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里阳光有限,注定了这里以灌木为主,其中蕨类植物占了很大的份额。
令人望而生畏的峭壁,是如何也不能逾越的屏障,小虎十分绝望:这与被野兽吃了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他在死之前,多受几日折磨罢了。
然而求生的本能,小虎并没有坐以待毙,前三日,他便靠着蕨菜与蕨根勉强维持。
蕨菜虽能当野菜食用,生食则苦涩难咽。
到了第四日,小虎几乎有些癫狂了。
这天坑里,没有食物,没有动物,没有溪水,就算是监狱,起码有个狱友,可以交谈说话,而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难道他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么?
究竟是谁要把他关在这里?
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里?
“放我出去——”
刘小虎再也受不了这可怕的监禁。
他觉得这样的惩罚比绑在木架上等待野兽降临更可怕。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
“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呜呜呜……只要把我放出去,杀了我也行……”
除了他的回声,没有任何回应。
他试图去攀越那些峭壁,他发了疯似的朝着那高不可攀的峭壁冲去,一次、两次、三次……
然而最多能爬上一丈左右,便再也无法上行,灰溜溜地掉将下来。
直到他的左脚被扭伤,他终于放弃了这无谓的挣扎,蜷缩成一团,仿佛一坨烂泥一般,再无斗志。
他突然苦笑道:“好歹也多活了几日,比死在野兽嘴里要强罢……”
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他的眼睛开始放空,他的嘴唇干燥得仿佛烈日下的沙漠。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影正在朝自己走来。
他笑了。
他以为,他等待的死神终于到了。
就算是死,也总比一个人呆在这里强。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迎面走来的人,却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下意识地定睛察看,那人不是什么死神,却是他的祖父!
他顿时泪如雨下,
“爷爷,你快点带我走罢……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求求你了。”
祖父的表情冷酷而决绝。
“你还记得我死的时候对你说的话么?”
“小虎当然记得,你说要我好好活下去,为刘家延续香火,传宗接代……”
“还有呢?!”祖父的脸上突然充满了愤怒。
“还有,还有,没有了……”
“你确定没有了么?!”祖父的语气更愤怒了。
“没有了呀,爷爷……你不要吓我……”小虎一脸无辜。
“没有了?哈哈,没有了?!”祖父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两道血泪突然自他的双目流出。而他的身后突然又多了一个被鲜血染红下体的女人,和一个头颅喷血的男人。
那个男人,小虎认识,正是他的父亲;而那个女人自然是他的母亲了。
祖父冷冷地看着小虎,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说了,倘若你不能答应我的嘱托,我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祖父的话还没说完,刘小虎的父亲与母亲便一齐争先恐后的朝着刘小虎扑了过来,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一般。
“祖父您不要这样,小虎知道错了,小虎知道错了……”
刘小虎吓得惊声大叫,终于挣扎着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他满头大汗,心有余悸,这无疑是他梦见过最可怕的梦。
连他的至亲都不会放过他,想必他死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呆在这里,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小虎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死了之后究竟是什么在等着自己。
有了活下去的意识,刘小虎迅速回复了斗志。
不过,他想活下去是一回事,而他能不能活下去则是另外一回事。
首先他要解决他的温饱问题。
本来蕨菜就不足以果腹,更何况他已经有一天时间连蕨菜都没有吃过。
此刻倘若能吃上一个烧饼,那简直是天大的幸福。
他觉得有些可笑,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烧饼来。
不过,他确实闻到了烧饼的味道。
莫非是他愚蠢的幻想?
据说人死之前,会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他要死了么?
然而烧饼的味道却越来越真实。
小虎试探性地向周围张望。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左前方三丈远近,居然躺着一个浅灰色的包袱!
他揉了揉眼,包袱仍然还在。
他发了疯似地跑了过去!
他的步履蹒跚,腹中饥痛,他几乎是连跑带爬,然后重重地扑倒在那只充满了大饼香味的包袱上。
包袱没有令他失望,里面正躺着二十张菜碟大小的大饼。
刘小虎想也没想,一阵狼吞虎咽,便解决掉了三个大饼。
他正要去拿第四个,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牢饭。
这可是牢饭!
