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花蹁跹广度里
从驯马场归来,已是申时,马车还未到宫前,便遥遥地听见鼓乐和鸣,鞭炮劈里啪啦作响。心中甚是诧异,晚樱轻掀车帘,只见宫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辆马车,围观的百姓乌泱泱地围拢了一片。
一个青衣婢女上前轻扶马车里走出的一位女子,离得远,面貌不清,不过观之体态婀娜,摇曳生姿。
我不自觉地轻蹙娥眉,心中暗生怜悯之情,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又要送进宫来,就这样草草地便算是嫁入宫中,倒是省却了这三书六礼,只从侧门入了,送往御清台便罢了。
后头跟着几车妆奁,看着倒是体面,不过就是个枝梢末节的妾室,可观之排场倒是不小。
这事,之前在宫中从未听闻过,想必君父此时也未必知道。前头这几位入了宫,也就于宴中,献上此女便是了。这世间的男子,对于美人向来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如同这一箱箱的嫁妆,也只是个物件。这门口的鼓乐声声,不过是女方的遮羞布罢了,实在是滑稽可笑。
子蛮王兄上前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告知是楚国送来的美人,刚入的宫。
楚国大夫,之前不还在驯马场吗?怎的又接着送了一位美人入宫,这倒是奇了,不知这熊旅使的什么阴损招数。
我心烦意乱地辞了王兄,折腾了一日,劳心费神的,终究没什么胃口,草草地便要回房休息。
晚樱把她所知的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木槿,她听闻我从马上摔下来,怕是受了惊,便要去请女侍医过来看看,被我拦下。
“怎的就这么胆小了,一点儿伤都没有,不必去喊,免得君父母妃知道了,又好一通说道的。”
“可是……”
“别可是了。”
“诺”
木槿倒是会察言观色,见我满面忧色,也不便多问。晚樱却是忍不住,木槿怕她在这里究根问底的,徒添烦恼,便指了她去办事儿。自己则在一边忙着铺床,帮着我栉发、擦洗。
我是满腹心事,纷扰不定,换了寝衣便胡乱睡下。
一日的纷繁杂乱,越是想尽早入睡,却更扰得睡意全无。
夜色渐深,心思倒是越来越清明。
一怒之下,猛地坐了起来,唬得在一旁陪睡的木槿一跳。
“公主,怎么了?”
“不睡了。”
木槿赶紧起来,点了灯。远远地传来更声,听得不是很真切。
“公主,已是三更天了。”说着便给我披上衣服。
打开房门,抬眼望去,外头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鬼日子,连星月都没了,心中更是惴惴然而不自安。
关上门,刚坐下不久,木槿倒了一杯水。便听得门外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推门而入。
“公主,您还未入睡呢?”
“你怎么来了?”
“想着白日的事情,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木槿笑问,“你是没问清一些事情,不放心,便过来瞧瞧,看着这里灯亮了,就进来了吧?”
“怎么也瞒不过你。”晚樱接着说道,“公主,您今日从马上摔下来,果真没伤着吗?”
“没伤着,你都能絮絮叨叨问了半日,不过,我现在耳朵倒真的是被你给伤着了。”
“奴婢着实是不放心,您说那马被毒蛇咬了,这一路狂奔……奴婢思来想去,还是得找女侍医过来看看,若是真的有伤,便说是不小心摔的,姚妃娘娘也就不会怀疑了。”
“你们放心吧,我真的是没事儿,有人救了我。”
此事只有子蛮王兄与我知道,此时晚樱倒是一惊,“公主,您?”
“我真的没事儿,也不知道他伤着没有,一脸的波澜不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公主,那救您之人……”好半日,晚樱才吞吞吐吐道,“不会,又是那位巫先生吧?”
“你倒是聪明。”
晚樱拔下头上的银簪子,挑了挑陶质豆碗里的灯芯,“公主,每次见了他,您都这样。”
“连你也看出来了。”
“这一路上奴婢还好生担心,怕您是受了那疯马的惊吓。”
木槿思忖半晌才道,“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他怎会在驯马场呢?那又不是寻常人会去的地方。”
晚樱睁大眼睛道,“第一次在樱梦园替公主解围,这次又在驯马场救了公主,你该不会是怀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只是这么猜想。”
晚樱倒是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你们怎会这么想?”我显然不同意她俩的观点。
“公主,这第一次是巧合,可是第二次,奴婢实在是想不明白。”
“奴婢也认同木槿。”
“照你们这么说,他能想怎么样?”
