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佳拿着清单到一楼的收费处排着队交费,前头估摸着还有四五十个人。是该说现在的社会环境影响还是人类进化的改变呢?为什么这年头生病的人那么多呢?在这还算是挺大的一楼大厅里十几个收费的窗口,却无一例外的都排满人,这年头大家都是争着生病的吗?
她随便找了一个窗口站在后头候着,刚好她站在后头,就放心的低着头在看检查单,忽然一个阿姨却横插了进来,排在她前头去了。宜佳看了看她的年纪,心想算了,也不在乎这一个插队的。
“你后面有人。”前头一个十来岁的小朋友提示道。
那个阿姨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宜佳,见她没什么反应,就对小朋友说道:“你家里人吗?”
见小少年摇摇头,阿姨也没有要让的意思,还是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她面前。
宜佳从没想过要和一个老人家计较,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看着检查单上头的数字,很多是她都看不清楚的指标。
小少年还是没放弃,还继续说着:“你后面还有人。”边说边瞪着阿姨,还看了看自己,大概是觉得为什么宜佳没有抗议?
这样的眼神让宜佳想到了某个人,这人的眼里也是对是非对错有着严苛的要求,然后让她跌入深渊中。年少的时候,是人的一生最纯粹的时候,也是是非观最强烈的时候。
宜佳有些汗颜,她是不是在无形中又给自己增添了很多的畏缩和世故?变得竟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要忘记了。
宜佳就在挣扎与后悔中,看着为她打抱不平的小少年交完费用离开,走之前小少年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装作没事地拨了拨眼前的刘海,她刚刚应该和小少年说些是什么,说什么都好,有正义感的孩子怎么都应该受到爱护的。她一向是这样,事情都了结了,她才想好到底该怎么做,那个孩子,应该是期待着自己会出声说些什么的吧。
很快小少年已经跑开了,直到一声“小姐,你是要交费吗?”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发着呆,后头的人和收银员都在不悦地看着自己。赶紧把手里的单据递过去,收银员三两下就算好,她忙对着显示器上头的数字拿出银行卡,输密码,签字,结束。在这个生活节奏如此快的城市,大家是一秒钟都等不下去的。
宜佳收好票据,又拿回楼上给医生,现在社会就是交了费用,才会治疗的时代。这当然也没什么,医生也是要吃饭的。
一切都弄好了之后,宜佳才回到病房看了看熟睡的母亲,用的药量一天比一天多,人也是睡得一天比一天沉。她发现自己又预备要多愁善感起来了,连忙起身。
自古以来,天台就是所有故事情节发生的集中地,爱情的,友情的,恐怖的,温馨的,都在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宜佳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与顾曼薇也这小小的天台上碰面,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她脸上扯着每天都有微笑,对方也是,两人相对无言。
她的模样比之前更加的苍白,也更加的贏弱,额头上有些细小的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皱纹。
我在这儿。
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与你在一起
你的回忆,在你难过的时候幻想出来的世界,谁也无法夺走。
之所以能成为bestfriend而不是goodfind是因为双方必定在某一方面,或者整体上是极其相近的,而不是像大部分所描述的那样性格相去甚远,光靠互补是不可能达到某个程度的。
两人对视了很久很久,响起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宜佳,对不起”,很快又被风吹散,可是她还是听到了。
宜佳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想吃皇冠的蛋糕了,有人陪我一起吗?”
“对不起。”对方还是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比刚刚略微大了些,也更沉稳了些。宜佳听明白了,有些事情与原谅无关,与信任无关,与放下也无关,仅仅是隔阂。因为有这样的隔阂存在,便只能是擦肩而过。
宜佳摇摇头,不确定自己离开之前是否有说了句“没关系”,对不起和没关系这两个人生中使用频率极高的两句话,便可以把一切亲密关系都摧毁。她怎么还可笑的以为,一切和以前一样?所以有的一切都变了,不变的只有她而已。
顾曼薇看着那个从身边走过去的身影,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刚刚她差一点就要像以前一样欢快的上前拉着她的手臂撒娇了,可是她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有些事情谁都没有错,只是都回不去了。
夏季的A市像是个大蒸笼,地底下都是冒着热气,从医院走出来的宜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夏天的存在。
中午的太阳猛烈地直射下来,宜佳躲到了棵大树底下,可是还是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凉意,她早已是满头大汗,不禁有些头晕。
幸好很快就有车子开过来了,宜佳坐了进去,掐着额头,头晕目眩的感觉才好了些。
坐在皇冠里,宜佳一个人默默地吃着一个十英寸的水果蛋糕,点的时候服务员还公式化地问她是不是要外带?在听到她的否认后,就诧异地多看了她几眼,似乎是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可是她就是很想一个人吃蛋糕,吃到吐也没关系。
十寸的蛋糕真的有点大,宜佳小口小口的吃着。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她迷恋上了甜食,甜甜的,腻腻的,这样她就只感受到舌尖上的味道,没有办法再分心想其他的东西了。
其实没有人知道宜佳自小最害怕的就是孤单,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面对新环境的时候,可是这一切在重要的人在身边的时候又会消失。
其实她是个自私又天真的人,她以为只要像现在这样,一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会回来了。
今天的蛋糕还是不够甜,因为她还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