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大厅内身穿皂衣的仆人不断往当中的餐桌上端菜,屋内菜香四溢酒气扑鼻,馋得门口的卫兵抻着脖子往里面瞅个不停。
只见桌子上肥嘟嘟的红烧肘子,烤得金黄的烧鸡,让人垂涎欲滴的糖醋排骨,香辣可口的水煮鱼……
一个相貌英俊、衣衫不整的年轻人坐在当中大快朵颐,傍边一个文官一个武将不知在说些什么。
“哎哎哎,我说疯狐狸,敢情你饿死鬼托生的?能讲讲当时的情况吗?”洛参将有些懊恼的瞅了几眼楚随风。
值夜期间发生这种事即使抓住凶手他也难辞其咎,何况对方还跑了。
本来巡完一趟跟罗八头交接后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哪料……。
忙活了半天好歹将这位爷送到了帅府,谁知还要伺候大爷吃饭,他几时干过这种差事?
“还是红烧肘子好吃,之前那些大夫为什么就不让我吃哪?”楚随风仿佛没听见将吃了一半、湿漉漉的肘子朝桌子上一垛,顺手拎起了只老肥的黄焖鸭来。
看得洛参将啯了几口口水,摸了摸小腹竟也有几分饿了,于是有些腼腆的凑上前去抓盘子里烤得金黄的烧鸡。
“嗳?洛参将,刚才说谁饿死鬼托生哪?我好像没听清。”楚随风用满是油渍的手一挡,没好声气的说道。
后者腾地红了脸想要收回手却有些不甘心,于是讪讪笑道。
“兄弟,那个……这不是我也有些饿了,你看你这么多好吃的,一个人也吃不了,不如咱俩一起吧?”
楚随风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脸上兀的一寒。
“想吃啊?没门!”
噎得洛参将张着嘴愣在那里好半天,楚随风却是一把扯住那只滴着油的烤鸡,撕了条大腿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姚文昌冷眼盯着这一幕,眼中的波光随着灯光闪动粼粼,许久他冷声问道。
“为何不生擒一个?”
呃!
只见楚随风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竟什么也不顾的从洛参将手里抢过一只银色酒壶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这让握着只青瓷酒盅的洛参将很郁闷:他才要倒得。
灌完后楚随风抹抹嘴将酒壶往洛参将那一塞,长长的吁了口气。
“差点要了命!那个洛参将,你要喝酒是吧?这个还你。”
看得下人们捂着嘴低头直笑。
姚文昌厌恶般的瞪了楚随风几眼,板着脸朝左右的下人摆摆手。
“把酒席撤了!”
傍边的人听后急忙上前收拾,不消片刻桌面地下打扫的干干净净。
楚随风用水净了手也没说话扯过把崭新的楠木椅子往上舒适的一靠,翘起二郎腿笑看打扫的仆人跟有些发傻的洛参将。
姚文昌眉头拧了两下朝洛参将摆摆手说道。
“洛参将跟众人也下去吧,大帅交代我有事问他。”
众人一股脑儿推门而出,侍卫在出门时将房门轻轻带上,整个屋子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房外不停呜咽的风声。
姚文昌望了门口一眼拉了把椅子坐在楚随风对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料到过高起潜下杀手没?”
楚随风扬起眉毛睨了姚文昌半天,见对方目光闪烁,垂头自失般的一笑。
“未必是对方干的。”
姚文昌目光一闪翘着嘴角儿拉长语气问道。
“哦,何以见得?”
楚随风不屑的闪了对方一眼,按照平日遇到这种装比遭雷劈的角色他早两大耳光扇过去了但是现在不行。
于是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果是高起潜干的,对方为何找些不入流的杀手?所以我还要谢幕后那人。”
说罢竟离座弯着身子冲座位上的姚文昌一作揖。
啪啪啪!
