,心空洞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