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爱飞过地平线
我从来不会在早上5点的时候起床,今天却清醒地走在那人迹寥寥的街头,没有力气行走,却想亲眼看看那所谓的地平线,记得一首歌,歌词中是这样的:
时间将一切拉远
爱在心里
没有改变
今天看见
爱飞过地平线
我知道地平线很长,长的没有尽头,它骄傲地挂在人们的视线里,仿佛是为了证明大地的广阔。它喜欢与人类保持距离,这样它才会在你视力可达的范围内安静地嘲笑着你。如果每天都有流星坠落的话,那一定覆盖了地球上的很多角落,我想大多数都飞到了地平线的那头。它收藏了太多人们无法到达的美好。我站在这个城市中最高的天桥上,丈量着那无法企及的距离,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大概都飞到了那边,包括爱情,上帝从天堂赐给人们的爱飞过的时候也一定带着微笑,因为它终于成为了人类的另一种失去,遗失的美好。我方寸的手掌中此时就空空如也,我没有抓住它,或许它只是在赶往自己想去的地方,而我却糊涂地以为它是刻意为我停留。太阳已经烧红了天边,地平线的边缘开始发亮,我的手机上报时的铃声悦耳的响起来,6点30分。
我沿着天桥往北走,看到了一个写着“挑战极限”的牌子,上面说附近有一个蹦极俱乐部,我看过电视上人们被捆绑在那橡皮筋似的绳子上弹起、落下的情景,那一定很害怕,我想。顺着它标识的路线,应该就在台阶转弯不远的翠湖公园,我朝那里走去,看到了很多晨练的人在围观,一些很年轻的男孩子,头发染的仿佛象那个广告牌上的颜色,花花绿绿的分外扎眼。一个女孩子向人们分发着宣传广告。
“一下子就过去了,有安全绳和专业服务人员,下面是湖水,有船接应,不会有问题的,大家如果想参加的话,可以来报名。”她边发边说,只是很多人都看了下就走了。
我看着那起起落落的绳索,接过了女孩的广告,那个抬头为“勇敢者的游戏”的宣传语醒目地映入眼帘。我不勇敢,甚至有点胆小,可是那句“一下子就过去了”的话吸引着我,就象死亡后能获得重生,黑暗后可以看见光明,爱飞走了还会飞回来一样,我期待一种重生,当内心无力翻越苦痛的时候,我想借助外力。
“我想试一试,我冲那个已经转过身的女孩子说。”
“真的吗?”她有点不相信。
“一般很少有女孩子尝试,甚至包括一些男孩子。”她再次确认。
“带我去吧?”我打断了她探询的目光。
“我只是来这里帮他们发传单,我并没有玩过,你不要误会。”她似乎并不希望我玩那么危险的游戏。
“不是一下子就过去了吗?”我质问她。
“那一下子并不那么容易,他们说要多招些男孩子,因为女孩子比较麻烦,如果你坚持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好了,应该会很安全,对吗?”尽管我很坚决,但当我看向那高高的台子,还是有点望而生畏。
“那好吧。”她还是有点顾虑,但最终还是带我去见他们的蹦极教练,我的手机就在这时慌乱地闪烁起来。
“廖莎,来的时候在路口帮我带份油条和豆浆,昨天忙了大半晚上。”勒景在电话里嘱咐我,我恩哈答应。
“怎么这么嘈杂,这个点来公司好象早了点,我都不好意思了,明天给你放假休息好吗?”他在电话中无比温和。
“没有,只是出来走走。”我下意识的回答。
“那你在哪里?”他问。
不想回答,也不知道究竟该回答什么,于是我恩了半天,最终还是挂断了电话。可是手机却一个劲的闪烁,就象勒景的脾气一样。我又思绪凌乱地拿起来接听。
“为什么要挂电话,告诉我你在哪里?心里突然很不安,是不是有什么事?“他急急地问,我却没有一丝回答的机会。
“勒景,一会儿我就去,我很好。”我搪塞他。
“小丫头,快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勒景说完在那头沉默着等着我的回答。
我也静默着。
“快点,逮到你你就完了。“勒景开始威胁我。
“我……,勒景,你不要吓到,蹦极,你知道吧?我想尝试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时忽然感到心里发虚,连说话都不大连贯起来。
那边一阵沉默,仿佛死寂了一般。
“勒景,我……”一下子我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廖莎,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这就过去,答应我别玩那东西。”听声音也知道他在生气。
“不用了,我一会就要跳了,我挂了。”我迅速的关机。
“廖莎!”勒景最后的尖叫被我强制终结。
“能不能现在就让我跳一次。”我问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你先要填表,去那边做一下相关身体测试。”他边说边叫一个女孩子示带我过去。
“你害怕吗?”在我完成了初步检测,那个教练问我。
“害怕。”我直说,他被我的直接逗乐了。
“很多来的人都说不害怕,但站到那里被绑住要放下去的时候,就退却了。”他看着我填写的表格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他想吓退我。
“我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我倔强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把你手机和钥匙之类的挂件交给我,然后跟我做一些跳之前的辅助运动。”他把表格放到一边,然后指点我做一些练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后,感觉有条绳子被拉了过来,看着那下面的湖水,我的手心开始冒汗。这是最接近死亡的状态,我想,如果我能跨越它,是否也代表我能跨越内心的魔咒,不再回忆,不再悲伤。
“你现在害怕吗?”那个教练再次问我,他给了我退却的机会。
“害怕,不过还是要跳。”没有理会自己手指的颤动,我停在那高处,忽然感觉自己象烈士,只不过与民族大业无关。我在与自己的内心搏杀,在强大的内心面前我只是一个末路英雄。
“你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们喜欢挑战,但绝不喜欢把自己逼进绝境。”这个头发金黄,有着些许混迹社会味道的教练,确切地说他可能比我要小好几岁,用很耐人寻味地话语对我说。