晚樱急道,“公主,您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他只是个商人……”
木槿偷偷地踢了她一脚,晚樱赶紧双手捂着嘴,眼睛在我和木槿之间滴溜溜地乱转。
“横竖都是他自己说的,还不一定是不是真的商人。”
晚樱松开手,接着木槿的话道,“你说的对,小林子是说巫先生进了闲暇居,可那家店铺我一直让人盯着,也不曾见他出来进去。”
“公主,您对他……”
“我不知道。”
“公主,您若真心喜欢他,奴婢倒是有一个办法。”
我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看着晚樱,示意她说下去。
“公主,您看,他救了您两回,不如让国君赐他个一官半职。”
“那和亲之事儿呢?”
“反正他是各国都有来往,去哪国不一样。”
“你倒是越来越伶俐了。”
“这事儿,我琢磨好些天了。”
“你瞎琢磨这些做什么?”
“那日,茶楼里木槿拉我出去,尽给我使眼色,我再傻也明白了。”
我看了木槿一眼,她低声笑道,“公主恕罪,奴婢自作主张。”
“你俩的心意,我怎么不懂,只是他若无意,我又何必苦苦纠缠。”
“公主,我看他再一再二地救您,未必无意,就是他那人……”晚樱说着便拉下脸来,学着子灵,凌冽地扫了我们一眼,夸张的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
我忍不住轻笑道,“你这张油嘴,加上这一脸的泼猴儿样,啥时候能收敛一下。”
木槿在一旁掩嘴偷笑,晚樱却浑然不觉,“公主,我们不仿直接问他。”
“你好意思张口?”
“公主放心,下次若是碰上,奴婢一定帮您问他。”
“若是他已有婚配怎么办?”
“怎会,公主,下次我一起问了。但在这之前,您可千万要守住自己的心,不可轻易托付了。”
“你这死蹄子,知道的还挺多。”
三人笑闹良久,心中好一番排解,倒是有些困了。
次日清晨,便听得京桃来报,楚国的姚姬求见。
她?
他还是来了。
“不见!”
我态度坚决地回了,可姚姬并不死心,连着几日一早便来趟明珠台。
这人,倒真是没脸没皮,都懒得遮掩一下,就这么明目张胆过来,细作当得堂而皇之,真是闻所未闻。
晚樱不解本公主为何躲着她,反倒是让姚姬以为我怕她不成。我则认为像楚国太子这些个人,最好是连搭理都不要搭理,由着他自己一出出地粉墨登场。
可没曾想,那姚姬竟然等在本公主的明珠台外,她见我时,目光清冷,这倒出乎我的意料。这几日宫中都在传,楚国的姚姬如何妩媚娇艳,却未曾想到竟是眼前这如雪般的女子。
她有一双凄楚冷然的眼眸,仿若两把闪着寒光的利刃,似乎带着对全天下的恨意,就这么一脸不悦地立在我面前。
我不禁莞尔一笑,对着眼前这个从未谋面的姚姬。
她倒是抢先张口道,“都说郑国公主美貌天下无双,果不其然。”
“过讲,姚姬这三番五次跑来找本公主,就为着想看看本公主,是否当得起这天下无双?”我不禁冷笑了一声,“入宫才几日,便是这般闲的发慌了?”
“女子,最看中的莫不是这容颜,就为一看究竟,也算不上什么稀奇。”
“那姚姬见也见了,可算是如了你的心愿?”
“输的心服口服。”
“既是如此,那本公主就不奉陪了。”
“公主,暂且留步。”
“怎的?还想说说熊旅之事。”
“我早知公主定会如此想。”
“哦?你倒是说说本公主是怎么想的?”
“公主不过是认为,我乃楚国太子派来的细作,打听公主的一些事情,来达到公主入嫁楚国的目的。”
“你今日来,该不会就为了告诉我,你不是?”
“是,我确实不是楚国太子的人。”
“可不管是与不是,本公主都觉得不重要。”
“但是有一件事情,你未必不想知道。”
“照你这么说,本公主确实有一件事情感到好奇。”我斜看了她一眼,嘴角更是扬起一丝笑意,“听闻楚国太子好色至极,又怎会把如此绝色的姚姬送入郑宫,就如财狼,到嘴边嚼了两口的肉,还能让给他人?本公主实在是好生奇怪。”
我如此羞辱她,众人皆是暗中偷笑,她却依旧不动声色,脸上没有一丝怒意,楚国派来的人果真好生了得。
“我不是楚国太子派来的,信不信由你。”
“若你不是熊旅派来的,那更与我无关。”
“可满宫的人都这么认为。”
“看来大家也都不傻。”
姚姬非要向我澄清他不是熊旅派来的人,只得告诉我说,是她的恩公让她来了,可她却又不说恩公是谁。
“你这些话,倒是让本公主有了一丝兴趣,既然你不肯说,本公主也没兴趣知道。”
说完,便擦着她的身子离开了,留下她独自风中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