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深学了五天的形体和舞蹈,直到她可以以一种最标准的姿势坐三个小时。舞蹈,走路,只能以后长期练习。宁深送走了老师,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以那种最端庄的姿势看剧本,其实宁深的角色戏份比较简单,一个心思缜密自私又敢爱敢恨的歌女。宁深对自己拿到这个角色并没什么顾虑,因为是注定的。电话里的男人想要这样的结果,就算没有足够的演技,也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考虑到这样的因果,此人一定是非富即贵。
周五的试镜很顺利,宁深的表演不算专业,但是足够自然。何玉方一直臭着的脸才开始和缓了些。剧组的演员定得很快,出了陆言一个知名演员之外,影片全部启用新人,每一个都是经过了何玉方的法眼的人,只有宁深这个半掺水的人。何玉方没有弄开机发布会,美其名曰为节约经费。宁深的戏份少,真正呆在剧组拍戏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坐在一边看别人拍,学习,模仿。后天宁深要开始在镜头下生存,工作中的何玉方脾气暴躁的很,看到宁深坐在一边时不时的也要问候几句。但是宁深除了正经回答和问问题之外,都不会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每次何玉方都会被憋得火冒三丈。
拍的前一天宁深问何玉方和自己演对手戏的人是谁,何玉方笑了笑,告诉宁深说没人和宁深演对手戏。宁深只当他是为了出个气,看了一会剧本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天晚上大概九点多,宁深在等着何玉方喊收工,腿上的剧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你要不要和我对一下台词?”温润熟悉的男声回荡在耳边,宁深回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男人的一双长腿,顺着看上去,宁深定了一会,没有说话。陆言看宁深没有说话就自己坐在了宁深对面,自顾自的看起了属于宁深的台词本。
宁深回头看他,只觉得和电视里并无二致。冷不丁的就开口道“我就知道是你。”本来还在假装看台词的陆言听到这个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这个和照片里气质出入不大的宁深,“你对明天的戏有什么想法?”陆言并没有回答宁深的话,其实也不需要回答些什么。宁深突然想起来明天的戏一来就是惊艳出场之后和一男演员的床戏。“你对南青了解多少?”陆言见宁深有点回不过神的样子就开始认真观察起这个自己颇为感兴趣的女孩子,五官不像照片里那样凌厉,素颜的样子更加圆润些,挺瘦的,身上还是一身暗红色的旗袍,很符合南青的形象要求,同样也是民国时代的审美。“那个时候政局动荡不安,南青并不是一个有多么进步思想的女性,她的身份地位不高,并且依附于各种流连于身边的男人而活,但是她很聪明,并且手段狠辣,敢作敢当,一开始对章华也只是利用而已,后来对章华为自己而死心里过不去去报仇而死。”宁深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陆言的观察。“还有呢?”陆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宁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摇摇头。
“你能进入角色吗?换句话讲,你现在要怎么将她变成你,将你变成她?”宁深听此猛地顿住,“你打算就这样形而上的去演吗?你不怕何玉方将你赶出去?“陆言的话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陆言现在是有点生气的,要是何竟在这里看到陆言这个样子一定会嘲笑陆言呐陆言,你也有今天。
但是不管有什么养的场景,何竟都没有看到,陆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只是觉得这孩子太不敬业,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于是放下剧本招呼都没打就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的戏准时开拍。陆言的出现吸引了剧组里所有女性生物的注意力,而宁深因为和陆言的对手戏成为了剧组里所有女生的恶意对象,当然其实也不是那么夸张,就是当宁深卡戏的时候陆言的受累会被别人拿来说事,即使何玉方把宁深骂的狗血淋头,行动上就体现在帮宁深做事的时候会被拖在最后,宁深也不恼,别人不行就自己来。在宁深第五次自己动手去打热水的时候,手里的水瓶被人拿了去。一身旗袍的宁深就站在他背后看着上身微微弯曲的男人,水流进水瓶里的声音渐渐变小,水瓶回到了自己的手里。“你昨天自己练过了?”陆言的语气很肯定。“嗯,但是不是很熟悉那个过程,我的想象力不够。”宁深低着头,手里捧着那个陆言递给她的水瓶。“不是想象力,虽然需要,但是你要的是共鸣。”陆言又从宁深的手里把水瓶拿过来,把自己手里的热水袋塞进了宁深的手里。深秋的夜晚很凉,就像陆言碰到的宁深的手指。宁深比陆言矮一个头,并肩走在路上也没什么碍眼的感觉,只是宁深觉得有点变扭,一点都不真实。