谁也不知道这一包袱牢饭再出现时会是什么时候!
小虎将包袱重新系好,小心地背在身上,仿佛背着自己的性命。
他有些渴了。
幸而天坑里,水并不是问题。
天坑里到处是自上滴落的岩浆、水滴。
小虎重新躺了下来,开始思考。
他果然没有料错,是有人将他关在了这个天坑之中!
但是要关多久呢?
这包袱明明是刚刚出现的,也许那个扔包袱的人并没有走远!
小虎突然激动地站起了身。
“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
“有本事杀了我呀!”
仍然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叫喊只不过是徒劳,
更是一种痛苦。
他被人用石头砸起的三个大胞,居然没有消退,反而增加了胀痛的感觉。
先前嚼大饼的时候不觉得,因为太过饥饿,现在那来自太阳穴的疼痛却格外清晰。
小虎摸了摸他的太阳穴,他吓得打了一个踉跄。
他发现他的头肿得几乎有两个大。
莫不是因为伤口没有包扎,感染之后变得严重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不仅仅是太阳穴的位置,他的整个头都很痛,并且有些眩晕。
胸口亦有些闷,昏昏沉沉中,小虎又重新坐了下来,靠倒在岩壁之上,昏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刘小虎忽然感觉他的身体像火烧一样难受。
他将手背放在额头之上,只感觉一阵火烫的灼热。
他发烧了。
他知道严重的发烧,不及时治疗,甚至会至人死地。
他会晒药会舂药,会认得一些简单的药材,但是他却并不懂药理,更不会看病抓药。
他追悔莫及,倘若那个时候能够偷偷地读一读医书,这会儿也不会死得如此窝囊。
他的身旁躺着他视为生命一般的大饼。
换作昨日,他可以将这二十个大饼一顿吃得光光的。
而此刻,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甚至看也懒得看上一眼。
他不得不再一次陷入等死的困境之中。
倘若这一次,再梦见他的爷爷来呵斥他,他也不得不惭愧地跟他说:“这一次可不是我自己想死,就算是你不放过我,我也没有办法……”
刘小虎不吃不喝,足足又躺了三天。
不过他并没有死,他突然觉得十分干渴。
他艰难地爬到一个岩浆处,将嘴躺倒在岩浆的位置,任由岩浆打在他的脸上,慢慢感受着水滴的滋润、冰凉。
他仍然感觉他的身体十分灼热,头十分刺痛。
他知道,倘若他的烧如果再不退的话,他最多还能坚持一天。
他没有再梦见他的祖父。
也许他的祖父也知道,他已经不起任何惊吓。
“爷爷,对不起,小虎太没用,不得不辜负您了,等我死了,任你处置便罢……”
小虎流下了绝望的泪。
呜——呜——
平地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
也许是祖父的悲愤,也许是上天的叹息。
风就这么刮了起来。
呜呜——
风儿又刮过小虎的脸庞,仿佛祖父爱怜的抚摸。
啪啪
他仿佛又听见了书页被风儿翻开的声音。
他记得有一次祖父教他读书时,也刮起过这么一阵风,在他家的葡萄架下,那是多么清凉,多么惬意的风呀……
想到这里,小虎不禁潸然泪下。
啪啪
翻书声却更清晰了。
小虎确定他刚刚真正听到了书页被翻动的声音。
小虎艰难地睁开眼,朝稍远处看了看。
一本书正躺在他的不远处,被风打开了一小半。
一本书?
此时出现一本书又有何用呢?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碗普通的退烧药罢了。
除非!
除非那是一本医书!
小虎的心忽然抖动了一下,他的头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也许真的是一本医书!那么他就可以找到一些退烧的药草,说不定他就有救了!
想到这里,小虎艰难地朝着那本书爬了过去。
每爬一步,他便要使出浑身的力气。
每一步都如此地艰难,堪比攀爬周围的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