“好!不枉刘帅一片苦心,疯狐狸你果然是个角色!”姚文昌见对方明白象征性的拍了几下手,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看看。”
这是高起潜给刘泽清的一封密信,上面除了刘泽清等人之前提到的,还特意嘱咐他们遴选出两个伤兵携带着楚随风等人的首级去临清府。
看到这里,楚随风心里猛然一颤儿!
对方为了做的真实竟牺牲无辜之人!刘泽清姚文昌心肠也是如此毒辣!
可见人心果真是世间最坏的东西。
同时,一些之前解不开的事情霍然明了。
难怪今夜刘可成不在,那天问及伤兵时刘可成支支吾吾;难怪高起潜如此放心让刘泽清选人,恐怕伤兵中也有左路军跟高起潜的人。
见对方盯着他楚随风冲姚文昌双手一拱故作慨然道。
“多谢大人!楚某今夜已死,从此后再无楚随风此人。”
姚文昌眯着两只小眼睛欣赏般的打量了对方好几遍,说实话他一开始很不喜欢楚随风。
这人一身痞气言语行事颇为怪异,若不是局势所迫他必定劝刘泽清诛杀此人,但在刚刚不经意间他改变了看法,这个人极其聪明若为刘泽清所用会是个极得力的武将。
想到这姚文昌两只手虚扶了一下对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疯狐狸你果然伶俐,不过你并没有死,必要时……呵呵”
楚随风嘴角儿慢慢上挑,笑了。
******
楚随风二人出发的前个晚上清河城就出了事。
一间民房不知怎的着了火,待到众人发现时那火已是熊熊烈焰了。
这个季节,夜间的北风呼呼的,火借风势一发不可遏止。
这把火烧毁了三十间民房跟一座兵器坊及部分军营,烧死了十人,重伤二十人,轻伤几十人。
再就是第二天城上的明军大旗突然被风吹折,种种不祥仿佛都在提醒楚随风此行不利。
楚随风二人没有在乎,黎明出发当天黄昏便赶到了临清。
谁知到了临清又变了天,本来好好的天气竟突然阴了下去。
天上就像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一般,被染得黑黑的如同深夜。
城头上已是燃起了无数松油火把,抬头望去宛如晴夜布满苍穹的群星,闪闪烁烁的在风中晃动摇曳个不停。。
“什么人?要进关明天一早!”上面守军见下面一身便装的楚随风跟刘可成没好声气的吆喝道。
见河边二人无离去之意,立在箭垛边的几个明军立刻将手中的火铳瞄准对方。
刘可成一开始还跟对方磨嘴皮子后来见对方举起了火铳,收敛笑容在马上拱手答道。
“在下通州军百户刘可成,奉刘总兵之命来见高监军。”
听到对方说出刘泽清高起潜,上面的守军交头接耳了一阵儿,一个军官摸样的人出现在城头。
“可有令牌?”
楚随风跟刘可成纷纷掏出令牌在空中一晃上面不再犹豫立刻放下吊桥,待二人过后再次拉起。
约有半刻钟功夫临清城门吱呀呀的打开了,几十名举着火把手持兵器的明军左右一分,中间走出了身穿银色罩甲头戴圆盔的壮年军官来。
楚随风刘可成二人见了滚鞍下马,握着马缰向前拱手作揖。
“二位大人请出示公文跟令牌。”那人还礼间警惕的打量着楚随风刘可成二人。
楚随风跟那人交涉,一脸痞笑的刘可成便转身去坐骑包裹里寻公文。
由于天黑看不太清刘可成又粗心些不知道放到了哪个包袱里,竟一时间寻不着那封公文。
时间一长刘可成便有些不耐烦,用力一扯间马背上砰砰的摔到地下几个东西,其中一个骨碌碌滚到那个军官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傍边的明军急忙用火把去照,这不照还好一照那军官勃然大怒噌一下拔出佩剑指着楚随风跟刘可成鼻子喝道。
“竟是些歹人!来人啊,将其速速拿下!”
这一嗓子喊完城头上的火铳再次齐齐的瞄准二人,周围几十个士兵手握利器恶狠狠地冲了上来……