“你听懂了我在说什么吗?”陆言转身看着宁深黑色的头顶,被烫卷的头发贴在脸上,黑色的烫金旗袍外面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高跟鞋上面白色的脚踝和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宁深往后面退了一步抬起头“大概是懂的。”陆言望着化着浓妆的脸上的那双眼睛,突然起了心思“你想好了明天的戏怎么拍了吗?”宁深顿了顿,突然把眼睛转向其他地方,躲躲闪闪手指抓紧了手里的热水袋,“我。。。”陆言看着宁深这个样子心里了然,“没事,明天我带你,你就做好表情肢体不要太僵硬就行了。”宁深仰起头看了看陆言,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是又不好讲的样子,“你要是想看录像资料学习也行,正规的,只是学习不要太过。”陆言的表情一本正经,宁深一口气没提上来,用力把手里的热水袋塞回陆言的手里转身就走回了剧组。陆言则在身后小跑追了上来,抓住宁深的右手,“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宁深没有看他,只是将手臂上的手撇开,闷闷地说了句“没事。”
谁都没有看见小路边上草丛里伸出来的摄像头。
没有什么意外,第二天关于陆言和宁深的各种传闻传的满天飞,就连宁深那个只关注了陆言的账号也被扒了出来,关于宁深居心叵测接近陆言勾引陆言的传闻最接近人们心中想要的真相。在视频里头和尾都被掐掉,只剩下陆言一本正经的跟宁深说话的动作,包括宁深态度不好将热水袋扔给陆言的样子。视频没有声音,只有断章取义的片段。
陆言的团队迅速做出了回应,陆言欣赏新人宁深,作为前辈在收工之后在工作上提点了后辈,并对明日的工作做出计划。陆言本人对谣言是清者自清的态度,望各位擦亮眼睛,不要胡乱散播,在抹黑陆言的同时也毁了一个年轻有实力的女演员。陆言将团队的稿子转发,并且圈出了宁深,成为宁深众多不友好的关注人之中的一个。宁深拿着程程给她买的新手机看到了很多私信来的质问和脏话,很多很多,只有一条准时地出现在了晨起睁眼的第一顺位。
陆言:不要担心,我来解决。
宁深将手机收好,洗漱一番就去了剧组。程程在路上问了宁深一个问题“你今天看新闻了吗?”程程满面红光,似乎是对宁深这事办的很满意很上道。“看了,假的。”宁深闭着眼睛在后面闭目养神。“好好好,你说假的就是假的。今天好好拍戏啊,晚上我有个应酬就不来接你了。你自己坐车回酒店行吗?”宁深睁眼,看了看程程在镜子里的脸,“好。”
何玉方走来宁深的身边,看着宁深化了淡妆的脸,歪着头仔细看了看,朝着身边的化妆师道“笑笑,今天的妆给南青化淡些,着重眼部。”宁深看着镜子里的何玉方的脸,眼里传达出疑问,“章华在南青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只是南青自己不愿意承认,为了弥补自己心里对自己一腔热情的章华,她觉得应该给章华干净一点的自己,但是又不想章华看出什么,只得将眼睛藏住。”
看着镜子里的南青露出沉思的模样,何玉方又开口道“南青作为剧中的支线之一有很大的作用,尤其是在主角失去得力副手章华之后一系列的发展都有有迹可循,今天的戏份对你而言比较重要,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宁深本着学术的态度就开口道“既然如此,南青对章华的感情就不再外放,哪怕是在床上,都只是游戏人间睥睨一切的姿态,章华心知肚明却也接受的心甘情愿。”“是的,所以你今天在拍的时候要拿出该有的风情。”何玉方看着宁深领悟的样子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一个小时之后戏准时开拍,陆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宁深的背后,抬手帮宁深整理了头上乱了的头发,“戏里章华公主抱南青,南青主动献吻,包括之后的衣带渐宽,你不用紧张,只是演戏。”宁深转头就看见陆言一张放大的帅脸上那双认真的双眼,又立马转过去,“我知道了,谢谢。”
是啊,只是演戏,你在紧张期待些什么,宁深,你是不是傻了?你是什么人,陆言又是什么人?