我真失败,被一个年轻人看的清清楚楚,似乎这么多年是白活了,我承认他说的对,可是内心力量的来源有很多种,知耻而后勇是常态,绝处逢生则是另一种状态,客观地说他只说中了一半,我只是期望能有一种力量。在这种时候我认为其他人能帮你的十分微小,只有自己生活在此处,只有自己能回答一个未来。
“廖莎!”一个声音从那个男孩背后传来。
“你给我下来。”是勒景,他还没走到这边,已经在远处大叫了。
“勒景。“当他走近,我心虚地打了招呼。
“没听到吗?让你下来。”他想过来拉我,却被我闪过了。
“谢谢你通知我,麻烦帮她解开。”勒景连忙冲那个教练说。
“不要,讲好了,就一定会跳的。”我逃到那个标有红色印记的起跳点上,大有英勇就义的架势。
“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叫你哥来,不行我就给你妈打电话。”勒景气地就要拿手机拨号。
“我哥出差了,你要敢给我妈拨电话,我立刻就跳下去。”我不想伤害关心我的人,可是我无能为力。
“廖莎,听话,有什么事下来说。”勒景缓和了语气。
“我又不是去死,为什么不可以?”我不讲理地冲勒景喊。
“我永远不想让你体味那种自杀式的感觉,你胆小,从小就是,你连树上的天牛都不敢拿。”勒景满眼的怜惜,我的心变的衰弱。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也不要用过去来代表现在,过去什么也代表不了,明白吗?我一点也不胆小,我马上就证明给你看。”我把最后一个绳扣扣好,作好了要跳下去的准备。
“好,那我们一起跳,来也给我绑上,我就不信了。”勒景把夹克摔到地上,让教练给他绑绳索,很快他就全副武装了。其实我知道勒景也很胆小,他除了翻过校园的墙,偶然打过一次架外,再没有任何冒险经历,此时站在那里的他让我很愧疚,那样危险的事情,我可不想让勒景这根独苗尝试。
“你不跳吗?不是谁都拦不住硬要向下跳吗?”勒景吼着。
“我没说我不跳,我数到三就会跳下去的。”我依然嘴硬。
“一”我颤抖着喊出来。
“二”勒景光火地替我喊。
“三”我决然地看着勒景,我喊了出来,但脚下已经没有力气走动一丝一毫,我蹲了下来,眼泪开始打转。但旁边一个黑影嗖地坠了下去,随即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勒景。”我颤抖着站起来,看着他象粽子般被绳子缠着上下弹跳,我听到他在不断喊着“我爱你。”,仿佛在喊能拯救他的上帝,但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上面这群男孩子为他的勇毅鼓掌。
“求求你,快拉他上来。”我哭着拉扯着那个教练的胳膊。
“他很勇敢,很快就停下来了,看到了吗?底下的船会接应他的。不用担心,没事。”他和那帮男孩子放肆地发出雀跃地叫声。
我跑下台阶,去等待湖中的船把他安全地带回来。
当勒景被一个男孩子从船上架出来的时候,他害怕地坐到了地上,双手捂着脸,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活着回来了。
“勒景,对不起。”我蹲下停在他面前。
“刚才不跳了也不说一声,你不知道会出人命吗?”他吼我。
“对不起,勒景,傻瓜,干什么要跳呢?我是胆小鬼根本就不会跳的!”我坐到他身边自我检讨,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来。
“哥们儿,你真行。”顶上的男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身边,拍着勒景的肩,仿佛他是英雄。
“跟别人学着点,以后用这招估计可以哄不少女孩子。”一个男孩子冲同伴开着玩笑。
“不是,你们误会了。”勒景想解释,旁边的男孩子又开始高喊着“我爱你”起哄。勒景忙求饶地打发他们走,他们吹着口哨知趣地走开了。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很勇敢的嘛!”勒景气乎乎地站起来走在了前面,我则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今天天气真好。”我没话找话,勒景转身瞪着我。
“勒景,刚才跳的那一刻,一定想到了你的蝴蝶,透露一下吧?!”我拉着他的胳膊问。
“少嬉皮笑脸的,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干,昨天还好好的。”他盯着我问。
“勒景,别问了,我不想说,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于是饶过了他的追问。
“今天要说清楚,这么多年你老是这个样子,不行。”他挡住了我。
“勒景,今天早上我看到了地平线,在那边。”在经过天桥的时候,我指给他看。
“地平线?”我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他一脸错愕,他瞅着那边,扶着栏杆呆呆地问。
“是啊,地平线,爱飞过地平线。”我缓缓地说。
勒景沉默了,他仿佛在陪我一起忧伤,那忧伤在他眼底扩大开来,风吹过的时候,他低头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流,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让我相信我此时的确象个可怜虫。
“我是个笨蛋,勒景。”我伤心地说。
“是,你是个笨蛋,你只看到飞到地平线那边的爱情,却看不到正在飞向你的爱情。”勒景忽然敲着栏杆说,我想起了昨天至晓的话,这让我心里一紧,可是我知道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那么说我很幸运?勒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笑了起来,真诚地对他说。
“是,你是最幸运的天使。”勒景附和着,他又沉默地走在了前面。
今天送别了我的爱情,但是我并不希望获得什么新的爱情,我依然希望那曾经属于我的爱情能飞回来,我执拗地想着,为了不让勒景担心,我没说,我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这让他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