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结束,白陆轩多日未出门,孟清便拉着他外出散步,其实是想多了解一下他这个复杂的豪门之家。
比如说那个不是他生母的白夫人是何许人也,生性风流的白士昭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没姿色的女人,比如白士昭身为全国十大富豪,为何会把自己亲爹晾在天泉那穷乡僻壤,再比如,白家唯一继承者白陆轩为何没有像电视里那些继承者一样被迫接受最好的教育学习管理学习金融……不过,貌似白少爷这些都懂,当然,还有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孟清不知该不该问,那便是白陆轩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至于这最后一个问题,孟清闪了几次舌头,还在犹豫,问还是不问?
白士昭,一个从天泉考试考到京城的乡下青年,帅气睿智,胸怀天下,却又风流多情。然而就算他天纵奇才,却也难做没本钱的生意,在他一穷二白的时候,郝明婕,也就是现在的白夫人,已经成为当时京城有名的房产公司总经理助理。她也是出身名门,无奈家道中落,她不愿意永远寄人篱下,却也知自己能力有限。郝明婕看准了白士昭的才华和野心,也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两人用了些手段,将那个公司,变成了自己的。原本这种手段为人不齿,可后来公司在白士昭的操持下越发蒸蒸日上,而白士昭和郝明婕的结合,也成为一段佳话。
而白士昭,虽在外有了出息,也想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可他的父亲并不以他为荣,因他得到公司的那些手段,是从父亲那边学来的,父亲虽隐居世外,却有种偏执的正义,认为儿子用玄门之术做了害人之事。几乎想与儿子断绝父子关系。所以,也不是白士昭富贵后抛弃老父。
而白陆轩,却不是白士昭和郝明婕的儿子。事实上,白士昭一开始便就在利用郝明婕,但郝明婕那样精明的人何尝不知他在利用她。说到底,她也是在利用他,他要做成功的男人,而她想做成功男人背后的那个女人,各取所需,互不相欠。但白士昭青年才俊一表人才,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白士昭善于同女人打交道,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有他自己清楚。白陆轩的母亲,陆小唯,正是那时候出现的,她是音乐学院的大学生,漂亮多才多艺,却又天马行空不切实际,她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跟白士昭在一起了,还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而那个孩子就是白陆轩。白陆轩自小便被分成两半,白天在人前是白士昭和郝明婕的儿子,晚上却是陆小唯一个人的儿子,虽则没人告诉他自己是私生子,但天生聪慧的他从父亲的神出鬼没,母亲的彻夜等候便知道了个大概。好在白士昭将白陆轩保护地很好,外界从不知道他是私生子。白陆轩本也该同其他豪门继承者一样,出国深造。白陆轩倒是乐意离开这个貌合神离的家,但白士昭却因白大仙说这孩子亲缘薄,如果送出国去,以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虽则留在国内,白士昭依旧将最好的资源给了儿子,而白士昭也不负众望地成了“纨绔子弟”,不过这只是在父亲面前扮猪吃老虎,说是叛逆也好韬光养晦也好,反正白陆轩就是不愿意让父亲顺心。
到了白陆轩十七岁,蓝桐出现了,白士昭对这个青春美丽的女人着了魔,恰好此时是一个少年最为叛逆的时候,陆小唯的生日,白士昭忘记了。白陆轩索性走了。要去哪里,他想了很久,祖国名山大川很多,太多地方比京城美丽,最后还是想到遥远的天泉小城,那里还有一个他的亲人,本想独身一人回去。而陆小唯的故人,也就是贺云,一直比父亲更关心疼爱他,知道他要回天泉,便称自己要去小城采风,跟着一起去了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城市。如果不是有贺云这么一个正面的引导,白陆轩可能真会成长为一心晦暗的变态。
然而白陆轩却没告诉孟清,他之所以一直还坚守这心里干净的一面,还是因为曾经出现在梦中,为了救他而跳下楼去的女孩儿。虽只是惊鸿一瞥,他却在她眼中看见了温暖和光明,那不是孩童眼中纯净的温暖和光明,那更复杂,似乎是看透人心却又包容人心的力量。他却没想到,那惊鸿一瞥的目光,只因他的噩梦就消失了。一场梦,改变了一个人。就算后来,他涉猎广泛,看到心理学上“移情”一词,他能够冷静分析,却不能冷静抽离。一个人,总要有点执念才能好好活着。
故事说完,两人坐在山坡上,望着深邃夜空。孟清花了好些时间消化完这个又长又晦暗又狗血的故事。她和白陆轩成长的环境大不相同,她穷,又许多极品亲戚,她没有爸爸,但就是在众人的冷漠下,她更能体会到亲情温暖,一家人,三个女人,心都贴着心,彼此温暖。而白陆轩,他什么都不缺,但人世最平凡的亲情,却成了奢侈品。孟清始终不敢问起陆小唯的死因,在白陆轩梦里就知道,那是他藏在心里,不敢触碰的伤疤。
看孟清久久不说话,白陆轩忽然推了推孟清,问道:“我把我的故事,我爸的故事,我全家的故事都告诉你了,作为交换,是不是你也该告诉我你的故事?”
孟清一掌拍在白陆轩头上,站起来抖抖衣服上的落叶道:“老娘啥时候说了要跟你交换了?”
白陆轩忽然站起来从后面抱住孟清,在她耳边柔声道:“不用交换,我的都是你的。”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气息是清新的,声音的柔情的,孟清是没有抵抗力,当即软了下来,柔声道:“从前,有个小女孩儿,和姐姐母亲生活在一起。在她的记忆中,没有父亲。一开始,村里人还跟她开玩笑,问她想不想爸爸,她总是说不想。其实她不是不想,而是从来没有拥有过,谈什么想不想的。小女孩儿稍微大了一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和母亲是被爸爸遗弃了。女孩儿也不知道,一直疼爱她的姐姐也不是她亲生的姐姐,偶尔问起为什么姐姐姓殷自己却姓孟,姐姐却告诉她,上户口那个人没文化,把名字写错了,过几天就去改回来。后来她才听人说,原来姐姐是妈妈跟上一任丈夫生的。很多故事里,同父异母或同母异父的姐姐都会嫉妒妹妹欺负妹妹,那小女孩儿颇白莲花地觉得可以理解,但她的姐姐却从不欺负她,反而是外人欺负了她,姐姐就加倍欺负回去,虽然穷,但母女三个,过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