陆言的章华身长玉立,一派正气饱满气象地站在南青面前,南青侧坐在座椅一方,身着青白旗袍,脸色清淡,唯独眼睛藏在一片迷雾里。
“南青,数日之后我将随部前往赣州,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章华弯下身拉住南青的手,眼里装满了期待。
“章副官,你此下赣州必是前程似锦,又何必痴缠我一烟花女子。何况章家家大业大,什么样的女子要不到。”南青面色不改,只是眼色波动不明。
“章华至此二十六年,从未遇见,至此余生,不再遇见。”章华顿了顿,盯着南青在阴暗里的眼睛,“从今往后,必护你一生周全。”南青将手从章华手里抽离出来,反身点了一支烟,“章华,你随我来。”
“我金粉楼是这大上海最盛的烟花之地,我南青二十三年来名流百姓阅人无数,过尽千帆,什么都看过了,什么都吃过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你给的,我不需要,而你要的,我南青自问给不起。”楼之上,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愈是热闹越是清冷。“若你所求不过春宵一刻,南青舍命相陪也不负章副官满腔深情了。”
章华站在南青身后看着南青窈窕落寞的身影,不再挣扎要说什么,一把将南青打横抱起,转身向楼上走,踢踏之声一步一步敲在南青心上。
“章副官正是做了个绝佳的选择。”南青说罢便将手挽住章华的脖子,抬头就吻了过去。
“卡,好。”何玉方终于喊了停,宁深快要撑不住了,不止是因为陆言抱着她,更是因为她主动吻了陆言。宁深匆匆忙忙就跑去厕所。不管何玉方在身后叫她。陆言一人站在楼梯上,停了一会。以前很少接过亲密戏,但也不是没有,但是不同的是,有这样的感觉,是第一次,他承认自己刚才很紧张很期待。
“人小姑娘第一次拍戏就遇到你这样的妖孽,你也不让让,后面压戏也太明显了,但是宁深表现也不错,后面一句话又压了回来。虽不是势均力敌,但也算是功大于过了。哎哎哎陆言,待会记得让让。”现场的场务因为陆言的要求已经很少了,本身陆言拍吻戏就有足够的视觉冲击力了,哪里有想到喷火霸王龙何玉方大导演今天居然说陆言夸宁深,是不是忘记了前几天把人家骂的狗血淋头了?场务们一片目瞪口呆脸。
宁深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努力想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红那么热,可是不管怎么弄还是降不下来,倒是脸上的妆花了一片,宁深努力使自己心情平复一点,不停地对着镜子呼气,直到镜子上结出一片雾气。宁深终于放弃了,因为她在厕所已经呆了半个小时了,化妆师笑笑进来看到宁深就是这样的场面,满面通红的宁深水盈盈的眼睛里眼神闪躲,问她在做什么,她说自己有点闷。逗得笑笑同学哈哈大笑,“哎呀,没什么的,第一次拍戏就是这样的戏份,姐姐理解,何况对方还是帅倒一大片的陆言呢,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不然到时候又有别人说你不敬业了。”听到笑笑的话,宁深平复了许多,想她心理学学的那么好,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拐不过了,正想抬头说些什么就听见旁边座位上陆言的声音,“看来是你还没完全释放天性。”宁深转过头去看着陆言“你看着我。”声音毫无起伏,陆言听闻倒是来了兴趣,转头用章华看南青的眼神看着宁深,深情款款。宁深像是看见了一个白痴一样,露出了很嫌弃的表情,“你在干什么?”陆言猛地一顿,自知没趣,转过头便不再说话,只是让人看过去便知是有些气闷的。
“第二百一十八场,action!”
南青的身体紧贴着章华,仿佛天生就该连在一起,章华将南青放在床上,动作很轻,视作珍宝的样子,只是眼里的火光和手里的动作出卖了他,南青坐在章华的腰上,俯身下去用力咬住章华的脖子,离开就是一个牙齿印。章华不甘示弱起身就将南青身上的旗袍用力扯开,哧的一声,布帛被扯到背后,露出白色的肩膀。南青双手压住章华双肩,摁在床上。
“章副官,你爱我吗?”女人们都说永远不要在床上问一个男人爱不爱自己,因为他们在这个时候爱的,只有你的身体,永远不会是你这个人。
“这一刻,你是属于我的,只有我。”章华看着南青,一夜春风。
这场戏收得很快,比起前一段和陆言的对手卡三次,这次只用了一次。陆言在收工之后告诉宁深说“你这次入戏很快,但是下次你咬别太用力了,还有就是,你的力气真不算小。”宁深对于这段话的重点没有和陆言在一个频道上,宁深脑子里想的是“下次?还有下次?”但是不管自己脑子里想了些什么都不敢在他面前多做停留,实在是容易想入非非。宁深匆匆收拾好准备回酒店休息了,但是站在路口边才想起程程今天不能来接她。停了一会就朝着公交站走去,现在的宁深并不算出名,她的那点名气全部都建立在陆言,关席远和自己的美照上面,索性现在穿得厚实,光线也不强,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认识她。正走了五六分钟,对面车道便传来了叫声,“宁深,上来我送你。”宁深看到车窗下逐渐显出来的脸,是关席远。宁深也不客气,走过去就坐在关席远的副驾驶上。
“这两天戏拍得怎么样?”关席远说得很关心,却并没有什么关心的感情。
“还好,不比关少爷日理万机,我还是比较轻松的。”关席远趁着红灯转头盯着宁深,笑了起来“程程没来照顾你,你一个人辛苦了。明天我给你派个助理。”“好,谢谢。”关席远并不在意宁深的冷淡态度,因为他从来都是势在必得“盛烟雨准备将盛月送进关家联姻。”宁深低头笑了笑,路灯的光忽明忽暗,打在宁深的脸上煞是好看“恭喜你呀,不久就能迎娶美娇娥。”关席远听着宁深有些欢喜的声音,并不放在心上,“我与盛月结婚,关盛两家就此结为同盟,因为我和你的关系,盛烟雨注定会和你见面,到时候你要怎么做?”
宁深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光景,很久都不说话。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关席远放低了速度,想把这段路变得长一点。
“我要你安稳的和盛家合作。我会帮你,帮你把凌家和苏家全部收购消化。”
车停在酒店的楼下,宁深很快回到了房间。23楼,很高了,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宁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里提示着新消息。
陆言:别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号码,这是我的号码,你要记得保存。
关席远:明天晚上八点,蓉壹酒楼一起吃个饭,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有人来接你。
宁深没打算回复任何一个人,洗漱完看了看剧本就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